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繁花》中的吃食

13年的时候，我在颠簸的火车上不经意读到金宇澄的《繁花》里一段文字，大为惊叹，第一时间拜托朋友帮忙订购《繁花》的首版。

《繁花》到手后，我来来回回地读了无数遍，还带着这本书漂洋过海来到了新加坡。

7年后，得知最喜欢的男演员胡歌要出演王家卫导演的《繁花》连续剧中的阿宝，惊喜的无以复加。借此机会，我准备系列地解读一下这本书，今天为大家分享的是《繁花》中的吃。在金宇澄的《繁花》里，阿宝、沪生、小毛这不同家庭出身的三兄弟的故事，像三条小路一样蜿蜒交错着进行。这三条小路有时候重叠在一起，有时候又各奔东西。他们走过了好几个年代，匮乏的、丰裕的、灰暗至极的、五光十色的……今天，我们跟着阿宝、沪生和小毛，一起看一看《繁花》里不同年代上海的吃食。

《繁花》官宣海报

在阿宝小时候，他父亲在研究所工作，他们一家人住在阿宝父亲解放前租的房子里。阿宝有个青梅竹马比他小四岁的邻居蓓蒂，蓓蒂的名字洋气，人也洋气。喜欢看电影、弹钢琴、吃“求是”牌奶油棒头糖。蓓蒂喜欢集邮，幻想的邮票上面都是好吃的。

《繁花》中的插画

沪生的父母是空军干部，所以沪生小时候家庭条件很是不错。小毛的家境就贫寒了许多。小毛第一次吃面包就是沪生给他的，是一个蜡纸包装的鸡蛋方面包；在小毛过生日那天，沪生还带着他回家，请他吃饭吃蛋糕，给了小毛一个惊喜。那天，阿宝和蓓蒂也去了。这是阿宝、沪生、小毛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沪生在民办学校（学生去各个老师家里上课）上学，老师们上着上着课，闻到灶间飘来饭菜的油镬气，就会把粉笔一丢，溜达着去跟各边的娘姨聊天，等到老师再回来的时候，她的手里便多了一块油煎带鱼或重油五素鸡；沪生第一次去小毛家，小毛的邻居大妹妹和兰兰给他带路后，她们会眼疾手快地从小毛家的碗橱里捞块红烧百叶结和糖醋小排当作给自己带路的嘉赏；小毛开心时唱的流行小调也都是年夜饭的好菜：两冷盆，四热炒，一砂锅，一点心，赞。

小毛唱的流行小调

那是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时的上海人日子紧紧巴巴的，但紧巴中仍带着讲究。没有客人的时候，吃饭就很简单，泡饭配着油条、红乳腐、萝卜干炒毛豆，就是一顿家常菜了；有客人的时候，家里人就会脚不沾地地张罗起来，叉烧、红肠、葱烤鲫鱼、糖醋小排、炒刀豆、开洋紫菜汤，整整齐齐的一桌小菜，不由得使得人馋病发作，直咽唾沫。

生日和年节这种大日子那是万万不能怠慢的，到了那天，会以邻居十户为范围，送各家一碗三鲜面，馄饨，甜咸圆子，粽子；出去请自己人小聚，点两碗小馄饨、两客炸猪排、两碗葱油拌面就可以了；正式的聚会则要郑重不少，会有冷盆、糟货、肚档、时件、划水、秃卷、狮子头等。

《繁花》作者金宇澄的版画局部

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上海便繁华了起来。繁华的上海里，有吃不完的宴席，看不完的美女，熙熙攘攘，全是利益和算计。这时候的饮食也比之前精致了许多，西露笋尖要笋皮切了卷刀片，包鱼肉，虾仁，加一点网膘，上笼蒸透，再加笋丁、菜梗丁，金腿丁勾芡；吃蟹要知道吃蟹的灵魂“蟹人参”——蟹脚的脚尖尖里面，有黑纱线样的一丝肉，是蟹的灵魂，是人参。

饭店里一进就是一百斤多的石斑，然后老板娘挨个给人打电话：老总，要不要定一段， 清蒸还是豉汁？只有李李的“至真园”中，有那样一个小包房，一只小圆台，两副碗碟杯盏，能让阿宝不需斟词酌句，安稳地吃吃讲讲。

后来，李李和阿宝一起去吃夜宵，一盆热气羊肉，两斤加饭酒，一客羊肝，蛋饺，菠菜，丰丰富富，热热闹闹。这大概是李李最后一次与阿宝单独吃饭了，不久，李李便剃了秀发，入了庵堂。

红尘让人爱，也会让人忌。下一期《繁华》解读，我们来看阿宝和李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