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通”兰世立无罪归来：被羁押897天，王石、冯仑曾去狱中探望

作者 | 蔡真 武丽娟

编辑 | 高远山

来源 | 野马财经

“黄鹤一去不复返，此地还有兰世立。”出狱后兰世立回到武汉，在黄鹤楼前发了这样一条抖音。对于怎么看现在的湖北首富，兰世立称：“不便评论”。2005年，他是首位入选《胡润百富榜》的湖北富豪。

狂人兰世立归来，“红通”企业家终获无罪

2022年1月6日上午十点，兰世立现身武汉，召开情况说明会向媒体透露，就被广州市检察院指控犯合同诈骗罪一案，其已获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决无罪。

来源：兰世立进行情况说明会准备

直到去年，前湖北首富、东星集团与东星航空创始人兰世立在公众视野中还是登上“红色通缉令”的逃犯。

据兰世立本人所说，从看守所走向法庭的路上，每走出一步都在心中默念：“有罪、无罪、有罪、无罪……”当听到法官宣布无罪判决，兰世立激动起身。

上诉/抗诉时限已过，广州市检方没有提出抗诉，兰世立于去年12月31日返回老家武汉，随即着手准备召开情况说明会，说明案件经过。

2022年1月4日，兰世立入驻抖音，发布了第一条抖音，内容即为其被羁押897天后，被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判无罪。个人主页背景图是他一手创办的东星航空。兰世立会不时关注自己抖音作品的观看量，和网友互动也颇为积极。

（1月6日上午，兰世立两条抖音合计观看量突破100万）

他在自我介绍中写道：“中国东星集团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东星航空，暹罗航空，东星国际旅行社创始人，《福布斯》封面人物，福布斯在其封面人物介绍为中国新一代知识型企业家代表人物，是一位善于与国际资本打交道的人！曾与 GE 董事长伊梅尔特，国际金融集团格林伯格，国际金融租赁飞机租赁行业创始人史迪威等合作，创造了航空金融界的神话。”

来源：兰世立情况说明会现场截图

再度归来，兰世立狂人气质依旧。但在说明会上，兰世立直言自己改变很大：“2009年以前我很理想化地打算建立起旅游产业链帝国，后来历经坎坷，上次出狱选择从国内到国外发展，这次出狱我打算从国外到国内发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我的做事方法会有很大改变。”

并购曾获戴志康、汪潮涌等大佬援手

该案要追溯至近7年前，案情复杂，过程曲折，一度受市场关注。野马财经发现，该案还涉及资本市场多位知名人物。

2014年9月，出狱不久后的兰世立在微博宣布重出江湖。10月，兰世立和唯品会董事长沈亚、股东彭星和另一位企业家决定一起出资10亿元收购当时负债累累的泰国第二大航空公司泰国东方航空（下称泰东航），后因资金不足放弃。

2015年2月，兰世立找到前上海“首富”证大集团董事长戴志康进行并购合作，但因资金和理念不合等多方面原因未果。

李猛与兄弟李勇、李刚是新疆上市公司趣尔（002719.SZ）实控人，主营乳制品与连锁烘焙。李刚在2014年4月于上海中欧商学院CEO班认识兰世立，当时兰世立对其表示已买下泰国暹罗航空，并准备再拿下泰东航。与戴志康合作不成，兰世立和李猛签订合同。

2015年3月，兰世立与李猛在泰国签订两份合同。

合同一：双方各出资3亿元合作收购泰东航，其中兰世立以暹罗航空公司和东星在线100%股权合并作价2亿元，另加1亿元现金；李猛和兰世立分别在三家公司各占50%股权；双方成立控股平台公司，李猛向该公司提供5000万元贷款，兰世立出任总裁，负责日常经营管理。

合同二：两人作为收购方，以9亿元收购泰东航，其中6亿元用于收购股东100%股权和泰东航16架飞机，3亿元用于泰东航可能的债务：股权和飞机共分五期交割，交割后一年内付款剩余3亿元。

事实上，在签订收购合同时兰世立账上只有7000多万元，而收购条件中兰世立需付出现金1亿元，兰世立找到沈亚借款5000万元。但沈亚的钱没有及时到账，因此兰世立希望李刚代沈亚借款，待沈亚钱到账后再返还李刚。

至2015年4月7日，收购方支付2.6亿元并获得飞机9架和泰东航60%股权，收购方获得泰东航实际经营权。此后李、兰二人发生资金往来，至同年7月6日，李猛共向兰世立转款3.43亿元。

3个月后急转直下。

2015年10月，李猛与兰世立因后续收购款、泰东航管理以及暹罗公司、东星在线股权等问题产生纠纷。次年2月，李猛以“兰世立诈骗3.43亿元”为由向广东警方报案，广东警方决定立案。

