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深度｜最低全球大公司税6月有望达成 距离结束避税天堂还有多远？

作者：师琰

新冠疫情带来的长时间封锁刺激了网上销售，亚马逊2020年度在欧洲八个国家（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荷兰，波兰，西班牙和瑞典）的销售收入大涨120亿欧元达到440亿欧元，但是管理这八个国家市场销售的亚马逊卢森堡分公司账面显示，收入虽创纪录，公司却蒙受了12亿欧元的亏损，因此不必缴一分钱税。

不但如此，亚马逊卢森堡分公司还获得了5600万欧元税收抵免，如果未来扭亏为盈还可用于抵销应缴新税单。迄今该公司已结转了价值27亿欧元的税收抵免额。

事实很明显，现存的税收系统之荒谬已到了令人无法容忍的地步。关于改革全球税收制度、遏制税务滥用的讨论延续数年、进展寥寥，眼下似乎终于看到新希望。

在美国带动下，一项为科技巨头设定最低全球税率的协议有望在6月4至5日伦敦召开的七国集团财长会上达成，并在今夏成为跨国公司征税制度的重要改变起点——科技巨头和大公司将被迫根据其在每个国家/地区产生的销售额向该国政府缴税；全球公司最低税率设定为15%，那些“避税圣地”不能再无底线竞争以低税优势吸引外来投资。

如果七国集团财长会议顺利达成协议框架，7月份的二十国集团峰会料将商定最终草案。

牛津大学赛德商学院税学教授德弗勒（Michael Devereux）表示，目前的税收制度已完全瓦解，但是改革的时间会持续很长，最低税率可以解决其中一些问题，但并不能真正解决国际税收系统的复杂性。

利润转移游戏

2020年度，亚马逊在英国市场销售收入195亿英镑，相当于该国享有盛誉、拥有137年历史的传统零售商Marks＆Spencer销售收入的两倍。在大街小巷的本地商店因疫情而挣扎求生之时，像亚马逊这样赚得盆满钵满的美国公司却能继续将利润转移到海外，这让工党议员霍奇（Margaret Hodge）格外愤怒。

霍奇长期支持反避税运动，她指责数字巨头依靠英国的公共服务、基础设施和受过良好教育的健康劳动力赚取收益，却逃避在本地应作出的税收贡献。

不止是亚马逊。公平税收基金会（Fair Tax Foundation）的一份报告显示，美国六大科技公司亚马逊、脸书、谷歌、奈飞、苹果和微软在过去十年中逃避的全球税收总计达到1000亿美元。

按照该报告，亚马逊有9610亿美元年收入和268亿美元利润，却仅以34亿美元收入为基础缴付了税款。

亚马逊已反驳了该报告的错误指责，称公司对2010-2018年度的利润征收有效税率为24%，而不是报告所认定的12.7%。

早在数字巨头发达之前，长期以来，跨国公司已经娴熟地利用复杂的公司结构和“利润转移”在全球实现合法避税，将在一个国家或地区实现的销售收入分配给另一个较低税率的国家或地区。

一个典型的操作模式是，公司在避税天堂建立子公司，注册知识产权，然后以这个实体向其它高税收管辖区的公司及子公司收取高额特许权使用费，通过将这一成本计入那些产生了大部分收入的市场，减少或消除利润，以避免交税；提取的所谓特许权使用费则记入低税地的利润，这些利润通常会转移到英属维尔京群岛或百慕大等不收取公司税的地方。

根据经合组织数据，过去三十年，美国跨国公司将公司利润转移到避税天堂的规模已从占毛利润的5%-10%上升到现在约25%-30%。

经合组织即将离任的秘书长古里亚（Angel Gurria）认为，为传统有形商品设计的税收系统早已不能适应所需，数字化经济时代的到来尤其是利润集中在少数大公司，全面改革全球税收制度已不能再拖，各国要么致力于加强税收合作，要么就得陷入一场由税收驱动的贸易战风险。

全球税收大修

由37个发达国家组成的经合组织（OECD）多年来一直在推动公司税制改革，过去十年尤其花费了很多时间，试图就防止富人和大公司避税的规则达成全球性协议。

在一些态度更激进的追求税收正义的民间组织看来，相信OECD会有所作为无异于“相信一群狼会在鸡舍周围建起篱笆”。

税收正义网络（Tax Justice Network）的一项研究首次展示了避税造成的损失规模，研究显示跨国公司税收滥用和富人避税行为每年给各国造成总计4270亿美元的收入损失。

税收正义网络首席执行官科汉姆（Alex Cobham）指出，这样的全球税收体系并不只是破烂待修补，而是一个计划好的“失败系统”，实际上是将最富有的公司和个人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税收正义网络每两年评定一次“世界避税天堂”排名，根据各国税收制度和金融体系对跨国公司降低应税利润的程度来进行排名，在最新排名中，前三位都是英国海外领土——英属维尔京群岛、开曼群岛和百慕大，然后依次是荷兰、瑞士、卢森堡、香港、泽西岛（英王室附属国）、新加坡和阿联酋。英国本土的排名也不落后，位居第13位。

美国政府在4月份经合组织最新一轮税收谈判中提出最低公司税计划，希望以此阻止公司将利润转移到低税管辖区。美国计划将本土公司税率从21%提高到28%，也希望英法等国取消此前针对美国科技巨头量身定制的数字税。

因为没能与美国就科技巨头税收分配达成协议，英国和法国在过去两年相继开征数字税。

在最初的提议中，美国希望将最低公司税设为21%，上周修改为“至少15%的最低水平”。至于改革的具体内容，则基本遵循了OECD在去年10月制定的全球税制改革蓝图。

按照商议中的规则，跨国公司利润的一部分将根据其客户所在地授予税收权利，而不论该公司在该地实际身份。各国政府仍可设定本国公司税率，但如果公司在特定国家或地区支付的税金低于最低税率，公司总部所在国政府可能会要求“补足”至最低税率。

以爱尔兰为例，该国企业税率为12.5%。如果按15%的最低全球企业税执行，在爱尔兰运营的美国公司将不得不向美国政府补交2.5%的附加税，这无疑削弱了公司设在爱尔兰的优势。

因此，爱尔兰仍公开反对美国提议。爱尔兰财政部长称，对美国的全球最低公司税计划持“重大保留”意见，该计划只有某些国家和某些规模的经济体才能受益，他认为爱尔兰将在未来很多年保持12.5%的公司税率。

最低公司税看上去是在全球税收制度改革中迈出了一大步，但一个重要的前提是，美国希望将应用范围限制在全球前100大公司中。

而发展中国家希望将计划中的15%公司税协议范围扩大到那些同样在利用避税天堂给本国造成损失的较小规模全球企业，但这迄今还不在七国集团财长们要讨论的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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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艳霞 责编：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