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23日 星期一

番禺风水好奇特,三衰六旺各有因(叶曙明)

作者 叶曙明


当主题公园纷纷倒闭时……

洛溪大桥是番禺的“财神”与“福星”。如果没有洛溪、大石二桥的开通,加拿大华裔实业家彭磷基断不会在1991年跑到钟村佛子岭一片荒山上,投资兴建号称“中国第一村”的祈福新邨;东南亚声名赫赫的蛇王钱龙飞,也不会在1992年到大石飘峰山兴建“飞龙世界”。大概也不会有后来的香江野生动物世界、长隆夜间动物世界,更不会出现那么多美丽的园林度假生活社区,被房地产界戴上一顶“番禺是中国的房地产王国”的桂冠。所有在番禺投资、置业的人,不都是因为坚定地抱着“路通、财通”的美好憧憬吗?

番禺风水好奇特,三衰六旺各有因(叶曙明)

(网络图)

洛溪大桥


现在路已通了,接下来该财通了。钱龙飞和彭磷基,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几乎同一个时间来到“一山四水五平原”的番禺投资,建立他们的理想国。可以说他们都是广州“南拓”的先行者。虽然两人投资的项目风马牛不相及,一个是主题公园,一个是房地产,不过,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一致看好番禺的前景。只可惜最后他们的结局却有天壤之别。

直到2005年暑期旅游旺季来临时,广东旅游网还在向人们特别推荐一条旅游热线:“余荫山房-飞图梦幻影城-飞龙世界娱乐城-香江野生动物世界-莲花山风景区-南沙旅游区”。旅游网赞美着这些“花城新景点”“不断涌现,给广州旅游带来了一种全新的气象”。事实上,这些信息早已过时。如果这时游客真的到飞龙世界游玩,他们看到的将是一个长满荒草荆棘的废墟——飞龙世界倒闭已经快七年了。


荒废的飞龙世界

番禺风水好奇特,三衰六旺各有因(叶曙明)

(网络图)


钱龙飞是一个靠捕蛇剥皮制二胡起家的泰籍华人,1992年在番禺投资兴建占地22.4万平方米的飞龙世界,1994年火热开锣。飞龙世界依山而筑,有雷峰塔、万蛇园等景区,几乎搜尽了中国民间传说中一切与蛇有关的故事,一一再现出来。在餐饮区和购物区里还有数不清的蛇制品出售。

不过,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那个“美女与蛇共舞”的表演。1995年11月1日,飞龙世界的两位美女与666条眼镜蛇、222条五毒蛇一起生活了288个小时,成功打破了吉尼斯的世界纪录。

飞龙世界名噪一时,吸引了八方游客蜂拥而来,曾创下一天接待五万游客的辉煌纪录,一年的游客达到200多万人。每年的花车巡游,飞龙世界都有几十辆花车出场,风光无限,还参加过香港的花车巡游。1997年他们的“金蛇狂舞”被广州旅游局评为“广州十大旅游景点”之一。

然而,好运气才三年就走到了尽头,荣登十大旅游景点没几天,飞龙世界就开始迅速衰落了。债主们纷纷上门讨债,珠江旅游有限公司、广州国际信托投资公司、招商银行、商业银行先后加入到向飞龙世界追讨3.5亿元欠债的行列。钱龙飞虽用尽心力,亦无法挽狂澜于既倒。1998年底,焦头烂额的钱老板索性带着家人一走了之。蛇无头不行,飞龙也终于要折翼了。

就在散场之际,偏偏还加演一点小尾声:1999年10月14日晚上,一场大火,把飞龙世界正门西侧的两层歌舞厅与餐厅烧成一片焦土;2003年1月16日,山顶大雄宝殿又遇大火,几被烧通了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矣。

飞龙世界再也没有游客了,许多设备都被人偷跑了,甚至连盖了一半的楼房也被人剥皮拆骨,搬走钢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里成了一个石雕工场。昔日人如潮涌之地,现在堆满了石狮、华表和观音像。石匠们成了这里的新“主人”。

2000年,满目疮痍的飞龙世界被送进了拍卖会。第一次的起拍价为1.43亿元,因无人应价而草草收场;2001年又举行第二次拍卖,起拍价降至1.33亿元,依然流拍;2003年第三次拍卖,起拍价一亿元,还是流拍;2005年第四次拍卖,起拍价再降到9272万元,但最后仍以流拍告终。看来飞龙世界那块地,注定还要继续给当地农民做晒木场和石雕工场一段时间。

