散文 | 差茶（杨广虎）

朋友在长安小雁塔附近，南稍门的中贸广场开了一家茶店，起名“差茶”，去过几次，喝过不少茶，一直心里有个纠结，为什么叫“差茶”。

现在盖个房子，动不动就叫什么广场、什么世界、什么中心的，纽约城、曼哈顿，什么府邸、什么公馆、什么华庭，什么花园、什么小镇的，从心里讲，不太喜欢；但也阻止不了这种西洋式、复古式，怀抱各种心理“起名”，有名无实，花园无花、湖畔无湖、广场无场、商城无城的现象继续蔓延。有时候想想，莫非自己清高，杞人忧天？这好比人家的孩子，家长给自己娃娃起给名字，有啥错？后来一想，也不对，我们业主花了大价钱买的房，自己的娃，凭啥让别人“起名”？

说的有点远了，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我只想说，“差茶”开在长安城的中心地带，闹中取静，实属不易。我忘记了，不知道通过什么形式联系上的，朋友是我大学的小师弟，师弟真心请师兄喝茶，不去不行，这份心意，世上难得。

我对茶不太讲究，也比较随便。什么虫茶、雪茶、糯米香、琴鱼茶等奇茶，听都没听过。小时候在关中西府农村，土地干旱，不适种茶，看爷爷“煎茶”，浓浓的，跟熬中草药差不多，没有喝就觉得苦不堪言，估计是黑茶沱茶砖茶一类，可能是现在到处能见的泾阳茯茶吧。后来，不知不觉也喝起了茶，仗着自己年轻的钢铁胃，饮酒喝茶，谈古论今，茶酒穿肠过，什么都没留，不知道浪费了多少粮食美酒好茶。想一想，不免有些糟蹋好东西的惭愧。

我把饮茶就叫喝茶，吃茶、品茶，我觉得好像很高深，需要慢慢体悟。什么样的茶，就像酒一样，对我而言，只要是真的，管什么花茶绿茶青茶红茶，我都喜欢，来者不拒。如果条件允许，我还是喜欢“泉水”泡茶，对水讲究些，或许小时候在农村旱塬喝惯了深井水、黄土高坡沟里的泉水，干净微甜，这种口味难以改变。唐代白居易在诗中说：“蜀水寄到但惊新，渭水煎来始觉珍”，认为渭水煎茶很好。《茶疏》中说：“黄河之水，来自天上。浊者土色，澄之即净，香味自发”。祖国大好河山，大江大湖、名泉美井，雪水矿泉水、冰水自然水，处处有好水。记忆最深的莫过于在紫阳，用当地的富硒水泡绿茶，茶叶饱满，根根站立，翠绿翠绿的，不喝，看着也赏心悦目。可换了地方、换了水、换了人，发黄，就像秋天的树叶一样干枯无味。在秀秀书院喝茶讲茶艺，很有仪式感，在“差茶”喝茶，讲茶道，需要静心。对我而言，我喜欢拿着玻璃杯，大口喝着滚烫的茶，爽快淋漓，少些套路，不太讲什么茶具、茶室等等，只要和对劲的人喝就行，什么宜兴紫砂壶，现在几乎没有真的，所以也不感兴趣了。

我是外行，肉体凡胎，俗人一个，没有“茶圣”陆羽精于茶道，风雅一生。“差茶”的主人善良、热情，茶室古色古香，简洁大方，各种好茶先尝后买，他一直拿好茶款待，我实在过意不去。“春夏宜喝生茶，秋冬宜喝熟茶；上午宜喝生茶，下午宜喝熟茶。”他亲自上阵，用纯净水浸泡，净具、置茶、冲泡、敬茶、赏茶、续水，“凤凰三点头”。一边泡茶，一边给我讲些茶的知识，所谓茶头即渥堆 ，便是普洱熟茶渥堆发酵时在高温高湿的环境下自然结块的茶。也称"疙瘩茶"。相对条索状茶，发酵度正常范围的茶头内含物更丰富，茶汤更浓，更经久耐泡。老，则是指存放的年限长。以茶沱的紧实度及菌丝含量而定，茶坨越紧实，菌丝含量越多，品质越优良。朋友最懂舍得，经常拿古树老茶头招呼，茶头自然卷曲、明亮干净，泡后茶汤清澈明亮，味道厚重柔滑，含有的茶多酚，具有很强的抗氧化性和生理活性，长期喝它，有暖胃养胃，帮助消化，祛除疲劳，提神醒脑，减肥降脂等作用和功能。当然，茶不是“长生不老”。

在他的帮助下，我的胃也能识辨一些茶叶的好坏，一品便知，胃口越来越高了。也更深刻明白了一些道理：公道自然在，人世间没有瓜怂货，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一分钱一分货，便宜的茶买的时候开心，喝的时候闹心；贵点的茶买的闹心，喝着舒心。人总要为自己曾经的不努力，悔恨和买单。

