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播丨但求天下暖：共产党人的初心——欧初传记第19集

传主：欧初

第十九集

“铃铃铃——”欧初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喂，哪位？”

“欧书记，我是广州市饮食服务公司的小梁，上次您跟我们提出意见之后，我们觉得确实应该把传统的服务项目恢复过来。今天，我们在北园、广州、泮溪酒家三间酒家启动恢复勤巡台、勤勘茶、勤抹台和白饭、茶水、茶点、餐具送上台的‘三勤’‘四上台’。请您来指导工作。”

“恢复过来就很好！食在广州，服务周到在广州，美食和服务是我们吸引顾客的优势，如果把优势当成资本主义尾巴割掉的话，顾客会被赶跑的。”

发展是硬道理。中国要发展，必须打开国门，实行改革与开放。1979年6月，广州市委召开常委扩大会议，传达贯彻中央工作会议和广东省委四届三次常委扩大会议精神。会议提出要把广州市建设成为一个以轻工业为主，科学文化、对外贸易和旅游事业发达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城市。

中共中央、国务院批转广东省委和福建省委《关于对外经济活动实行特殊政策和灵活措施的两个报告》。报告指出，两省实行对外经济特殊政策和灵活措施，使地方有更多自主权，把经济尽快搞上去，这是一项重大的经济体制改革。

1979年3月，杨尚昆安排广州市委书记欧初兼任广州市外经委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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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中旬，春季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在广州举行，有104个国家和地区的客商参加了这届交易会。欧初提出，要贯彻“出口第一、进出结合、量出为进、进出平衡”的方针，并把开展对外加工装配业务中、小型补偿贸易作为一项重要的业务活动。本届交易会出口成交额比1978年春节交易会增长了28%。

当时，广州可供接待海外宾客的酒店只有东方宾馆、爱群大厦等寥寥数家，而且普遍设施落后，服务水准低。每逢春秋两季的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期间，更是一房难求。每次交易会前都有朋友找欧初帮忙订房，但有时他也无能为力。

“欧书记，可以帮我们订个酒店的房间吗？”

“东方宾馆已经订满了，我帮你问问爱群大厦还有没有吧。”

“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我们好不容易请了外商过来，没有像样的酒店，不知道怎么办。”

摸着石头过河。中国共产党十一届三中全会决定，全党全国工作的中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广州酒店旅游业的落后状况，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对外开放和经济的迅速发展。建造自己的高档酒店，已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但建造高档酒店的资金，少则数千万元，多则上亿元，当时的中国，财力状况还较难承担。

怎么办？中国有太多问题需要自己寻找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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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初（前）在北京参加全国第七届人民代表大会

为了找到解决办法，需要走出去，学习先进的经验，1978年，欧初带领轻工业部综合考察团，赴南斯拉夫与罗马尼亚两国考察。

两个东欧国家的环境都非常迷人，而他们通过利用美国、日本、西欧各国的资金、技术、设备，加速发展多种轻工产业，进而扩大出口的做法，更让欧初大受启发。

坐在行驶的汽车里，欧初欣赏着布加勒斯特的街景，马路边樱桃树浓绿青翠，街心公园的玫瑰开得热烈，住宅楼群的庭院草坪郁郁葱葱，阵阵芳香扑鼻。市区里有许多大型公园，到处都是喷水池、纪念碑和雕塑像。欧初一行专门参观了公园里一家规模较大的饭店，饭店备有各种各样的文化娱乐用品，每天都吸引着大量游客。他了解到，这家酒店初期引用外资建造和经营，合同期满后，酒店已经完全归属罗马尼亚。

我们能否也用引进外资的办法，在广州建造高水平的酒店呢？欧初越想越兴奋。

欧初一回国，人还没坐稳，就请梁尚立到家里来讨论工作。

时任广州市副市长兼广州市外经委副主任的梁尚立，是广东顺德人，他的父亲梁培基是粤港澳有名的制药商。1938年，梁尚立高中毕业后加入广东青年抗日先锋队，一直在党的领导下进行革命活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梁尚立长期担任广州市工商联的领导工作，改革开放初期，他担任外经委前身广州市引进外资办公室副主任。