一个让人唏嘘不已的结局。

飞图梦幻影城

番禺风水好奇特,三衰六旺各有因(叶曙明)

(网络图)


在这期间,番禺另一家以模拟21世纪未来科技为主题的游乐城——森美反斗乐园(原名飞图梦幻影城),也因为经营不善,陷入困境。这家号称是广东首家引入外资的“涉外游乐场”,集娱乐、饮食、观光、音乐演出、电影制作于一身,于1994年兴建,乐园内外有两个各近十万平方米的人工大湖,最受人欢迎的游乐项目包括海盗船、飞毯、钓鱼、飞翔船、水上电单车、喷射快艇、溜冰、方程式赛车等。但人们实在看不出它与东方乐园、南湖乐园、太阳岛乐园有多少区别。

1996年3月20日,飞图梦幻影城发生了一宗轰动一时的意外,当天上午9点30分,飞图梦幻影城“太空漫游”项目的一个升空气球竟意外脱离地面控制,随风飘至30公里外的东莞麻涌爆裂。气球搭客是从香港回乡旅游的17岁女中学生陈文玲,不幸坠地身亡。事后,死者家属一共获得港币九万元、人民币五万元的赔偿。梦幻影城被责令停止太空漫游项目。这似乎是一个不祥之兆。

果然,没完没了的霉运开始了。由于拖欠南村镇地租租金和承建商工钱,飞图公司一直官司缠身。影城改名为乐园,也改不了它的霉运。负责人又是人间蒸发。告贷无门的飞图公司,被广东省地方税务局公布欠税70多万元。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反斗乐园竟因欠债被告至最高人民法院,法院终审判决宣布飞图公司撤场,土地归还番禺南村镇。2004年7月森美反斗乐园宣告关门大吉。当地政府把土地转让给了房地产开发商。至此,又一个美丽的泡泡破裂了。

飞龙世界倒闭后六七年间,广州的主题公园像骨牌一样倒了好几家:太阳岛乐园倒闭;森美反斗乐园倒闭;东方乐园倒闭;世界大观门庭冷落,也濒临倒闭。《羊城晚报》不禁发出疑问:“广州主题公园何以纷纷落马?一个一千多万人口的城市,为什么就容不下这样一些文化旅游产品呢?是广州人没有这样的需求,还是我们的产品自身出了问题?”是交通不便?还是游乐设施太陈旧?还是游乐场的功能太过单一?

除非人们能够发现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否则难以走出困局。


一个成功例子让人眼前一亮

1996年,一位广州人在番禺大石投资兴建香江野生动物世界。亚洲金融风暴没有把那些正向番禺挺进的创业者吓退。这个占地133万平方米,总投资超过三亿元的公园,于1997年底正式对公众开放。几乎是一炮而红,第一年就接待游客300万人次,首创日接待游客八万人次和春游学生三万人次的两项中国同类旅游点第一。

游客在这里可以观赏白虎、白狮、白袋鼠、北极熊、食蚁兽等数不胜数的世界珍稀动物,也可以自驾车在“亚洲大陆”和“非洲大陆”两个区域的自驾区内,观赏到梅花鹿、野驴、骆驼和世界上最大的白虎散放种群。世界上三分之一的白虎都生活在这里。


番禺风水好奇特,三衰六旺各有因(叶曙明)


香江野生动物世界


2000年底,在离香江野生动物世界不远之处,全国第一家夜间野生动物园开张。这是继新加坡夜间动物世界之后,世界上最大的夜间动物世界——长隆夜间动物世界。这里生活着200多种、近3000只夜行动物,包括巴西貘、喜马拉雅黑熊、三色狼等难得一见的珍禽异兽。这两家动物园都是同一个老板。

2002年春天,《人民日报·海外版》以“看动物、去探险、赏马戏、吃美食”来介绍长隆夜生活,文章写道:“只见夜幕下到处是一群群神采奕奕的游客,一面面导游旗迎风飘扬,能同时容纳1.2万人的长隆演艺广场座无虚席,夜晚的长隆到处呈现出热闹的景象。”