茶乃“百草之首，万木之花，贵之取芯，重之摘芽，呼之茗草，号之作茶。”人生，需要一杯茶。或悲或喜，或忧愁或高兴，虽说“茶酒不分家，”茶有时候比酒好些，我认为，起码不醉，能开车、不误事。

现在，开茶店的朋友不少，开茶馆的也有几个，还有租地种茶的，从水源、土壤、气候等源头保证没有污染，还有做茶的，各有千秋、各有特色。“差茶”虽不很大，却很精巧，自有它的韵味。

“差茶”我琢磨很久，从左到右、还是从右到左读，似乎都可以讲的通，不可讲开，只能意会，我想有这么几个意思吧？！差（chà）茶，我们的生活中缺少一种茶，需要一种物质基本满足后的良好的精神状态；茶差（chà），是茶主人自谦的说法，绝对不是说茶叶太差，类似请你“吃茶”，一半烟火，一半清欢，生活，在粗茶淡饭中生香。差（cī）茶，大意应为茶接茶、茶挨茶，形容拥有茶多吧。我倾向于第一种解释，后面可能有些望文生义，有点勉强。通过和主人交流，他说，这个名字，喝茶的人怎么理解都行，人海茫茫，茶海深深，喝茶，图的就是个心境。

听说现在有从外边来的人气网红“差茶”很吃香，我没喝过。我不是个老顽固，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常心里坚持自己的一些东西，有点固执，有点“杠精”的味道。年轻人喜欢快节奏，有商人发现商机，打着让喝茶成为一种风格，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美好的体验。喜茶、茶予、奈雪の茶、答案茶、一芳水果茶、COCO都可茶饮、新鲜里等等，还有英国Fortnum & Mason、意大利la via del tè、新加坡TWG、日本LUPICIA等轻奢茶，受到了小鲜肉小美女的喜欢，赚足了眼球，也赚够了银两。还有“丧茶”快闪店，为了怼喜茶而开的一个小玩笑，听说排队才能买上，什么你的人生就是个乌龙玛奇朵、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病啊乌龙茶、加油你是最胖的红茶拿铁、前男友过得比我好红茶、爱上一匹野马头上一片草原奶绿，这些冗长的名字实在让人难记，“丧文化”绝不不仅仅是葛优躺，自嘲自黑，也说出了年轻人的一些心声，注重个人价值的实现：面对现实，绝不逃避。这个世界很精彩，这个世界很现实，诗和远方永远在遥远的远方，连茶都分“喜”、“丧”，能分清吗？我们接一杯白开水，人生，就能一片空白吗？人生如菊，昙花一现，自然有惊艳的美丽，不会有长久的深情。

“茶”字出于《尔雅‧释木》：“槚，苦荼（即原来的“茶”字）也。”。茶的古称还有荼、诧、茗等。有人也粗俗地讲，茶叶就是树叶而已，确实是树叶，但还需要一些手工或现代工艺去改良。现在大街上，各种茶叶盛行，品种繁多，良莠不齐，看得人眼花缭乱，无从下口。还有近年在共享经济背景之下盛行的小清新咖啡厅，说是藏着一个城市的灵魂，一个城市的会客厅，伟大的文学、变革的思想、精致的生活、无限的创意都从此孕育。我不明白，我们古代没有咖啡厅，没有星巴克，难道没有文学、变革、思想等等。我们需要按照事物的基本规律去融合，文化是个筐，不是啥都能装，更不能生搬硬套郎拉配硬组合；我们应该包容开放，还应该独立自信，有自己做人的底线和原则，但不能矫枉过正，就像书店，就是看书的地方，不是旅游风景点，不是网红打卡地。喝茶，就好好地喝，慢慢地品，一个人静静的，在城市的中央，在秦岭终南山的石洞里，慢慢去一个人领悟。我们心底里需要一种与后现代工业社会对峙的东西去抵御，去过一种慢生活，不需要什么快节奏花里胡哨的东西。

朋友姓胡，温州男生，小伙子长的秀气可嘉，精神抖擞，我总觉得他透明镜片后面的眼睛，充满机警和活泛。古有秦晋徽商，开拓商道，纵横天下；今有义乌、温州等南方商人，头脑灵活，走遍世界。“差茶”，因你的世界里“差”一道“茶”，一道味道，而在古城西安等你；“差茶”的主人，胡姓公子，因大唐长安的一位美女而爱上一座城。这不是童话，这是现实，活生生的事实。

2019年10月7日重阳节匆于长安

作者杨广虎，男，74年生于陈仓，89年公开发表小说和诗歌。著有历史长篇小说《党崇雅·明末清初三十年》，中短篇小说集《天子坡》、《南山·风景》，诗歌集《天籁南山》等。获得西安文学奖、中国校园诗歌大赛一等奖、第五届冰心散文奖·理论奖，第三届陕西文艺评论奖、首届陕西报告文学奖等。1996年—2016年在秦岭终南山生活。

中国作家协会、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等。

现为国有上市公司高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