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众筹电视机到自己拍电影
1978年到2018年,我们都处在改革开放的大时代里,而每个人都有一本自己的小年鉴,拼凑出40年的集体记忆。
电视机的出现,让中国人足不出户,就看到了世界;PC的出现,让我们的信息从单向传播到双向互动;平板电脑的出现,更让我们用指尖触摸世界,感官被打通。
粮仓里的黑白电视机
连接着村子以外的世界
时间:二十世纪80年代
坐标:浙江湖州农村
浪奔,浪流
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
淘尽了,世间事
混作滔滔一片潮流
是喜?是愁?
浪里分不清欢笑悲忧
《上海滩》
伴随着三声凌厉的枪声,这首歌熟悉的旋律在一代人的记忆里被唤醒。许文强的黑色呢子大衣和风流义气,冯程程的黑色麻花辫和敢爱敢恨,挑动着多少年轻男女的爱与英雄梦。二十世纪80年代初期,《上海滩》在内地首播,一时之间,万人空巷。
这段时期,一群浙江人将淡水鱼养殖技术带到了上海,也把电视机这个新鲜事物的“传说”带回了他们的老家——浙江湖州,“一到《上海滩》播放的时间,大街上都没有人了,都回家去看电视了”。那时候,电视机还要凭票购买,电视机厂生产多少就卖多少,简直是一票难求。
孙战英还记得,《上海滩》在上海播出后没多久,浙江湖州的信用社开始推出存款赠电视机的优惠活动,村里就向每家每户筹钱,凑足了2000元存8年定期,每年可以收到利息以外,还可以获赠一台14英寸的西湖牌黑白电视机。这在当年可是一等一的紧俏货。改革开放初期,西湖牌电视机的销量呈指数增长,瞬间做到全国第九,赚到了第一桶金,电视机厂从杭州灵隐寺后的五七干校无线电厂搬下来,一下从小作坊变成了500人的大厂,这个规模在整个浙江省都是名列前茅的。
西湖牌电视机
这台众筹来的电视机被高高悬挂在村里的粮仓里,由村长看管,每天吃过晚饭后,男女老少都扛着板凳去粮仓里看电视,每天打开电视机收到信号的那一刻,整个粮仓里都鸦雀无声,连小朋友们都停止了吵闹,睁着滴溜圆的大眼睛,不舍得错过任何一帧画面,《上海滩》《射雕英雄传》《霍元甲》等电视剧播放时,全村人常常看到意犹未尽,直到电视机泛起雪花,都久久不愿离去。
那时,大伙儿最讨厌刮风的时候,因为天线吹歪了,电视信号就会消失无踪。每当这时,村里的大老爷们就会爬上粮仓的屋顶,手动调整天线的角度,“有了吗?”“还没有”“有了吗?“有了!有了!不要动”,为了让全村人清晰地看到电视画面,台风天里,总有“活雷锋”爬上屋顶充当人工天线支架。
这台西湖牌黑白电视机在粮仓里陪村民们度过十几个春秋,直到有一天小偷光顾,电视机不知所踪。当时,村里已经有很多人家买了电视机,但是大家还是习惯了晚饭后聚到粮仓里,妇女们讨论着连续剧剧情,老爷们讨论着最新的国家要事。
打工妹深圳往事
为老家带来电话电脑
时间:二十世纪90年代
坐标:深圳
常回家看看
回家看看
哪怕帮妈妈刷刷筷子洗洗碗
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呀
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
《常回家看看》
曾几何时,粮仓里的电视机连接着村子以外的世界,孙战英也通过这个14英寸的“四方盒子”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于是她下定决心:世界很大,我要去看一看。在18岁的夏天,她绝食数日准备辍学出外打工,父母将她反锁在房间里,在一个深夜,她偷偷地从窗户里爬出去,拿着从小姐妹那借来的300元“巨资”,辗转来到了深圳。
20多年的打工生涯里,她辗转于服装厂、保龄球馆、玩具厂等,尝试过各色工种,在深圳攒下了一套房,余下的收入都用来为浙江老家添置各种时新的设备,1990年装上了村里第一台西湖牌彩电,继而从深圳背回了一台30多英寸的康佳“福临门”彩电;1997年拉上了村里第一条电话线,继而从深圳背回了一台“大屁股”的浪潮电脑,教村里人炒起了股票;1996年带回了第一部“傻瓜相机”(胶卷相机),为全家拍下了第一张全家福,继而又为上大学的侄女从深圳背回了一部佳能单反D550。
很长一段时间里,孙战英老家的屋子成了又一个粮仓,一到晚饭时间,邻居家的小朋友们便来她家看《奥特曼》,大人们围着那台康佳彩电聊天喝茶,时不时有人想来见识一下电脑是什么东西,股票是怎么赚钱的,其实并没有村民能精通股票,虽然这时离我国第一支公开发行的股票“飞乐音响”上市已经过去了十多年。
想起粮仓里的电视机,孙战英的老父亲就会胆战心惊,所以他给家里价值7000多元的电脑打造了一个木制的“保险柜”,一半嵌入墙里,用一把铜锁将木盒子锁住,要用的时候才郑重其事地搬出来。想当年,彩电、冰箱、洗衣机就是中国家庭的“三大件”,电脑则更是奢侈品,是浙江富裕村庄嫁女儿时用来撑门面的时髦物件,足以彰显身份地位,价值不亚于如今的豪华跑车。