政府对这个硕果仅存的主题公园寄予很高期望,2004年,当文化部决定在全国评选树立50个各具特色的国家文化产业示范基地时,广州市把长隆集团有限公司作为唯一的候选单位推荐上去。2005年10月8日,长隆夜间动物世界进行全面改造。原址一分为二,一半改做“马戏乐园”,一半改做“欢乐世界”游乐场。

2006年春节前,马戏乐园隆重开张,推出了一台大型马戏《森林密码》,由来自世界各地的300多名演员和300多只动物演员同台演出,光是那个超豪华的舞台布景,便使用了1600立方米的树木,1.2万平方米的幕布、800平方米的草坪、800立方米的石头、10万根树枝、重达四吨的各种黏合剂。这出被称为“第四代情景马戏”的《森林密码》,号称创下四个“世界之最”:最大的实景式舞台;出演人数和动物最多的马戏;2006年最奢华的马戏表演;过亿元人民币打造最大的马戏表演场。

政府、媒体、旅游业人士纷纷为它鼓掌叫好,并预期它有可能成为广州旅游的一个“金漆招牌”。


在番禺买楼有排旺


早在1989年5月,香港有荣有限公司、香港恒基兆业有限公司、香港粤海企业(集团)有限公司就一起组建了番禺洛溪新城地产有限公司,率先开发沙岛,到1991年底,建成了93幢2551套经济实惠型商品房,面积22万平方米。以现在的标准看,它们的结构、布局、园林、设施都乏善可陈,但可以说这是番禺房地产的第一声起程炮。

被《北京青年报》称作“世界公民”的彭磷基,1991年来到了番禺。他出生于香港,祖籍番禺。毕业于香港英皇中学,在美国修读建筑本科后,在加拿大麦基尔大学获建筑硕士学位,在香港、台湾、大陆搞了30年房地产。当时,广州仍处在单位建福利房的时代,还没有大型的房地产开发项目。彭磷基以第一个吃螃蟹的勇气,决定在番禺钟村建一个大型的“精英卫星城”——祈福新邨。

祈福新邨

番禺风水好奇特,三衰六旺各有因(叶曙明)


彭磷基买下的第一块地,是一块面积不大的荒山沼泽,当地人用来办养鸭场的。彭磷基后来回忆:1991年时,附近还完全没有配套设施,怎样才能创造一个住客能够接受的环境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当作一个社区来设计,所以我们就用了‘卫星城’的概念来设计。”这在当时是一个十分超前的概念。


1991年祈福新邨动工兴建,先后投入资金逾230多亿元,规划用地达到五平方公里。配套设施包括两所学校、大型综合性医院、全亚洲最大的度假俱乐部、大型商业步行街、超市、肉菜市场。绿化率达到75%,拥有34万平方米的祈福湖及环湖公园、祈福农庄,以及上百个大大小小的主题公园,到2005年,已有两万多户、七万多人入住。到完全开发后,入住人口将达15万,堪称全国最大型的低密度住宅区。

《北京青年报》把彭磷基封为广州“郊区化运动”的先驱。其实按最初的构思,祈福新邨与其说是广州的“郊区化运动”,不如说是香港的“郊区化运动”,因为早期的购房者大部分是来度假的香港人。

继祈福新邨之后,1991年,有“广州第一文化社区”之称的丽江花园开盘,受到白领一族的热烈追捧。随后,番禺的房地产开发进入了一个群雄并起、春秋战国时代,一大批高质素的绿色住宅小区在原来的荒山田野上崛起。番禺区副区长余楚风说:“当看到一个面积上千亩、居住人口数万的小区突然起来时,最初真有点害怕。”但很快这里不是有一个这样的小区突然起来,而是有三个、四个,甚至更多个,突然间一起冒出来了。

1999年,以“运动就在家门口”为卖点的南国奥林匹克花园开盘;2000年,以“每日的星级享受”为全新理念的华南碧桂园和以“一个心情盛开的地方”为宣传语的星河湾,相继开盘;2001年,“居住与世界同步”的锦绣香江开盘;2002年,号称“国际级度假社区”的广州雅居乐开盘。