“来来来，老梁，这边坐，尝尝刚摘下来的枇杷。”

梁尚立刚一出现在门口，欧初就拉他进屋，容海云捧出新鲜的水果上来。

这时，欧初的家已经从农林上路搬到泰来路18号。这里环境清幽，枇杷、凤眼果树枝繁叶茂，容海云天天收拾园子，经常用摘下来的枇杷和凤眼果招待家里的客人。广州市委大院就在法政路，欧初上下班很方便，但他没有上班和下班的时间界限，天天忙得不可开交。

“欧书记，你把我请来，不会只是让我来吃你的枇杷吧？”

欧初走马上任没多久，就与梁尚立成了最佳拍档。梁尚立估计，欧初一定是又有了工作上的新想法。

“老梁，真让你给猜对了。我想问问你，能不能找到建酒店的投资者？”

欧初与梁尚立商量，准备先到香港找一些大企业家，寻求投资合作。

欧初和梁尚立的想法得到了广东省委第二书记、广州市委第一书记杨尚昆的支持。很快，他安排时任广州市委书记范华、林西、欧初以及副市长汤国良、梁尚立等到香港访问，考察经济建设。

他们考察的内容很广泛，包括工厂、集装箱码头、股票市场、垃圾焚化炉等多种设施，还会见了李嘉诚、郑裕彤、胡应湘、董浩云等香港著名商界人士。梁尚立领导的广州市工商联从1955年起就负责接待港澳工商界人士的工作，与他们建立了广泛的联系。

香港合和实业有限公司主席胡应湘先生提议，目前国内要发展旅游业，可是宾馆又少又差，我们可以投资建一些高级宾馆。他的提议得到了企业家们的赞同，他们当即决定成立一个新合成发展有限公司，集股十亿港元到内地建酒店。李嘉诚、郭得胜、冯景禧、郑裕彤、李兆基和胡应湘都是合伙人，胡应湘担任新合成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全权负责酒店的筹划。

胡应湘等港商向内地发展的宏图，与中央政府、民间全力开展经济建设的热流汇成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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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应湘（前右一）向梁灵光（前右二）、欧初（前右三）等介绍合资项目

1980年1月1日，中国广州对外贸易中心成立。1981年初，胡应湘来到广州，欧初和梁尚立分别代表广州市委和市政府出面接待。

胡应湘坦率地告诉欧初，希望广州市政府提供合适的地皮，由新和成发展有限公司投资，兴建一家有1200个房间、餐厅，可容纳3000人的高档大型酒店。

洞察人心的欧初对胡应湘的宏图非常了解，他很清楚，港澳商人们有爱国情怀，但他们同样是来赚钱的。这是人性，也是常识，必须承认和尊重。

广东省委书记习仲勋说的一句话令欧初印象颇深：“千言万语说得再多，都是没用的，把人民的生活水平搞上去，才是唯一的办法。不然，人民只会用脚投票。”

欧初、梁尚立先后考察了新加坡、菲律宾的酒店业。欧初看到，酒店业是一个社会发展最综合的体现，是经济真正的晴雨表。有对比，有思考；有振奋，有迷惘；有深陷的迷惑不解，也有被激荡起的热情。

回到广州后，欧初在市委常委会上提出，建议同意让胡应湘在广州选址，建广州一流的酒店。

他在会上慷慨陈词：对于当下的广州来说，在计划经济的体制下利用外来资本搞经济建设，是一个全新的课题，究竟行不行得通，需要通过实践来摸索。若是成功了，不仅对于广州，对于全中国的意义都是非常重大的，可以吸引更多的港商进行大规模的投资，刺激中国经济的发展。若是失败了，港商的这次试水很有可能让今后的投资环境更加不容乐观。

市委常委会同意了欧初的建议。

纠结的选址工作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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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应湘（前排右）与欧初（前排中）等合影

胡应湘认为，地点对酒店至关重要，一旦地点选错，就会导致经营失败。最后，胡应湘看中了当时还是一座荒芜小山包的象岗山，因为这里旺中带静，北面与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隔街相望，东面与秀丽的越秀山依傍，毗邻火车站与飞机场，客商往来办事方便，是办商务酒店的好地方。

