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业崛起之后，越南艺术会反超中国吗？

据越南统计总局数据显示，越南2022年第一季度GDP实现921.75亿美元，同比增长5.03％；在外贸出口额方面，也超越了我国外贸出口最大城市深圳。这个与中国一衣带水的邻国大有成为新“世界工厂”的架势；与此同时，越南艺术品在国际市场上的行情也一路看涨，出现在二级市场上的越南艺术家纷纷打破纪录，并遭到激烈争抢。越南艺术缘何成为国际艺术市场上一股迅速生长的力量？越南艺术又呈现出了怎样的美学特征？从长远来看，他们会超越华人艺术家所缔造的记录吗？

黎谱《少女与白猫》 成交价：4,410,000港币 2022香港苏富比春拍

越南：一个迅速崛起的经济体

近期，越南在国内引发了一定程度的热议和关注，主要来源于几组数据：据越南统计总局数据，2022年一季度，越南GDP实现921.75亿美元，同比增长5.03％，高于同期新加坡3.4%的增速；另外在出口贸易上，越南也表现优异，根据越南海关总署公布的数据显示，2022年第一季度，越南货物出口额为891亿美元（约5842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13.4%；

而与越南高速增长的外贸出口相比，一直以来作为我国外贸出口最大城市的深圳，2022年第1季度的出口数据表现并不太理想。根据深圳海关统计的数据显示，2022年第一季度，深圳出口4076.6亿元人民币，同比下降2.6%，相当于2022年第一季度，越南的出口额就比深圳多出了1800亿左右，这个差距可以说非常明显。

胡志明市一景

虽然拿中国一城之力与越南相比并没有那么均衡，但不可否认的是，越南在过去20年间的经济发展的确不容小觑。凭借着港口便利、劳动力成本优势以及招商引资优惠，越南逐渐成为东盟十国中最具投资吸引力的国家之一。在2016-2019年间，越南GDP年均增速达6.5%以上。

这点在后疫情时代显得更为突出。越南凭借优异的疫情防控措施，深得很多国际企业的认可，有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加大对越南的投资力度。如英特尔向越南英特尔产品公司追加了4.75亿美元。福特还计划提高产能，并在越南招募更多工人。越来越多的美国资金正流入越南的数字经济、绿色能源和医疗保健行业。

另外，从英国撤出的李嘉诚也瞄准了这块土壤，其旗下的长江实业集团与日本欧力士集团，正通过越南本土顶级企业万盛发集团，与越南胡志明市市长探讨投资，承诺未来将引进高端房地产项目，涵盖住宅、办公室、商业中心、娱乐等业务。

胡志明市一景

经济的发展必然会催化财富的累积和增长。在美国福布斯杂志2022年世界富豪排行榜中，越南历史上首次有7位亿万富翁入选，这是福布斯公布世界亿万富翁名单以来越南入选的超级富豪数量最多的一次。据英国房地产咨询集团奈特·弗兰克（Knight Frank）的最新财富报告显示，从现在到2026年，越南的超级富豪数量将增长约26%。该公司将超级富豪定义为净资产达3000万美元（约6800亿越南盾）或以上的个人，其中还包括主要住宅房地产的资产。

财富的增加无疑会刺激对高端商品的需求，在这样的背景下，越南房地产、艺术品等相继受到追捧也就不足为奇了。

越南艺术：

东西方文化交融下的特殊样本

从某种程度上，越南艺术市场和中国当代艺术早期的情况类似，更多依赖于西方藏家的推动，但是随着本国经济实力的逐渐攀升，也诞生了越来越多的私人藏家，他们开始衷于为本民族的文化埋单，伴随着这股风潮，亚洲其他国家与欧美等地的藏家也开始对越南的艺术产生兴趣。