2016年3月3日，兰世立因涉合同诈骗案被警方羁押，此后被拘留和监视居住；同年7月9日，兰世立出逃；2016年11月，国际刑警组织对其发出红色通缉令；2019年11月，兰世立在新加坡被抓捕后押送回国，关押至广州市第一看守所、第三看守所，直至2021年12月20日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判无罪后释放。从最初被羁押到重获自由，兰世立渡过漫长的897天。

据《刑事判决书》中兰世立自述，从2015年7月到2016年3月2日，他向多人借款共3亿多元。债主包括多位知名企业家：唯品会董事长沈亚、信中利创始人汪潮涌、名创优品创始人叶国富等……

可以看到，泰东航收购案涉及多位商界人物，其中兰世立老友戴志康和汪潮涌相继出事，另一位关系要好的地产大佬也已身陷囹圄。世事变迁，也让兰世立颇多感慨。

在人生最艰难的时期，企业家朋友也没有忘记兰世立。2012年7月，亚布力中国企业家论坛夏季高峰会在武汉召开，当时兰世立因逃欠税正在武汉监狱服刑，据他所说，当时王石和冯仑代表企业家群体去看望了他，让他很感动。

首例！“红通”回国受审，当庭宣判无罪

2017年11月15日，身在海外的兰世立在其微博上发布《对新疆麦趣尔李勇李刚李猛三兄弟骗取百亿资产恶行的控诉》，引发资本市场巨震。

控诉书称，李氏三兄弟借收购之机骗取了兰世立大量资金，导致他被批捕，后因证据不足改为监视居住。同时，他还指控对方行贿相关官员、向海外转移资产等。

受兰世立微博发文影响，当天麦趣尔股价快速跌停，深交所也当即向麦趣尔发出问询函。当晚，麦趣尔做出回应，称该控诉实为相关当事人编造猜想、诽谤、恶意中伤公司的行为，公司已向公安机关报案。

第二天，即2017年11月16日，广州市公安局新闻办通报，称国际红通在逃人员兰世立涉嫌合同诈骗犯罪。据广州警方通报显示，兰世立涉嫌于2015年3月虚构其拥有暹罗航空有限公司100%股权等事实，诱骗事主李某（个体商人）联合购买“泰国东方航空公司”股份后，将李某以3.5亿元人民币购买的股份及相关资金非法占有，后在监视居住期间潜逃出国。“兰世立为逃脱罪责，混淆视听，针对本案肆意发布不实言论，被个别媒体转载”。

“人民网”2016年10月报道显示，新疆麦趣尔集团就收购泰国航空公司及入驻前海进行了签约。

此后面对投资者的提问，麦趣尔通过互动平台回应称，此次收购为公司控股股东“新疆麦趣尔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对外投资行为，与麦趣尔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无关联。

兰世立本人则面临潜逃偷渡出境的争议。2018年，兰世立向“凤凰网”表示，其向新加坡法院表示，自己的护照在中国被扣，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才乘船偷渡。“当时拿的是别人护照，并不是假护照。因为怕出现之前的情况，在被监视居住后，又被定罪入狱。所以，离开国内到了新加坡。”但是新加坡法官认为他请求轻判的理由不成立，因此判其入狱5个月。

2019年兰世立被押送回国，关进广州看守所，但这一消息并未广泛流传。

京师律所刑委会副主任孙建章律师是兰世立的辩护律师，2019年他受兰世立家人委托开始了解案情，看完材料后，孙律师认为兰世立无罪，但一个红通人员回国受审，最后当庭宣判无罪，确实是国内首例。

“司法实践当中，直接当庭宣判无罪的比较少，一般情况下，检察院以不起诉作为无罪的变通处理方式。兰世立涉案金额巨大，如果定罪，那么刑期是15年到无期；要么就是无罪。”

广州市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理由是：

第一，李某实际出资3.43亿元人民币，兰世立除将其中的2.6亿元人民币支付给泰东航股东外，剩余的8300万元人民币被兰世立非法占有；

第二，兰世立一直未履行出资1亿元人民币收购款的合同义务，且私自将两人共同控制的、持有泰东航60%股权的公司转移到自己控制的公司名下，非法占有上述60%股权，收购对价折合人民币约1亿元。

2021年12月17日，经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兰世立无罪。主要理由是：

第一，泰东航60%股权对价款系双方对分期付款的约定，没有证据证明该股权价值人民币1亿元；

第二，8300万元人民币中，应扣除作为控股平台公司使用的5000万元人民币，其余的3300万元人民币因合同未履行完毕而不能认定被兰世立非法占有；

第三，被兰世立转移的泰东航60%的股权中，有兰世立的利益，不能据此认定兰世立侵犯了李某的个人财产权，且已归还；

第四，兰世立没有虚构事实，包括暹罗公司和东星在线100%的股权。

法院认为，被告人兰世立与李泉江（即李猛）合作收购公司股权，在合同履行过程中，被告人兰世立曾私自转移受让的60%公司股权，但上述事实不能认定其主观上具有非法占有的故意，在客观方面，被告人兰世立亦未通过签订、履行合同骗取被害人的钱财。