那些楼宇一幢比一幢漂亮,会所一个比一个豪华,绿化覆盖率一个比一个高,几乎所有售楼说明书都把休闲、健康、绿色、文化以及外国风情作为关键词。广州雅居乐在自我介绍时说,他们拥有“巴厘岛度假式半山超豪会所,加拿大幼稚园,欧洲风情商业街,街道两旁是东南亚风格奇趣石蛙,法式休闲长凳”。虽然它提到的那些地方,人们多半没有去过,更不清楚“法式休闲长凳”有何特点,但类似的广告词,如山似海,漫天而来。它把花园小区的居住环境,变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以迎合有“身份焦虑综合征”的中产阶级人士。

番禺的楼价从最初的每平方米一两千块,暴涨至四五千块,人们依然趋之若鹜。现在涨到三四万元,也不稀奇了。每天有500多辆村巴,满载着被称为“两栖人”、“新移民”的市民,往返奔驰于各个楼盘与老城区之间近百条的不同线路上。当年广州房地产销售十强中,有七强是来自番禺的,说起“华南板块”,在全国房地产界没人不知道。

然而,作为“中国房地产十大风云人物”之一的彭磷基,对媒体炒得火热的所谓“郊区化”概念,却不以为然。他对记者说,这只是表相,实质是一种“商业行为”。事实上,番禺一直是在朝都市化发展,而不是郊区化。早在2001年,当房地产开发商们还在热炒“郊区化”时,市长林树森就说:“现在我们把县级市(番禺)变成了区,地铁三号线拐过去,路也修了过去,正逐渐将广州未来的城市中心南移。”此言一出,所谓的郊区化概念,实际上已盖棺论定。


番禺风水好奇特,三衰六旺各有因(叶曙明)

曾经宁静的祈福新村


经过多番论证,2003年,政府决定在番禺钟村石壁投资130多亿元,兴建广州新铁路客运站,使之成为亚洲最大规模的铁路客运站。新客运站将成为珠三角的交通主枢纽,实现铁路干线、客运专线、城际轨道、地下铁路、公路等交通方式的紧密衔接。一旦这里成为客运中心,人们理想中宁静安详的郊区化生活还能存在吗?2005年,规划部门宣布一条连接新火车站的市政大道,将从祈福新邨穿过,引起了业主们吵吵闹闹。

有人用“摊大饼”来形容城市的扩张,就像北京那样,一环、二环、三环、四环地摊下去,城市规模愈摊愈大。但广州的城市规划者宣称要打破摊大饼模式,以多中心、网络式的空间结构,使广州都市区内部形成功能分工明确的多个核心组合。他们在沙湾水道南岸的东涌镇、鱼窝头镇,以及沙湾水道北面、市桥以东的地方,包括石碁镇、石楼镇和化龙镇的一部分地区,发现了一块未经开发的处女地,于是雄心勃勃地把它规划成一个占地228平方公里的“广州新城”。

2005年7月26日,广州市社科院公布了广州新城的发展模式研究报告。关于广州新城的未来蓝图,有人建议把它定位为“亚运之城”;也有人建议定位为南沙区的配套区域,发展生活配套设施;还有人建议定位为接纳老城区人口分流的一个新区。但也有头脑冷静的规划专家认为,这是广州最后一块处女地,在没想出最佳方案前,最好先按兵不动。社科院的报告把广州新城定位为“集国际化商务办公、现代型服务业、生态型文化旅游产业、休闲健康产业、居住于一体,适当发展物流加工业及信息产业的新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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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荫山房


规划部门声称,番禺未来至少要容纳500万人口,才符合城市发展的规模。“严格上来讲,”林树森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包括南沙经济技术开发区,小南沙部分,还有东涌、鱼窝头、黄阁这部分和沙湾水道以北部分,是一个组合城市的概念。”吴良镛院士预测,以广州为中心的大珠三角,将来很可能“形成全球第一个跨境发展的‘世界城市地区’”。

番禺,这个原来到处是围垦滩涂、农田和果林的农业区,1980年代涌现了一大批三资企业、三来一补企业,然后又搞起了一批主题公园和高级宾馆、酒店,接着又兴建起一个个“欧陆风格”的大型屋邨,这些看上去毫不相干的景观,奇奇怪怪地拼接在一起,互相重叠,互相交错,从不同方向介入这个地区,并试图按照自己的意志,建立新的空间秩序。这无论对城市规划者、建筑师,还是对社会学家、文化学家来说,都是一种全新而有趣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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