以刚结束的香港苏富比春拍为例，就见证了一股对越南艺术的激励抢夺。两场拍卖中20件越南艺术全数成交，共斩获6,993万港币成交额。其中黎谱《庭园人物》不仅刷新艺术家拍卖纪录，更是打破越南艺术第二高拍卖纪录。这对于在艺术市场中依然边缘化的越南艺术来说，无疑释放出了非常积极的信号。

黎谱《庭园人物》，油画画布（三联屏） 成交价：17,920,000 港币，逾估价9倍 2022香港苏富比春拍

越南艺术市场的崛起首先自然有赖于市场的培育，在整个亚太领域，当华人艺术家、日韩艺术家已经攀升到一定高点，开始呈现疲软态势，市场需要寻找到下一个标的。东南亚艺术因其特有的面貌和情调，再加之长期受到西方文化殖民的影响，艺术风格也更容易被国际市场所青睐。

早在1996年，苏富比就在新加坡举办东南亚艺术拍卖会，并向东南亚地区藏家介绍越南绘画作品；自从苏富比于2008年将东南亚艺术的销售地点迁往香港以后，越南艺术的买家群体也迅速扩展。

梅忠恕《阳台上的仕女（未婚妻）》 成交价：3,024,000港币 2022香港苏富比春拍

2005年，香港佳士得设立了“东南亚现代及当代艺术”专场，92件拍品全部成交，总成交额达到4239.22万港元，这对于以集体面貌亮相的东南亚艺术来说，实属非常不错的开局。

2019年香港春拍与2020年香港秋拍期间，香港佳士又相继呈现了越裔美国收藏家段潘（Tuan Pham）越南艺术珍藏以及“越南艺术精粹：尚-马克·勒费弗尔珍藏”，两个专场不仅展示了许多珍贵的越南艺术作品，也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交。

2020年初，香港邦瀚斯艺术廊呈献亚洲首个聚焦重要越南二代艺术家作品群展：「新势力 | 现代越南艺术」，关注了出生于1920末至1940左右的越南二代艺术家。

种种迹象表明，主流市场对于新兴市场的精心培育和梳理。

邦瀚斯推出的聚焦越南二代艺术家作品群展 ——「新势力 | 现代越南艺术」展览现场

另一方面，市场当然也并非“照单全收”。越南艺术之所以能够在国际上受到追捧，也跟其历史有着深厚渊源。

越南的现代艺术最早可以追溯到1925年法国殖民政府在河内创办的印度支那美术学院（Ecole des beaux-arts de l’Indochine，现为越南美术大学），引进西式教育，传入古典主义与印象派绘画。此后越南现代艺术史便朝着两个方向发展：于1930年代前往法国的艺术家；以及留在越南的艺术家。

该学院的学生们明显受到以创始人维克托·塔迪厄为首的法国画家带来的印象主义绘画风格的影响，以写生为创作、训练的基本手段，将视角转向日常生活，从风光景致到身边的平凡人物，在绘画主题上呈现出了很强的普适性。

黎谱《家庭生活》 成交价：9,100,000港币 2017香港苏富比春拍

此外，虽然在技法上受到西方相当程度的影响，这些艺术家仍然在作品中传达了越南的美学传统，他们将西画的技术运用在如漆画和丝绸等许多带有越南传统的媒介之中，成为越南艺术的一大特色。

范光厚 《山谷中的鹿群》，漆 木板 成交价：3,750,000港币 2020香港佳士得

目前在二级市场上活跃的越南艺术家，大部分还是以30年代的留法派为主，这一批艺术家也与我们所熟悉的赵无极、徐悲鸿、潘玉良等一批留法华人艺术家在生活轨迹上有着一定的交叉。

