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眼药水泡沫几何？

在近视防控成为国家战略后,个别眼科类上市公司的股价也飞上了天。以沈阳兴齐眼药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兴齐眼药”)为例,其动态市盈率已达近1298倍。这一市盈率远超过科创板首日涨幅400%的N安集(动态市盈率约178倍)。

而值得注意的是,7月4日晚间,兴齐眼药已发布公告,旗下硫酸阿托品滴眼液未能通过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原因是参比制剂安全有效性不充分。而此药曾被市场寄予厚望。在此之前,这一药物已在家长群中热传,被认为是可以防控近视的“神奇眼药水”。

那么,这一“神奇眼药水”究竟有多神奇,目前有多少企业在研发、生产、销售这一药物,靠这一药物能支撑兴齐眼药的超高估值么?

参比制剂不合格, 同品种不同规格剂型适应症未涉近视

公告显示,兴齐眼药于2018年8月首次向国家药监局递交了硫酸阿托品滴眼液的注册申请并获得受理。该产品申报的临床适应症为:散瞳及睫状肌麻痹。注册分类为化学药品3类。

国家药监局审批意见认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品管理法》及有关规定,经审查,本品不符合药品注册的有关要求,不批准本次注册申请。理由是“本品参照台湾上市0.01%硫酸阿托品滴眼液进行仿制研发,但经过参比制剂遴选专家会议讨论认为,台湾麦迪森医药股份有限公司生产的0.01%硫酸阿托品滴眼液安全有效性不充分,故由台湾麦迪森医药股份有限公司生产的0.01%硫酸阿托品滴眼液不能列为参比制剂。”

南都记者在国家药监局国产药品数据库检索“硫酸阿托品”共得到315条结果,从检索数据可见,拥有国内硫酸阿托品原料药生产批文的企业主要为华润双鹤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广州白云山汉方现代药业有限公司、河南普瑞制药有限公司及绍兴民生医药股份有限公司。

制剂方面,315条相关批文中,又属硫酸阿托品注射液批文数量最多,而这一注射液的批文的适应症主要为以下5种:1.各种内脏绞痛,如胃肠绞痛及膀胱刺激症状。对胆绞痛、肾绞痛的疗效较差；2.全身麻醉前给药、严重盗汗和流涎症；3.迷走神经过度兴奋所致的窦房阻滞、房室阻滞等缓慢型心律失常,也可用于继发于窦房结功能低下而出现的室性异位节；4.抗休克；5.解救有机磷酸酯类中毒。也就是说并不涉眼科近视治疗。

批文数第二多的为硫酸阿托品片,这一药物的适应症也主要是针对各种内脏绞痛、解救有机磷酸酯类中毒等3大类,并不涉及近视治疗。

具体到眼科,300多条批文中,仅有2个获批品种,一是上海通用药业股份有限公司的硫酸阿托品眼膏,二是兴齐眼药的硫酸阿托品眼用凝胶。

公开资料显示,兴齐眼药的硫酸阿托品眼用凝胶和上海通用药业的硫酸阿托品眼膏,在2017年7月就因在山东库存短缺引发社会关注,当时,规格为2g(1%)阿托品眼膏和规格为2.5g:25mg的阿托品眼用凝胶剂双双进入了该省17种短缺品种库。

阿托品治近视尚无定论,目前仅作院内制剂流通

南都记者留意到,在青少年近视高发且未到进行激光手术的情况下,不少家长寻求各种控制和逆转近视的手段,其中阿托品滴眼液是家长们所寄望的手段之一。当然,对于阿托品滴眼液治疗近视问题,南都记者留意到,其目前在理论研究上取得相应的进展。

以由新加坡国立大学眼科研究所发布的ATOM(Atropine for the Treatment of Myopia)研究为例,就已被美国眼科协会(AAO)旗下权威杂志刊登。这一为期长达5年的研究,对比了不同浓度的阿托品眼药水(0.01%、0.1%、0.5%和1%)对6至12岁的儿童近视控制作用,该对比研究综合5年受试对象近视进展情况,发现使用0.01%浓度的阿托品滴眼液后,近视进展为140度,为四种浓度中最低的。

不过,2016年发表在《中华眼视光学与视觉科学杂志》的一篇综述性论文则显示,低浓度(0.01%)阿托品滴眼液对近视控制有一定作用,但是其引起的畏光、视近模糊等不良反应需要注意,同时该研究指出,阿托品滴眼液还存在耐受性低、失访率高和患者依从性差等问题。