经过在选址和合同起草、谈判过程中的多种争议、重重困难，1980年4月，广州市副市长左铭代表甲方广州羊城服务发展公司，冯景禧代表乙方香港新合成发展有限公司，签署了合作兴建中国大酒店的合同书。

合同规定，合作年限以酒店全部建成开业之日起计为期十五年，如合同期满仍未还清投资本息，双方可协商适当延长合作年限，期满后，酒店全部财产在正常营业情况下移交给甲方。合作方式为甲方提供土地、乙方负责筹集资金和经营管理，甲方不负责亏损责任和债务责任，每年利润首先偿还本息，还清本息后的利润双方对半分成。开业前各项设备、家具、材料经国家批准免税进口。合同表明，这幢世界一流标准的酒店将是中国第一个完全由港商投资和管理的企业，或成或败，其影响远远超过酒店双方的利益本身。

胡应湘说：“港方有责任帮助祖国同胞掌握先进的建筑和管理技术，达到一流水准，如果搞不好亏了本，背个黑锅回去，我们六个老板还有面子吗？”

这番话道出了胡应湘的决心，他遵从自己的承诺，亲自担任建筑工程与技术总监，引进了自己公司里的“绝技”滑膜施工等先进技术，保证工程进度与质量。酒店建设阶段，胡应湘先后往返广州一百多次。

中国大酒店施工期间，传出香港将回归的消息。由于对内地缺乏了解，香港部分银行、财团收缩对内地的投资，香港新合成发展有限公司的个别股东曾打算撤资，胡应湘对欧初说：“哪怕只剩下我一个人，中国大酒店也要做下去。”

刚玉在中国内地投资中国大酒店，敢于第一个“吃螃蟹”，是需要相当胆识的。胡应湘在中国大酒店占股份25%，比其他五位股东多一些。他认为，广东经济发展了，可以促进香港长期保持稳定和繁荣。后来，他把许多业务迁移到内地，主要是能源、交通方面的大型工程，包括广东的沙角B电厂、C电厂，以及广州——深圳高速公路、横贯珠江口的虎门大桥。1984年，中国大酒店如期建成。从大撞到建成开业，仅用了28个月的时间，最快时达到了四天建造一层楼的速度。

即将开业时，欧初写了一封信，请著名艺术家刘海粟题写店名——中国大酒店。这是对这座一流酒店最有力的提振。

酒店管理层计划找专家设计店徽，欧初建议公开征集，入围者予以奖励。于是各界人士纷纷送来设计方案，酒店方从中选出一个红灯笼形状的“中”字图案，加以修改后定为店徽，广受好评。

1984年6月10日，中国大酒店正式开业。由于习仲勋与杨尚昆已于1980年11月调回中央工作，梁灵光担任广东省委常务书记兼省长、广州市委第一书记，叶选平为广州市市长。开幕盛典上，叶选平主持剪彩仪式，由国务委员谷牧剪彩。

胡应湘走到台前啊，出口成诗：“万物长宜放眼量，不怕辛苦路途长。按照经济规律办，哪怕祖国不富强？”

国内外50多家报纸、杂志、电台、电视台争相发表消息和文章，报道了这次盛事。许多媒体不约而同用了这样的标题——中国的酒店业出现了一颗“新星”。

中国大酒店落成前后，白天鹅宾馆、花园大酒店也在广州矗起。这三家酒店都被评为中国第一批五星级酒店，德国人卜格担任中国大酒店的总经理，成为中国内地第一位外籍总经理。卜格经营有道，酒店很快收回投资，他也于1986年获得“广州市荣誉市民”称号。

中国大酒店的拔地而起，让欧初看到了粤港澳这一特殊的地域合作力量，以及不同寻常的变化。这些变化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随着港澳资金的被吸纳，粤港澳的经济合作、文化交流共创双赢，以广州为龙头的珠三角经济带兴起，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从蛇口开发区，到曾经的小渔村深圳，再到东莞、广州，进而是珠江口两岸，城市带和产业群轰然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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