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东海权论的实践：胶州湾的地理要素及德国的战略困境（上）

导语： 1897年11月14日“胶州湾事件”震惊中外。“胶州湾事件”导致了一个直接结果，就是德国在胶州湾的一系列军事部署。出于对胶州湾极佳地理要素的观察，德国希望青岛成为其走向远洋殖民的第一要塞，但是同中国的纠纷一直未断。德国希望青岛能够给自己带来经济收益，但是青岛的基础设施却十分落后，列强的干预使得德国不得不完善胶州湾防御工事，封锁胶州湾埋上水雷极大的影响了青岛作为海岸城市的海洋贸易。这一切使德国占据地理优势却无法发挥，德国进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伴随着一战的爆发，德国的抗击虽然证明了胶州湾的军事地理要素非常优越，但在日本取代德国的同时也证明了德国制海权论的破产。

德国人所绘的胶州的早晨

一、周旋与妥协——德国海权论在中国实施

1.三国干涉还辽后德国的想法：获取远东的海港

三国干涉还辽

外交大臣马沙尔男爵致海军大臣何尔门（Vize-Admiral Hollmann），海军副提督、参事克莱孟脱草稿 1628号（柏林 1895年3月11日 极密） 节选：

“如中国继续遭到失败的话，众所周知的个别列强之欲促成对中国有利的联合干涉将会成功。随着有关列强或将利用机会以补偿方式占领中国个别地点或土地。在这种情形下，德国将能参加干涉并也能向中国要求土地作为适当的补偿。

虽然此事发生尚早，现在就预做准备是合适的，而第一要着是为帝国海军取得一个或几个适宜的储煤站与军港。”

对此，可以解释的是，德国因为干涉还辽，作为回报，德国试图在中国建立太平洋地区的军事要塞，开启他的海洋大国战略。对于地址的选择，德国外交大臣马沙尔男爵继续谈到：

胶州湾

“关于适宜的地点，远在70年代初期海军部与帝国首相衙门就已举行过讨论。首先提出作为德国夺取的地点是由著名的中国通李希霍芬男爵建议的宁波对面的舟山群岛。海军少校白兰克（Captain von Blanc）在其1873年7月25日的报告（附在海军部1873年10月24日致前首相衙门的信中）中即曾指出舟山为其能争夺地点之一。除了舟山以外，香港之东的大鹏湾及厦门附近的鼓浪屿也被提及。在当时的讨论中，曾有各种不同的意见反对者3个地点。特别是关于舟山，英国人似已对该群岛取得某些权利。

德皇威廉二世

最近帝国驻北京公使偶然地，虽没有进一步的理由，提起山东省的胶州湾与澎湖列岛值得为我们争取的目标，但因该湾位于中国大陆，也许需要广大的要塞工程才能使它安全。至于澎湖列岛，我怀疑那边是否有可用的海港。像我首先需要说明的，台湾必须在考虑之外，因为其取得与占领不仅将引起我们与其他列强的纠纷，而且亦需要我们花费得不偿失的精力。”

2.德国的要求

就在一个月后4月17日，海军大臣何尔门就回复了马沙尔男爵，在信中，他清晰的表述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海港的选择必须存在5个必要的地理条件 ：

（1）东亚舰队的行动范围必须从新加坡一直延长达日本函馆，也就是必须包括中国海与日本海的3000多海里。在这个领域内我们的战舰必须到处能保护我们的商业利益。因此，一个站就不能适应需要；至少应该有两个，一个在我们的利益范围的北部，一个在其南部。

（2）必须是一个宽阔通畅的海港，各方面不受海与风的影响，并有优良的停泊地点。就海港附近土壤的性质而言，建筑货站、工场及船坞时，必须没有不可能克服的困难。

（3）地点必须位于主要的交通线上，而且在商业方面已经具有一定的重要性。不能发展的地点没有用处。

（4）在天然特点方面，必须能提供建筑要塞的有利条件。当然，海岛最适合这点要求，但大陆沿海的地点，尤其是适宜于守卫的，也并不除外。

（5）因此，应尽可能地避免与其他列强的军港过于靠近。

根据上述原则，我敬按其价值先后向阁下提出作为在华设立军港用的3组地点：

（甲）北方的舟山群岛与南方的厦门（包括鼓浪屿）

舟山在战略上有其优越的位置。它处于扬子江及宁波、福山、大滘、基隆、上海附近，是华中、华北全部的门户。它有足以容纳大船的海港，并不难设防。厦门与鼓浪屿，这里是指厦门岛而言。厦门城就在这个岛上。它有优良的地势、良好的港口、兴旺的商业，一般来说，在各个方面都是合适的。

