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福士有约：我有一个新加坡改造计划想和你谈谈【新加坡02】

新加坡的前话事人老李头说过：“新加坡不是个自然形成的国家，而是人为的。”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手剥师草茅，今天咱们接着聊新加坡的身世。

新加坡开国元首李光耀

上期节目我们聊了1819年前的新加坡岛，这里是个什么状况呢，就是一个游戏小白在玩帝国时代，开局前五分钟那种无所适从的操作，地图也不探索，这里点点那里点点，采采野果，听听鸟叫，看看鱼跳，露出傻笑。

这里归马来半岛的一个苏丹统治，地方上有一个领主，生活着三四百个人。你说他是渔村也行，说是港口也行，是海盗停靠分赃撕票的野地，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方，就像加勒比海盗里面周润发说的“欢迎来到新加坡”那种意思。政治经济上是无足轻重的一个地方。然而在高手眼中，这里是理想的港口、水深浪稳、淡水充足、平原宽阔，更重要是，这里是大洋和季风的交汇处，谁控制了新加坡，谁就卡住了中国和印度之间贸易路线的咽喉。

1819这一年，一个有大局观的高手，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莱佛士爵士，加入了游戏。他就像是抢过鼠标接管了几分钟，改变整盘游戏的走向。原来啊，马来半岛当时是属于一个叫柔佛的苏丹国，荷兰人已经捷足先登，和苏丹关系混得很熟，荷兰打算控制住马六甲海峡来独占东南亚的香料贸易，顺便卡英国的脖子。莱佛士爵士，下决心要在荷兰人的卧榻之侧建一个英国海港，那该怎么才能又呢？这就看出来谁懂权斗了。

1819年的1月29日，莱佛士在新加坡岛登岸去和当地领主勾兑。怎么勾兑的呢，领主其实巴不得英国人来，他这个破岛好租出去发财，但是他头上毕竟还有一个苏丹也就相当于国王，当地社会有自己的王法，也讲究一个名正言顺。但是，他们的现任苏丹也不是完全名正言顺，苏丹即位不久，他有个哥哥，在父王去世时刚好在外，才被弟弟抢了大位。那如果借着英国的船坚炮利，迎回这位王子，承认他才是正牌苏丹，不说拿下整个国，那至少新加坡可以有理由拿下了。

勾兑完了呢，当天英国的印度兵就登陆了，还不是一夜之间，而是几小时内，这个小岛的历史就被强行推进了到了帝国主义争霸的时代。王子来会见莱佛士爵士，领主费了好大劲才说服他这不是天上掉馅饼也不是骗局。后来呢，莱佛士也依照承诺，给这位傀儡苏丹和领主大量的钱、还给苏丹建王宫建庙，今天也都是著名的景点。

那么莱佛士对新加坡做出了什么具体贡献呢？首先，莱佛士确定了新加坡在世界贸易体系中的位置，就是世界贸易体系中，处于全球十字路口咽喉要害的一个深水良港，而且是自由港。莱佛士在200年前提出“新加坡是一个自由港，对每一个国家的船只一视同仁，免税敞开贸易之门”。当时荷兰人的巴达维亚也就是后来雅加达，就没有这种思路。

当然 这不完全是莱佛士个人的创举。这里，插一点英国和荷兰的殖民的差异：荷兰步西班牙和葡萄牙后尘，主要的方式就是占据地面，搜刮资源，对不满的当地人用雇佣兵镇压，是以直接占领物质生产为主要目的。英国是以1776年就出版的《国富论》为指导。国富论说什么？财富来自自由贸易和分工生产。所以英国主要是以贸易站点为根据地，海军不是为了搞地面征服，而是保证贸易路线的安全通畅。这和新加坡的潜力和前景是一致的，这种定位对新加坡的影响是根本的。用莱佛士在向印度总督做出承诺时的话说：“新加坡对于东方，很可能会像马耳他对于西方。”马耳他是地中海的心脏啊，所以他老人家的眼光是极为准确的。

