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23日 星期一

龙之传奇:前29年在新加坡,后29年在中国

认识Guan Leng,刚好过十年。

2002年,我被新加坡贸易发展局委派到上海,担任驻上海商务领事。两年后下海,到一家新加坡上市公司在江苏泰兴的子公司担任总经理。在那里一待三年,心萌去意。刚好听说中国新加坡商会在招聘全职执行总监主持日常工作,于是应邀到北京面谈。那是2007年。

跟我面谈的,一个是会长Dorothy薛宝金(江湖人称“dot”),另一位就是秘书长黄元龙(Ng Guan Leng,很明显,这是他名字的闽南语发音,江湖人称“Guan Leng”,也称“龙哥”)。两人在商会都是义务服务,Dorothy的本职是北京顺美服装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龙哥是北京国锐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面谈的地点是新东路上的一家新加坡餐馆,名叫“老巴刹”,在东二三环之间。

我后来才知道,那个年代,老巴刹是在京新加坡社群经常聚会的地方。老巴刹老板Johnny,双臂满是刺青,一头板寸,虽然个子不高,还是蛮有点江湖大哥的气势的,但据说经常被Guan Leng训话批评,让他改进店里的这个那个。爱之深,责之切,两人虽然只是朋友关系,但Johnny倒是对龙哥服服帖帖的。

那次面谈成功,不久后,我就加入了商会。中国新加坡商会(简称SingCham China或SingCham,http://www.singcham.com.cn/)是在华新加坡企业与个人组成的商会,通过各种商务讲座、考察活动、国情与市场调研、牵线搭桥,致力于中、新两国的商务、经济、文化交流。SingCham是2001年成立的,成立之初就由龙哥担任义务秘书长,直至前几天。

龙哥很早就到中国大陆工作,那是1989年,在大华银行(UOB)厦门分行工作。那年他还不满30岁,而我还在服兵役。两年后,到UOB香港。再过两年,他下定决心转行,到了北京,进了房地产行业。那时的中国房地产行业刚起步,新时代工业化和城市化也刚开始。

在80年代,以29岁小鲜肉身份就到中国奋斗的新加坡人不多,应该说少之又少,龙哥就是一个。由于起步早,而且他本身就热爱社群活动,很快就成了北京新加坡人社群的大哥大。1996年,他当选北京新加坡人协会会长,一做就做了五年,一直到2001年SingCham成立,他当然责无旁贷地担任了秘书长。

所谓“北京新加坡人协会”,就跟目前在新加坡的各种新移民团体一样,目的就是互相扶持、互相照顾。龙哥身为会长,江湖上一直有他的各种传说。1997年6月,新加坡《联合早报》报道,37岁新加坡人林永耀在天津无故陷入商业纠纷,护照被收走,滞留中国大陆五个多月。当时他到北京找龙哥,龙哥立刻借了他1万人民币作生活费,而且介绍他与在天津的其他新加坡人认识,让他们可以互相照应。后来,法院判决林永耀与商业纠纷无关,判有关公司赔偿4万人民币,把护照发还给他。林永耀这才得以回到新加坡。

我进了SingCham担任总监那两年,感觉在工作上,龙哥是严肃且严谨甚至有点严厉的。在商会理事会开会时,他对理事要求很高,并不因为大家都是义务干活而允许打折扣。那么我这个全职而且领薪的执行总监当然更要识相。当时,会长dot是我老板,但日常工作汇报对象是龙哥。所幸两年下来,在工作上倒还是获得了龙哥的一些认可。我后来辞职离开SingCham,到了美国赫兹公司当北京大区经理,刚好那年SingCham换届,dot和龙哥还特意把我拉进理事会,后来经选举担任了义务财务总监,也真是他们对我的信任了。

2010年底,我回到新加坡,但由于经常跑北京,所以还与dot和龙哥保持联系。SingCham每年大年初三都会在新加坡办驻华人员春节聚会(Spring Reunion),龙哥总会让我当主持人。我好像做了两三次,后来有时去中国探亲,有时去了其它春节活动,就没再去SingCham团拜。

龙哥在SingCham虽“贵为”秘书长,但负责的具体事务不少。其中一个就是每年八月在北京举办的新加坡国庆晚会,如果缺了他的统筹,怕不容易做好。2009年,著名新加坡作家蓉子在《今夜,我想新加坡》就有这么一段文字: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为在华新加坡人社群奔走,遵循中国民政部条例,把各省、直辖市的新加坡人社团以SingCham的旗号合法好好组织起来,名正方得言顺,而后,事才能行。至今SingCham已设立了福建、广东、广西、江苏、山东、四川、重庆等工作组。其他省、直辖市的社团融合工作如今成了龙哥未竟的事业。

龙哥要求高,尤其对熟人,批评毫不客气。他母亲后来卧病在床,他每两周左右就从北京飞回家看看她,过几天又飞回北京工作。在新加坡期间,她女佣随他到菜市场买菜,见他批评熟悉的菜贩,就跟他说,Sir,你不要老是指责人。他调侃地说,“骂人就是我的嗜好”(scolding people is my hobby)。

撇开严肃的一面,龙哥绝对是京师狮城人社群中首席冷面笑匠,说起笑话来,旁人已经笑翻在地,他却面无表情,最多就是浅浅的一丝似笑非笑。有一次,他调侃我们群中一个老朋友LT,他说,“LT整天说自己bilingual(精通双语),我说,是啊,你精通双语,你说华语时像英语,说英语时像华语咯!”

今年三月,我在北京时,跟dot和龙哥吃饭。dot说,我刚跟Guan Leng大吵一架,然后告诉我他们吵架的原委。我听了之后笑着跟dot说:“你们两个大吵了十多年,吵了之后还不总是如初?还不是你得依靠他,他得依靠你?”

前几天,就星期天傍晚,我接到我们驻华使馆前商务参赞Edith张采虹的信息,说龙哥走了。我震惊得无语,发抖着手指回复了信息并再三确认。是走了。Edith还给了我龙哥停灵处地址。我手足无措,最后,想到龙哥是虔诚的佛教徒,于是发了一条祈福微信。

周一清晨,我送了女儿上学之后赶去停灵处,一片宁静,丝毫没有办丧事的痕迹。我心存侥幸,联系了另一熟人,希望得到“这是假消息”的信息。可惜,手机屏幕上传来的是“还在医院,中午前后才回来”。

星期天下午,龙哥仙游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北京狮城人圈子。周一下午,消息传到其他省市,马上炸锅,到处哀息:

7月17日,周二,《联合早报》上刊登了讣告和挽词。

周二傍晚,我回到了龙哥停灵处。会长Dot已经从北京赶回来了。新加坡前驻华大使陈燮荣夫妇等人也在场,还有其他许多是当年常驻上海、北京、天津各地的新加坡人,包括上海新加坡商会前会长张振兴。跟随龙哥多年的驾驶员这两天也要从北京赶来送他最后一程。

停灵处摆满了花圈,包括:

本地社交网站上也多有悼文:

侠义元龙。

龙哥之后,再无传奇。

流传下来的,只有龙的传说。

最后,让我们欣赏一段龙哥少有的一次登台演出。

 

这就是我们心目中的龙哥,永远的龙哥。

 

欢迎熟悉龙哥的朋友留言,写下你们与龙哥的故事。

(文:许振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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