虽然就研究角度来看,阿托品滴眼液对近视治疗有可能存在效果,但在临床使用方面,目前该类药物并不是以“近视”为适应症。

“目前来说,阿托品类药物主要是散瞳验光中使用的药物之一,其主要作用系麻痹睫状肌,这个作用是临时的,等药效过去后瞳孔就会恢复正常。”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眼科主任沙翔垠表示,目前应对真性近视主要有两种治疗手段,一种为佩戴角膜塑形镜,另外一种为激光手术(针对成人)。

从药物适应症和不良反应方面,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药剂科负责人张志东昨日向南都记者表示,依据此前医院内调配的阿托品滴眼液说明书中,其适应症主要为虹膜睫状体发炎、葡萄糖炎、恶性青光眼及散瞳验光等,并无近视治疗一项,而从不良反应中,可能会有口干、心悸及眼压升高等,对于儿童使用方面“需要在医生和医嘱下使用”。

同样的,在我国相关指南中,阿托品类药物适应症也非近视,根据国家卫健委2018《近视防治指南》中指出,阿托品类药物主要用于睫状肌麻痹验光检查,而且指南所规定的阿托品类药物制剂为眼用凝膏,并非指滴眼液,而在近视矫正方面,该《指南》并无提出使用“阿托品滴眼液延缓或治疗近视”等字眼。

针对药物潜在风险方面,张志东建议家长切勿盲目跟风,且没有专业眼科医生指导下,切勿自行买给小朋友“治疗近视”。

虽然国家药监局目前暂无阿托品滴眼液相关药品批文,但是其目前可以作为院内制剂(即医院生产的制剂)方式进行流通。如兴齐眼药旗下控股医院兴齐眼科医院,南都记者留意到,其阿托品滴眼液(商品名:美欧品)的批文系“辽药制字H20190001”,这个批文为院内制剂批文。

就广东方面,南都记者查询广东省药监局药品院内制剂数据库中查询了解到,目前阿托品滴眼液院内制剂批文共计四条,批文拥有方分别为中山大学附属眼科医院、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中山二院)及中山市人民医院,不过南都记者发现,目前中山二院及中山市人民医院批文已在2017年到期,而中山大学附属眼科医院的两个批文则是在明年到期。

焦点近视率高企成各方炒作理由

当市场还在对“投资过不过山海关”展开讨论的时候,二级市场对兴齐眼药这家东北公司的爆炒,可以说创下了今年创业板的“纪录”。

根据国家卫健委最新发布的数据,2018年全国儿童青少年总体近视率为53.6%。在此情况下,尚在研发和审批中的硫酸阿托品滴眼液成了各方借机炒作兴齐眼药的最好理由。

在今年4月,短短20多个交易日内走上演了12个涨停。

今年7月3日兴齐眼药发布公告称申报的3类硫酸阿托品滴眼液新药注册申请未获批准后,7月4日、8日和11日,兴齐眼药又迎来三个强势涨停,由此带动公司动态市盈率占上了1300多倍。

而当时有证券公司为了捧兴齐眼药,竟然将药品批文申报受阻解读认为:“长远来看对于兴齐眼药有利”。其理由则是:兴齐眼药的3类低浓度阿托品未获批,说明台湾麦迪森以及其他竞争对手也不能以3类申报并快速获批上市,必须经历科学的临床试验。

确实,不止是兴齐眼药在争抢硫酸阿托品滴眼液的批文。从国家药品审评中心的数据来看,兴齐眼药并不是首个申请硫酸阿托品滴眼液的本土药企。在此之前,包括浙江平湖莎普爱思制药有限公司在内的多个药企都曾申请过5类新药。另外延安必康旗下孙公司武汉五景药业有限公司和山东博士伦福瑞达制药有限公司也申请过硫酸阿托品滴眼液的批文。但截至目前,与兴齐眼药一样,莎普爱思、博士伦福瑞达制药和五景药业在这方面的进展都并不顺利。

也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兴齐眼药的硫酸阿托品滴眼液,也仅是以院内制剂的形式在流通。南都记者注意到,目前在沈阳兴齐眼科医院的公众号上,就有阿托品挂号的服务,挂号费为8元,挂了号有了处方后,消费者就可以在这一公众号上下单购买硫酸阿托品滴眼液了,并且该公众号还提供“快递查询”服务。而依照规定,医院院内制剂通常仅供本院使用,即便是同城跨院使用,通常也需要走相关的流程后方可。

南都记者昨日多次就此联系沈阳兴齐眼科医院的400眼健康咨询热线,但无法联系上相关工作人员置评。

采写:南都记者马建忠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