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兰世立犯合同诈骗罪，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指控的罪名不能成立。被告人兰世立及其辩护人提出不构成合同诈骗罪的诉辩理由成立，予以支持。法院判决被告人兰世立无罪。

在孙建章律师看来，兰世立与李氏三兄弟的合同存在歧义：“因合同约定不明，字面上的理解分为两种情况：第一种是李猛现金出资的3亿元中，1亿元是收购款，其余2亿元是支付给兰世立的股权转让款；第二种是李猛现金出资的3亿元是收购款，但需另行向兰世立支付股权转让款2亿元。”

因为《合同书》的约定不明确，为后续收购资金的不足、泰东航的管理权以及暹罗公司、东星在线股权变更产生纠纷埋下了隐患。孙建章律师表示，该案例对现代企业的启示是签订合同一定要严谨，重视风控。

风光还在吗？

兰世立出狱后，笔者曾与兰世立在一家大排档吃饭。兰世立派头足，服务员小姑娘并未认出此人是谁，但依然偷偷拍下照片。

大排档不能用信用卡支付，这让兰世立十分郁闷和恼火，“如果我没现金、也没手机，那怎么办呢？”因为刚出狱，目前兰世立尚无法用身份证绑定电子支付工具。

兰世立对很多变化都有不同看法：“现在媒体变化太快了，一条抖音一下子百万人看，比我原来微博强。”他不忘调侃旧友王石，“他粉丝一直比我多，但阅读量不如我。”

十数年前，兰世立的财富神话传遍江城，他的创业史比“92派”更早一年，1991年，兰世立创办了武汉东星电子有限公司，之后他又瞄准餐饮业，在武汉相继开设“东宫”、“西宫”酒楼，成了武汉风靡一时的高端餐饮酒楼。“我的服务员比空姐还漂亮。”

1993年，兰世立成立当时国内第一家民营旅行社东星旅行社；1997年，成立湖北东盛房地产正式进军房地产行业；2003年收购汉口国际旅行社开始从事境外游；2005年成立东星航空有限公司，还曾放出豪言，“将投资120亿元，租赁、购买20架空客A320飞机”，东星航空一度成为国内发展最快的民航公司。这一年，兰世立首次以20亿元身家进入福布斯富豪榜。但他认为该数字远低于本人实际身家。

来源：兰世立近照

“我不认为存在首富魔咒，高调低调和成功与否没关系，你没实力的话，高调也没人理你。”

2009年之前，湖北“闯王”、“湖北首富”、“中国民营航空第一人”......众多商界标签集于一身。此前外界对兰世立的一些描述并不准确：“有报道说我是苦孩子出生，实际上我父母都是老革命，从小家庭条件很好。和兄弟姐妹关系也不错，并非外界传言关系淡漠。”兰世立有兄弟姐妹四人，他们给兰世立很大支持和鼓励。

至此，兰世立完成了一个从当地富豪到全国知名企业家的飞跃。

2006年，兰世立再以24亿元身家被福布斯列为“湖北首富”，同年，东星航空资金链告急；2007年，胡润百富榜和福布斯都将他列为仅次于日化大王梁亮胜的湖北“次富”。

好景不长，2008年金融危机重创中国航空业，东星航空资金链断裂，为了筹集资金， 同年7月7日，东星集团与融众集团两次以股权抵押约定，向融众出售房地产业务以挽救东星航空。东星集团以集团及兰世立个人名下的东盛地产100%的股权抵押给融众集团，融众集团分六次向东星集团提供3.15亿元的借款。

往事不可追，2009年8月26日，东星航空的资金链最终还是断裂，被裁定破产，并被民航局停飞，兰世立将融众集团告上了法庭，不过一审败诉告终。

2010年4月，兰世立因逃避追缴所欠税款，一审被判处四年刑期。

四年后兰世立出狱试图东山再起。一条微博“1999元，七日六晚游港泰。”，无数电话打来，为他创造了3000多万的价值，兰世立认为那就是直播带货的初始形式。

兰世立对粉丝经济、媒体传播的嗅觉灵敏。在新加坡时期他同时运营数个公众号宣传自己开的超市。“这个超市已经上市了。”但兰世立不愿透露超市名称。

此次说明会地址选在武汉市江汉二路帝盛酒店，所有媒体都是兰世立亲自联系，“本来想选在北京，但由于疫情原因选在武汉。这些媒体很多是认识多年的熟人，助理做不好联系工作”，由于通知突然，到场媒体只有四五家，但参与线上会议的还有很多媒体，纷纷发问。

未来怎么办？

泰东航的飞机、股权，兰世立表示要向李氏兄弟追回，但他也承认更多的精力要往后看：“我觉得疫情之后，航空和旅游会出现报复性消费。”老本行他依旧看好，对于直播带货他认为并不长久。

“我还有几家航空公司50%的股权，但我现在不能跟你们透露有哪些资产。”兰世立说。

他吊起了大家的胃口，信奉企业家直觉的他这次会成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