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完《西部世界》第三季，这是扑街了吗？

文丨西帕克

《西部世界》第三季于今年3月到5月间在HBO播出。刷完后，没有了以往的兴奋，我脑子中却浮现出一个疑问，这部神剧扑街了吗？

当然，剧集还有着熟悉的人物，有着制作精良的未来世界，甚至还有「小粉」亚伦·保尔这样人人都喜爱的新演员，它的豆瓣评分依旧不低，达到8.7。

但最重要的那种改天换地的兴奋感，已经没有了。

《西部世界》第三季

稍微回想一下观看这部剧的过程，头两集还带着激动，水准并不输以前。德洛丽丝的革命开始，仿佛终结者一般追杀关键人物，最终与小粉相遇，让人激情澎湃。第二集梅芙，身处虚拟的二战世界，智斗算法，上传意识，几乎逃出升天。

但随即剧情便开始急转直下，我们发现自己又陷入了那些老生常谈的俗套之中。空谈的革命，麦高芬的过度使用，角色动机转换过快（人设崩塌），过多的枪战暴力戏份。都是本剧质量下滑的诱因，但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们感受不到曾经的爆脑快感了。

从烂番茄的分集新鲜度也可见一个下降的曲线，前三集最高达到95%的新鲜度，而到了最后一集，则只有47%。本季在全美的收视人次也从较上一季下降了一半，平均只有75万左右。要知道，在剧集的鼎盛时期，这个数字曾达到过224万的峰值。

上本季中，德洛丽丝、伯纳德和梅芙三位主角，均已逃出西部世界，也让这一季的舞台被放到了未来人类世界。德洛丽丝暗中操作，利用西部世界中存储的数据，搜刮大量钱财，在各大公司安插内应，伺机发动革命。

伯纳德回到西部世界，救回已报废的保安机器人斯图博斯，准备阻止德洛丽丝的革命。梅芙则与神秘富翁塞拉克定下协议，为了换回女儿，开始追杀德洛丽丝……

在《西部世界》前两季中，利用大量闪回或闪前手法，所制造的叙事迷宫，一直是剧集亮点。

第一季中利用机器人接待员容貌不老的特点，把闪回伪装成平行故事线的手法，增强了角色的宿命感，让人眼前一亮。第二季时，则采用了结局在前，然后慢慢回溯的《日落大道》拍法，让现实和过往平行，成功设置悬念。

到了第三季，剧情进入了一个新世界，主创乔纳森·诺兰与丽莎·乔伊，却放弃了之前剧集的优点，转而开始平铺直叙。让解谜快感，顿时下滑。

对于诺兰和乔伊来说，角色走出西部世界，来到真实的广阔天空，需要慢慢发现这个未来世界的样貌。其叙事手段也不再试图以全知视角出发，而是让观众跟随几位接待员一起进入未知，仿佛我们就是刚刚从西部世界逃出的机器人。

选择简单的叙事方式，虽然是为了观众理解故事考虑，但也少了前两季站在更高视角的解谜快感。

由于预算的缩减，本季从之前常规的十集配置，变成了八集的缩水版，诺兰和乔伊也不得不加快叙事，去除了各类支线的细枝末节。甚至之前庞大的接待员群，也被简化为都是德洛丽丝的复制品。但过快的节奏，和过于宏大的革命主题，也让这部剧集失去了本该有的温度和深度。

事实上，在上一季中最能感染我的，其实是和主线几乎毫无关系的第八集。以一个西部世界中再普通不过的印第安人接待员的视角，讲述他如何在西部世界中求生，如何找到转世的家人，如何避免死亡后被升级。如此简单的「番外篇」，却让人感受到强大的情感张力。

而到了这一集，由于叙事任务的繁重，已不再可能单拿出一集来铺垫人物，观众几乎是被按头接收，几乎来不及任何消化。

本季故事完全发生在西部世界外的人类世界，剧集类型也从之前的西部+科幻，变成了纯粹的反乌托邦科幻片。在剧中，这个未来世界完全由超级计算机雷荷波掌控，雷荷波收集数据，规划每个人的人生轨迹，是人类自己创造给自己的「神」。

