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请食中国烟”——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的爱国情怀

红色潮专题：红色实业家、金融家系列之四

在《从铁罐到玩具——一家民族工业的跨界发展》一文中，我们围绕着一张民国三十七年的股款收据展开论述。今天的文章，依旧与这张股款收据息息相关，叙说收据中出现的另一主角——简玉阶和他的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的故事。

简玉阶股票收据，藏品由顿德化先生提供

上图是一份股款收据，摘录文字内容如下：

康元制罐厂股份有限公司股款收据

资本总额 国币十五亿元

每份总额 一亿五千万元

每股金额 国币十元一次缴足

股东简玉阶君 股份一万股

户名 户 国币十万元

俟本公司换发正式股票时凭本收据换取股票；本收据须有公司硬印董事长副经理及股务核发盖章方有效；中华民国三十五年止股息红利付讫。

董事长 周宗云（红色方章）

副经理 周孝高（红色方章）

中华民国三十七年一月廿一日

该股票收据背面，藏品由顿德化先生提供

简玉阶（1875-1957），出生于广州府南海县（现佛山市），是知名爱国实业家简照南的弟弟，1893年随胞兄赴日经商。不久兄弟二人在曼谷开办“怡生兄弟公司”经营百货，后又开办了“顺泰轮船公司”，由租船航运到自购船只承办海运，航线遍布东南亚各地。在事业有所发展的同时，简玉阶、简照南兄弟二人萌发了“实业救国”的思想。

简玉阶

南洋兄弟烟草公司胚胎于香港，崛起于上海。20世纪初，洋货倾销中国市场，资本流出海外，特别是英美烟草公司几乎垄断了国内市场。1905年简照南、简玉阶兄弟二人便在香港创办了广东南洋烟草公司。苦于缺乏技术和经验，公司仅经营3年便亏损停业。后在叔父简铭石的9万元资本的支持下，简氏兄弟将原公司在拍卖整理，于1909年改名为广东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继续营业。兄弟二人分任总、副经理。

1916年，“抵制洋货、收回利权”的热潮下，身悬海外的简照南、简玉阶兄弟共同在上海设卷烟厂，正式创办南洋兄弟烟草公司。1923年，哥哥简照南积劳成疾，不幸病逝，简玉阶继任总经理，在极端困境中把这家民族企业维持下去。抗战期间，简玉阶更是拒绝了日本势力的拉拢，不为厚利所动，拒不合作，展现了一个爱国民族资本家气节。解放后，他曾任第一、二届全国政协委员，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

崛起：外忧内患中的抗衡交争

诞生初期，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受到英美烟草公司的排挤，生存艰难。后者无论资本、规模都远胜南洋兄弟，不仅生产上占优势，销售也占领了国内市场的大部分份额。可以说，当时的中国就是英美烟草公司的销售市场，其销售网络四通八达，“北至俄边，西至藏界”。而南洋兄弟烟草公司，上海20多家大同行（上海烟行批发商行会）与英美烟草公司签订合约不得销售其烟品，170余家小同行也迫于压力，不敢销售南洋兄弟的产品。

南洋兄弟公司面对的境况，不止外忧，还有内患。北洋政府时期对卷烟实行统税规定，但对租界的外资厂商则予免征，这种不平等规定无疑加重了民族资本的生存压力，加剧民族企业的经营困难，客观上也助长了外国侵略势力占领国内市场。1927年，简玉阶在对政府的呈文中提出：“自低烟统税开办，洋商抗税”，同一货品，有税与无税相差百分之五十，舍贵取贱，人之常情，以至华商重税之货，几乎销路断绝；营业受困痛苦万状。”

英美烟草公司多次施加打压。南洋兄弟最初生产“白鹤”牌香烟，为王牌产品。英美烟草公司却状告香港巡理府，因“白鹤”与其生产的“玫瑰”香烟包装纸颜色相同。香港巡理府烧毁了南洋兄弟价值2000余元的产品。斩断产品线的南洋兄弟被迫新创两个品牌“双喜”、“飞马”，艰难重回市场。英美烟草公司再度借口以“双喜”包装侵权其出品的“三炮台”香烟为由，提出诉讼。南洋兄弟迫于压力，将其改名为“喜鹊”，并将来龙去脉登报，得到了民众大大支持，反倒是销量猛增，获得了一定的成功，南洋兄弟1909年改组时，额定资本13万元，已亏损4万元，实际资本只有9万元。1911年开始扭亏为盈，且盈利逐年增大，1915年为32万元，1916年上升到115万元。此后到 1919年，每年都有100万以上盈余，特别是1913到1919，高速累计了600万资本。

救国：反合并充盈民族资本

五四运动后，国人反日情绪高涨，国货顿时畅销。南洋兄弟打出“中国人请吸中国烟”的口号，并创立了“爱国”、“长城”等牌香烟。全国各地烟商以及东南亚的烟商都要求代销南洋兄弟的产品。泰国、新加坡一带的华侨矿工还提出“非南洋烟厂香烟不吸”的口号。

无奈国人支持国货的爱国情怀被英美烟草公司利用。随着“二十一条”签订，英美烟草公司利用国内升温的民族情绪，污蔑南洋烟草兄弟烟草公司“假借国货知名，实为日资企业”（因简照南曾于1902年入日籍，取名松本照南，1919年脱离日籍，恢复国籍）。同时，英美烟草公司买通农商部，勒令吊销“南洋”执照，停止营业。

1919年5月14日，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立刻发文《敬告国人》声明立场，宣告公司股东以中国人为限，简照南放弃日本国籍。中华国货维持会在《新闻报》证明南洋兄弟确系华人之产，国内外的商号、学校也纷纷站出来声援南洋兄弟，都认为他们与外资争市场、为挽回利权贡献甚大。

面对日渐壮大的南洋兄弟烟草公司，英美烟草公司几次图谋合并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当时简照南曾考虑过同意，双方进行了10余次谈判。简玉阶向其兄力陈合并的危害，“名为合并，实则无异战国之屈降。……既失利，又失权，似无存磋商矣。”简玉阶晓以名族大义，力述其中利害：“我公司10余年来与之竞争，前者兵败粮尽，尚未畏之，今日有基础，营业亦年进一年，反而屈降之，未免失计，人必笑我愚。”

作为民族实业家，简玉阶大力坚持国货立场：“我营业之增进，多借国货二字为号召，故得社会人心助力致有今日。今稍能与外人竞争，为全国人注目者，以本公司为最；若一旦屈降外人，纵不为社会唾骂，亦令提倡国货者灰心，我公司营业心从此失败矣！”相反的，如果坚持不合并，“合政府及国人之力，与之对抗，未必一定失败。”

20世纪20年代上海的南洋兄弟烟草公司总部

面对英美烟草公司的强权压迫，简玉阶的言谈透露出宁败不屈的凛然正气，体现了民族资本家在困难环境下谋求生存，力求发展，决不折节屈降的民族大义。幸在简玉阶坚决反对下，最终拒绝了英美烟草公司的注资，在这场长期的商战中选择依靠同胞，对国人公开发行1500万元的股票。张謇、虞洽卿、朱葆三等知名企业家纷纷出资入股。南洋兄弟又一次取得对英美烟草公司的反击胜利。

南洋兄弟烟草公司从1905年的创建到新中国成立后公私合营，其发展经历了曲折的历程，是近代民族工业发展的缩影。而简玉阶兄弟二人以国货为号召，发展民族工业，也体现了爱国华侨励精图治振兴民族工业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