• 黎谱（Le Pho, 1907-2001）

黎谱是越南最重要的现代艺术大师之一，他的作品目前在市场上广受追捧。他在画作中融合东西方元素，以法国艺术家常用的明亮色调和鲜明笔触，描绘别具一格的越南主题。据相关数据显示，1997年前，黎谱每年平均仅有五幅作品售出，成交额12,022美元。2005年以来，其年均售出作品数翻了一倍，增至91幅，成交额更升至原来的四倍，高达2,323,705美元。自此以后，黎谱作品的行情便一路飞涨。直至在刚结束的香港苏富比春拍中，其《庭园人物》以1792万港元成交，刷新个人拍卖纪录。

黎谱《裸女》 成交价：10,925,000港币 2019香港佳士得

• 武高谈（Vu Cao Dam, 1908-2000）

与黎谱同代的武高谈是20世纪初越南艺术发展的另一关键艺术家。武高谈生于富裕家庭，博学多才，他的画作常选材于人文知识，如描绘越南文人的四大学术追求，充分反映他的成长历程。武高谈《沐浴》于2020年于佳士得香港秋拍中以8,050,000港元成交，刷新艺术家拍卖世界纪录。

武高谈《沐浴》 成交价：8,050,000港币 2020香港佳士得

• 梅忠恕（Mai Trung Thu, 1906-1980）

梅忠恕与黎谱和武高谈同为印度支那美术学院的首届毕业生，他以复杂手法创作的水粉绢画著称，尤其喜爱描绘温婉母亲、娇媚少女和喧闹孩童的主题。在2021年香港苏富比春拍「超限界：现代艺术晚间拍卖」上，梅忠恕作品《芳小姐的肖像》以2,439 万港币成交，一举打破越南艺术拍卖纪录，成交价超越旧纪录两倍以上。在短短三年内，梅忠恕拍卖Top10的作品全部被刷新，其中五幅在2021年售出。

梅忠恕《裸女》 成交价：3,965,000港币 2019香港佳士得

梅忠恕《芳小姐的肖像》 成交价：2439 万港币 越南艺术品拍卖纪录 2021香港苏富比

当然，并非所有在印度支那美术学院毕业的越南艺术家均选择移居法国。许多二十世纪越南艺术家选择留在故乡发展。范光厚是就是其中崛起的漆画艺术先驱，范光厚受到复兴越南装饰艺术的崭新动力所驱使，在事业生涯中致力革新漆画，使它成为一种现代媒材，最终改写了越南艺术史的轨迹。

范光厚《越南北部古佛塔》 成交价：8,040,000港币 香港苏富比，2021年4月

40年代后，越南作为殖民地被卷入了战争的硝烟中，并且在独立后经历了资本主义阵营和社会主义阵营的角逐，再加之后来的越战等影响，艺术发展也处于一个相对不明朗的时期，并呈现出了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浪漫主义、批判主义等多元面貌的对抗和杂糅。

直到1986年，越南成为开放市场，越南艺术家的作品自此开始在国际上崭露头角。

后发市场的新生力量

就像大部分国家一样，越南当代艺术的叙事也融入到了国际化的洪流中。目前活跃在国际舞台上的越南当代艺术家如傅丹、Tiffany Chung、孟塘（Ha Manh Thang ）以及刚被立木画廊代理越南裔美国艺术家阮谭美 (Tammy Nguyen)等等，他们都有着多元国籍&文化的背景，从创作的主题来看，大多则从本民族的历史、身份、地缘等议题出发，留给人深刻印象。整体而言，本土符号化依然比较浓重，难免会让人联想到早期中国当代艺术的状态。

傅丹《我们人民》（局部）

孟塘《顺化紫禁城风景 No.1》，2013

阮谭美《Anno Domini 40, 1945, 1969》，2022年

诚然，一个完善的艺术市场有赖于系统化的建构，从机构的学术梳理到一、二级市场的有序推动，藏家的稳定增长等等，这中间的环节缺一不可。无论从艺术家的数量，基础设施的建设，还是近年来的市场表现来看，越南艺术都还尚未形成与中国相匹敌的规模和实力。

随着越南或东南亚整体经济的发展，越南的艺术市场会缔造出怎样的纪录，我们也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