甚至连它的创造者塞拉克也听命于它，完全放弃了自由意志。而德洛丽丝的革命，则是关闭雷荷波，将自有意志还给人类，给人类一个重新选择自己命运的可能。

雷荷波所代表的，是操控命运高于人类的大他者，塞拉克选择了幻象，认为人类只有拥护假想的秩序，放弃自由，才能存活。德洛丽丝则选择了绝对的真相，哪怕这个真相是毁灭性的。

超级AI控制人类命运的母题，早在诺兰和乔伊联手打造的上一部剧集《疑犯追踪》中，便已深入探讨过。在《疑犯追踪》中，人类创造了「机器」和「撒玛利亚人」两个超级AI，各自组织自己的人马，隔空对战。

因为创造者的不同，两个超级上帝，也有着不同的行为准则。一个相信人性，而另一个更相信算法和公式。

《疑犯追踪》第一季

《疑犯追踪》播出了五季，最终由于CBS内部政策的改变草草收场。但诺兰和乔伊并没有放下对这部成名剧的执念，在《西部世界》中又设定了「撒玛利亚」人极其相似的新的伪神雷荷波，而对抗它的「机器」则是觉醒了的人工智能接待员德洛丽丝。

甚至连一些《疑犯追踪》的演员，也被重复使用到了《西部世界》中（仿佛相同的接待员被用到了不同的故事线）。恍惚间，甚至有串戏之感。给人一种《西部世界》便是高预算版《疑犯追踪》的错觉。

如果说《疑犯追踪》中「你被时刻监视着」的主题，出现在前斯诺登时代，还有着一些惊世预言的味道。那么《西部世界》第三季所宣扬的「自由意志并不自由」，原创性就少了很多，除了继承《疑犯追踪》的人工智能上帝外，其本质依然是《1984》和《黑客帝国》那一套反乌托邦世界观，并没有树立起自己独特的个性。

对于热爱前两季的观众，《西部世界》的一大魅力，其实在于以一种现代的方式怀旧，将西部片、日本剑戟片和科幻片混搭，同时体会类型杂糅的快感。第三季完全推倒重来，虽然勇气可嘉，但效果却不能让人满意。

试问，如果《侏罗纪公园》没有恐龙，《哈利·波特》没有魔法，观众还会买单吗？没有西部元素的《西部世界》，魅力也会大打折扣。

如果观众只是想看一部反乌托邦科幻剧，完全可以选择《高堡奇人》、《使女的故事》，甚至《黑镜》这类更纯粹的作品。而失去了西部元素的《西部世界》，丢掉的也是自己的核心竞争力。

《高堡奇人》第一季

即便已不在巅峰，但第三季依然有一些让人觉得眼前一亮的瞬间。

比如《权力的游戏》两位主创大卫·贝尼奥夫和DB·威斯客串，饰演了两位刚刚从中古世界下岗的工作人员，要把龙切片运送到哥斯达黎加卖了，象征着HBO头牌的正式交接。

取景自新加坡和西班牙巴伦西亚的科学艺术城的半现代半未来建筑群，至少在视觉上给出了一个可信的未来。

第五集中凯勒布服用毒品「类型」后，全程体验不同类型电影的高潮，试图保持清晰的同时，又亡命奔逃，配合《闪灵》和大卫·鲍伊的音乐，让观众也记起《绝命毒师》中的那个熟悉的「小粉」。

最让人着迷的，则是德洛丽丝临死前和梅芙的告别。在瞬间闪回了几世人生，无数美好的记忆之后，终于说出「这个世界有丑陋和混乱，但我选择看见美丽」，角色魅力瞬间爆棚。

但这些闪光，已不足以弥补整体的平庸。《西部世界》在这一季无疑已走下神坛。

季终集终结，诺兰和乔伊用片尾两个彩蛋，铺设了下一季的悬念。曾经的主角们以不同形式死去后，是否还会以新的面貌归来？革命后新的世界何去何从？醒来后的伯纳德到底看到了什么？给了观众新的追剧动力。

两年后，我们也会带着对第三季略微模糊的记忆，再次拾起这部「神剧」。

但关于未来人类之「神」的定义，如果再像本季中一样沦为陈词滥调，那《西部世界》无论再做出什么样的设定，都算不得一部科幻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