舟山群岛

（乙）北方的胶州湾与南方的大鹏湾

如果舟山岛因为英人的要求而不能获得，则位于山东省南岸线上的胶州湾可以考虑作为第二最适宜之点。

它的港湾宽深，而且几乎能四面避风。缺点在于其地位比较偏北，而且从12月到3月期间港口冰冻。

大鹏湾有一个好的海港，但在其他方面就远不如厦门的适宜。尤其严重的一个缺点是它距离香港太近，因为这个缘故，它容易在经济上依赖香港。

大鹏湾

（丙）北方的莞岛（Montebello Islands）与南方的澎湖列岛

位于朝鲜南端的莞岛有优良的地势及气候条件。其海港足以符合一切要求。如果朝鲜为欧洲的商业与文化而开放，则其占领将极为重要。

澎湖列岛实际上只对台湾的占领者有价值，因为台湾就是它的后地。

海军大臣何尔门的这封信，明确表露出德国的东亚地区海洋战略，即在东洋放置至少两处条件优越的海岛要塞，形成最简单的战略链和航舰范围的雏形，用来保护德国在远东的商业和军事利益。很快，德国海军部作出判断，德国害怕触及列强在厦门及英人在舟山群岛的利益 ，于是放弃了最优选择，又由于大鹏湾接近香港并位于飓风的主要路线上，莞岛一直在俄国和日本的战略范围内，所以这两处又受限于自然条件和政治利益。唯一一处能够有希望取得的，就是位于山东半岛东南岸的胶州湾。

驶入胶州湾的两艘德国战舰

获得此地在外交上不会损害列强的直接利益，德国只需要于中国单独交涉。正如历史演进的那样，德国外交部早已注意到占领胶州湾的坏处，那就是胶州湾位于大陆上，因此容易跟中国发生纠纷，而且由于当时山东半岛没有陆路大宗货物运输方式，交通不便成为了制约胶州湾商业发展的重要原因，为此，德国还需要在山东半岛修建铁路 。最后，胶州湾并不是不冻港，这也影响了其经济价值。

3.清政府的应对：丁汝昌的调查

其实对胶州湾考察，清政府早已实行。1886年3月13日出使德国大臣许景澄上奏折 中首条建议就指出其战略价值，足以看出清廷对胶州湾的重视：

“山东之胶州湾宜及时相度为海军屯埠也。西国兵船测量中国海岸，无处不达，每艳称胶州一湾为屯船第一善埠。查该处为大小沽河、胶莱南河会流入海之处。前明于此设立卫所，东曰浮山所，西曰灵山卫，以资控扼。其外群山环抱，门口狭仅三四里，口内有岛中峙，实为天然门户。且地当南北洋之中，上顾旅顺，下趋江浙，均一二日可达，合以山东一军，扎聚大枝，则敌舰畏我截其后路，必不敢轻犯北洋，尤可为畿疆外蔽。溯自浙之温州以北，至于青、齐滨海各处，非门口坦漫，即港路浅狭，惟该湾形式完善，又居冲要，似为地利之所必争。”

李鸿章随即派刘含芳、丁汝昌、琅威理查勘胶州湾，并提交十分详细的勘查报告和军备部署意见 。但是由于颐和园的修建，每年需要从海军经费中腾挪三十万拨给工程处应用，导致胶州湾的海防工程一拖再拖。山东巡抚福润上奏言：“拟以购炮筑台需项甚巨，惟捐项势成弩末，省局收数寥寥，盛宣怀广为招集，共收银六十余万两，约计所短尚巨，恐捐款益形短绌，难济更需。”

李鸿章

4.巨野教案：清朝与德国的外交交锋

1897年11月1日，山东曹州府巨野（今菏泽市境）1名德国传教士被杀，11月7日德国驻京大使海靖致总署照会，要求中国政府严惩凶手，并以此为借口妄图占领胶州湾地区。虽清廷早已明白德国的意图，“现德方图借海口，此等事适足为借口之资，恐生他衅” ，但从巨野教案发生至1897年11月14日德占胶州湾，鉴于中德实力悬殊，中方只是一味的追凶惩办，消弭德方进攻口实，妄想德国退兵。

巨野教案

然而中德双方心知肚明的是，此教案如何其实对结果没什么影响，德国抢占胶州湾只是时间问题，而不是道义问题。这从1897年11月27日军机大臣翁同龢和德国驻京大使海靖的一段对话中可窥一斑。翁问：“你初一日照会言数月前李家庄教案，我总查不出，档上有李家集，无李家庄。究是何县，请你查查。”海靖云：“大约总是巨野。” 此时距离德使海靖将巨野教案报告总署已经过了20天，却连案发具体地点都不知道，可知德国的目的根本不是为这一个传教士伸冤，1898年1月15日，此案才草草处理，和此案有关的所有官员皆被革职 。

占领胶州湾的德军

德占胶州湾后，恭亲王和李鸿章希望通过外交途径来制衡德国。但是日俄国采取的态度是皆是“不愿失和德国”。俄国希望联合德国形成“反英联盟”，削弱英国在东亚势力，英国也是希望德国在中国的崛起能够打破俄国的垄断地位，而日本则一直贯彻着“英日同盟”，听从英国意见。但耽于俄国海军力量，一直保持着低调态度。

威廉二世：“这个臭名远扬的投锚优先权（俄国于1895年获得）绝不因我们的占领及日后的占有而受损害。俄人可以留在该处，停泊在该处，一直到他们变黑了或黄了为止。但是，这妨碍不了我们在该处建筑一个储煤站及船坞。司脱鲁高夫将军（Strykoff）——我的一位好相识——今日在亚历山大团的宴会上对我说：为上帝计，请你们留在那里。你们将协助我们保卫我们的共同利益，特别是反对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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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青岛市档案馆编：《胶州湾事件档案史料汇编》（上册）

2.青岛市档案馆编：《胶州湾事件档案史料汇编》（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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