一个深圳打工女孩,为老家输送着来自改革开放试验田——深圳的最新潮流,从非议到称赞,改革开放的艰难历程,也便是她的心路历程。
每当春节时,电视机里传来《常回家看看》的歌声,她的眼眶便会湿润,在深圳的工厂里,多少的打工女孩像她一样,度过了一个个孤单的春节。
外国老师眼里的中国十年
从清一色舶来品到新媒体高地
时间:2000年后
坐标:汕头
守住你的承诺太傻
只怪自己被爱迷惑
说过的话已不重要
可是我从不曾忘掉
柯以敏《太傻》 胡禄丰监制
二十世纪80年代末,当打工女孩孙战英还在中国农村的粮仓里看着黑白电视机,想象着自己长大后是否也能像冯程程那般敢爱敢恨之时,胡禄丰已经成为一名音乐制作人,用世界最顶尖的音乐电脑Atari 1024、苹果Mac SE30以及Mac Color Classic等为柯以敏、林忆莲、许冠杰等歌手编曲,当时,中国与世界的距离还很远。
胡禄丰收藏的古董电脑 MacSE30、Mac LC2、Mac ColorClassic
在胡禄丰的老家马来西亚吉隆坡,这些“老古董”已经束之高阁,最老的已经30多岁,最坚强的仍旧可以启动。
胡禄丰一直是一个“技术控”,十几岁时就捣鼓了无线发射器,自创了电台。和音乐触电,要从他在新加坡和巫启贤等人参与“新谣节”开始说起。胡禄丰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索尼音乐做音乐艺人和产品经理,那是1987年,正是数字音乐的元年,他幸运地赶上了这班车,也从此迷上了音乐编曲设备。之后胡禄丰转行做了5年的科技记者,在《The Star》(马来西亚发行量最大的英文报纸)工作期间,他采访了乔布斯,那时的乔布斯因为生病而面庞瘦削,胡禄丰对苹果的钟情也在那场采访后更加坚定,从古董级的苹果机到最新款的iMac,以及各种型号的苹果笔记本电脑、iPad,胡禄丰的“苹果家族”可以撑起一座苹果博物馆。此后,胡禄丰又回到娱乐圈,管理音像产品、做动画、拍纪录片,走上了摄影的“不归路”后,他又开始收藏DVD和各种摄影器材。
苹果家族
“近年来,我有一个苦恼,走在东京秋叶原硕大的数码产品市场里,却激不起一点购买欲,因为我都有了。”胡禄丰用一贯幽默的口吻对《IT时报》记者说道,他的藏品之多,连他自己都盘算不清。作为一个极客,他曾在世界知名的电器大街秋叶原淘到了超微型电脑、数字阅读器等。
相似配置的录音室,胡禄丰有两个
2006年,胡禄丰来到中国,他选择在中国对外开放的窗口城市之一广东汕头教书育人,一待便是十多年,甚至比在自己家乡待的时间还要长。
胡禄丰在汕头的十年冒险,缘起于2006年在马尼拉举行的一次媒体研讨会,一位打字飞快的老太太在休息时间捉住了他,问他有没有兴趣到中国看看。这位老太太就是时任汕头大学长江新闻与传播学院的院长陈婉莹,当时陈院长正在探索中国的新媒体转型,而胡禄丰则在开发融合媒体实验室,两人一拍即合。
于是,中国第一家融合媒体实验室便在胡禄丰的组建下坐落汕头大学,当时,中国的新闻院校完全没有对应的课程和教学模式,但胡禄丰已经意识到自媒体的崛起,这也是他们团队创建融合媒体实验室的初衷。
他到中国的那一年,苹果电脑开始风靡全球,推动了家庭视频的制作,索尼各家摄像机厂商都推出了数款轻便型摄像机,这些设备的出现为媒体转型奠定了基础。
拍电影的“大家伙”
从汕头大学融合媒体实验室成立至今,所有设备经历了5次更新换代,摄像器材从最初的标清到现在的4K和360VR拍摄器材,还有收音和5.1环绕音效的混音设备,可以说是一直站在中国融合媒体实验的高地上。
这十年胡禄丰看到中国科技行业最大的改变是,从单纯的制造、装配逐渐转型做开发、内容制作,以往中国市场上的高科技产品清一色是国外品牌,如今却有了很多国产品牌的选择。说到这里,胡禄丰给《IT时报》记者展示了他刚入手的一个新玩具——大疆口袋灵眸云台相机。
作为马来西亚华人,胡禄丰以一个外国人的视角看中国,在他看来,如果中国技术公司想要更长远发展,就要抛弃“你死我活”的玩法。苹果最低靡的时候,微软出手支持,微软刚起步时,苹果提供平台,甚至到现在,Twitter、Facebook、Google之间也有着各种技术的支持。
作为一个大学老师,他认为中国的大学要真正进入产学研的良性循环里,像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一样,将大学里的研究成果直接转化成市场上的产品。学界引领发展,业界引领市场,两条腿走路。
这几年,胡禄丰开始在汕头大学长江新闻与传播学院推进影视方面的产学研项目,带着学生拍电影拍纪录片,最后,他把汕头的影像作品带到了戛纳电影节。
指导学生拍摄电影
中国没有旧科技的包袱,在改革开放40年里,科技发展上了快车道,中国与世界的距离越来越短。
编辑:挨踢妹
制图:黄建
图片:网络、采访者提供
来源:《IT时报》公众号vit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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