莱佛士的第二大贡献，是对新加坡的规划，以及由此留下的治理传统。他对手下人充满激情滴说，来吧，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让我们建造起我们可以引以自豪的东西吧！一拿到新加坡，他就把城市规划作为了首先实施的项目。

为什么呢，因为你要给这个蛮荒的地方，这里的人难管啊，你要带入新的管理，新的规则，那必须以的方式呈现，比如说建筑样式和城市空间的划分。19世纪初，现代政治观念还没有普及，诸如平等这样的观念不会在殖民地出现，所以，莱佛士的管理秩序，实际上是采取后来英属印度的“金字塔”型政治体系，以英国为塔尖管理者，其他族群按照重要程度和作用获得不同的地位和待遇。今天你去新加坡国家博物院：里面就有文物反映当时规划会议，除了少数英国人，还有马来人、华人、阿拉伯人、爪哇人。莱佛士给让各个族群的头人都参与进来，给他们安排城市的空间，并且强调，“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各个群体彼此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人尽其用，安全稳定。这种多民族和平聚居、强调法治和总体规划的传统，到今天也很明显。

此外，因为自己幼年上学的不易，莱佛士对新加坡的教育有独特的贡献。就在1823年莱佛士就规划兴建一所东南亚顶尖的、仿英国公学式学校：莱佛士书院。到今天，莱佛士书院和莱佛士女子中学（Raffles Girls’ School）和莱佛士初级学院被称为莱佛士家族学校。

其实莱佛士只是断断续续地在新加坡住了八个月，不时来指点一下，1823年，他因为健康原因离开新加坡，回伦敦办伦敦动物园了，两年后就去世。短短四年，新加坡已经成为一个繁忙的港口。此后新加坡的发展就是跟世界海运贸易体系息息相关。对1841年英国和清朝签署的《南京条约》，让中英之间的贸易往来剧增，但也开启了新加坡与中国香港之间旷日持久的竞争。两个自由港经常是此起彼伏的关系。1859年苏伊士运河开通，让新加坡到伦敦的路程短了一半。后来汽车出现了，东南亚的橡胶成了战略物资，马来西亚又发现了做罐头用的锡，新加坡真的是忙不过来，简直像玩大富翁作弊一路发财。

然而，哎呀，然而，莱佛士是否真的就是那么个完人呢。其实坊间也有很多微词。首先，其实实际负责新加坡治理的是他手下的 威廉·法夸尔。这人比较实干，很多事情上不像莱佛士那么飘 。比如说，新加坡原始积累很多就是靠黄赌毒的自由，而且是英国殖民当局直接卖牌照。对于这些勾当，莱佛士是反对的，但是面子被他抢了，新加坡原始积累的脏活 又是法夸尔干的 。二来，莱佛士口才太好，当时大航海时代，爱吹的人太多了，跨了半个地球也死无对证，所以到底有多少功劳归于莱佛士，也有研究者认为是很难说的。

然而今天对莱佛士的尊崇，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后来发明的。尤其是新加坡被迫独立，被马来西亚踢出国门，成为一个孤岛国家时，新加坡开始更多地去找莱佛士这位精神国父。当年老李头麾下有一位来自荷兰经济顾问，叫阿尔伯特·温斯敏（Albert Winsemius）博士。温斯敏博士就特别热衷于把现代新加坡与英国殖民地联系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为了在传达出一个信息：在1960年代东南亚各地都在经历战争和混乱的时候，只有新加坡是西方资本的避风港。现代新加坡与莱佛士建立的殖民地之间有两条兴旺的命脉从未改变：对外，是对自由贸易和全球资本的依赖，对内，是守护小岛上的多样性，鼓励商业。所以莱佛士就是一个符号，假如这个符号对现代的新加坡没有价值，那无论他做出过多少实际的贡献，都会被遗忘。所以如今新加坡河岸边 那座雪白的莱佛士爵士的雕像，在 1972 年为纪念新加坡开埠 150 周年时建立的一个比较新复制品。打洋大人的牌，赚全世界对钱。这就是买办的智慧。

那么新加坡到底为什么会被马来西亚踢出局，又在日本的侵略下怎么落得名字都改了。下次，咱们聊新加坡历史上的几个至暗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