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世界有名的“渔场”,但没等我搏大鱼就开始了战毒虫……
西非沿岸是世界有名的“渔场”,即便是没钓过鱼的人,在那里也能满载而归,钓到手打泡。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那次船去西非,我们非但没机会钓鱼,还经历了人与昆虫之间的生死较量。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两个蚊子一盘菜,一个苍蝇当锅盖
海湾战争结束后的次年9月,靠泊在沙特达曼港的“青海”轮船长沈铁接到一封国内调度电报,要“青海”轮驶往西非几内亚的卡姆萨尔港(Kamsar)装铝凡土,然后横渡大西洋,运往美国南部港口拉瓦卡。
接到任务后,“青海”轮出波斯湾,南下印度洋,过波涛汹涌的好望角,经过二十多天的艰苦航行,于10月中旬抵达几内亚的外锚地抛锚待命。
10月中旬,我国已是秋高气爽的季节,但位于北纬11°左右的几内亚仍烈日炎炎,酷暑难耐。
一些老船员曾去过西非,形容那里是“两个蚊子一盘菜,一个苍蝇当锅盖,一个黑人上船来”。
说的是蚊蝇个头大,一个海盗也敢上船抢东西,讲得叫人毛骨悚然。
那毒蚊子尤其厉害,人一旦被它叮上,立即打起摆子来,叫人猝不及防。
几内亚的铝凡土
船抵港七天前,按照公司有关规定,全船重新制定部署了防海盗的各项准备工作,并且让每个船员都服用了预防疟疾的药。
医生还给每人发两小盒清凉油,这个在国内最不起眼的东西,此时真正成了“万金油”,人手必备,绝不离身,一旦让蚊子咬了,就立即涂上,以解痒消毒。
昆虫上船,铺天盖地
第二天凌晨,大西洋风势减弱,海面微波荡漾,东方海平面渐渐露出曙光。
值班驾驶员朱洪宇首先发现密密麻麻的昆虫飞到船上来,有的已经飞进驾驶台。
朱洪宇麻利地关闭了门窗,隔着玻璃向外一望,着实大吃一惊:各种昆虫好似一支风神乐队,合奏着无法破译的音符,只眨眼间的工夫,甲板上就来了厚厚的一层,有飞蛾、蝗虫、苍蝇、蚊子、蚂蚁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昆虫。
朱洪宇从未见过这么多昆虫同时上船,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早就“土地庙里长草”——慌神了。
他忙拿起电话,将昨晚睡得很晚的船长沈铁叫了起来。
据了解,2020年几内亚铝土矿出口量为8240万吨
密密麻麻的各色昆虫遍布整个甲板和生活区,有的地方足足码了半寸厚,船长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立即召集政委、大副、水手长一起商量对策,水手长不屑一顾,说道:“这有何难,用高压水枪一冲,不就都进海里去了?”还真是个简单的办法。
船长指挥朱洪宇接通机舱供给消防水,水手长带着水手史贺来和费劲山,三人穿好水鞋,戴好安全帽和手套,不顾扑脸的昆虫,在左舷整理好消防皮龙,扳动开关,强劲的水柱随即射向厚厚的昆虫群,所到之处,那些不自量力的昆虫如草芥般被冲到海里,海里立即漂起黑压压一层昆虫,不知死活。
另外三名水手也在大副的指挥下在右舷打开皮龙箱。
可是,他们在前边冲,后边的各种昆虫似要报复一样,亡命徒似的向刚刚被水冲过的甲板扑来,嗡鸣声不绝于耳,其中一些不顾一切地向人们的面部扑来,让人无法睁眼。
船长见湿淋淋的甲板上瞬间又落下厚厚的一层虫子,一时无计可施,便果断地叫大家撤回吃早饭。
尽管政委采取了紧急紧闭门窗的措施,但还是有不少昆虫飞到室内。
由于船上没有农药和足够的杀虫剂,政委只好命令大家暂时不得离开生活区,所有门窗不可轻易打开,医生、服务员在公共区域挂上沾有敌敌畏的棉条,船员们在房间内各自为战,来一场见虫就打的“全民战争”。
母女渔趣
整个白天,船员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尽管空调已开到最大,仍热得难受,加上不时被昆虫偷袭一口,中午又没法睡觉,无不烦躁不安。
终于盼到太阳沉到海里去了,全船来了个大动员,要求人人穿上雨衣雨鞋,戴好安全帽、手套、眼镜,机舱加大供水压力,所有皮龙箱全部打开,从前至后,来个全船大清扫,其余人等拿扫帚把死角的昆虫一扫而净。
毒蚁伤人,始料未及
夜间的战斗摧枯拉朽,似乎取得了决定性胜利,谁想第二天早上,昆虫大军卷土重来,越聚越多,一批又一批地向玻璃窗撞来,在室内都能听到它们撞击的响声。
这么多昆虫,真不知道当地人是怎样生活的。
有人提议烟熏火攻,说过去乡下一到夏天就用烟熏蚊子。
船长否决了这一建议,因为海上风向不定,船的天敌就是火。
眼下,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来一场大一点的海风。
平素在大洋航行,船员无不热盼能有个风平浪静的好天气,大西洋上鲜有风平浪静的时候。如今,我们遇到了这难得的好天气,却不得不盼着起风。
几内亚卡姆萨尔的建筑特色
船长和政委一商量,今天不去管它,反正也没接到进港通知,紧闭门窗,看它能怎样。
然而,吃早餐时,有5名船员的面部、眼睑、脖子等暴露在外的部位起了红斑,大者若巴掌,小者如米粒,其中三人就是昨天一早冲洗甲板的水手,史贺来、费劲山的症状最重。
医生检查了他们的症状,分析可能是药物过敏反应,因为这三个人是最晚服用预防疟疾的药物的,加之此前船上有人服用复方新诺明过敏,有人在新加坡吃海蟹过敏,都是这种症状,所以船医没当什么大事,觉得口服点扑尔敏,外用点皮炎平,三五天就能好了。
可是,事情没这么简单。又过一天,出现症状的人增至15人,史贺来最重,双眼肿得睁不开,高烧不退。
往日船员们说说笑笑,看电视,下象棋,打扑克的场面不见了,全船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吃饭时,服务员端上来的菜,基本上又原样端回去。
几内亚少女
船员病情严重,病因却不详,这让船长和政委心急如焚。
再次和船医进行座谈分析,得出两种可能的情况,一种是被有毒的蚊虫叮咬所致,另一种是服用预防药物过敏所致,因为从症状上看就是药物过敏。
座谈会上,大家一致同意采取以下措施:改用预防药,让有症状的船员由服用复方乙胺嘧啶改用氯喹;对疫情较重的船员进行隔离观察治疗;非值班人员禁止到户外活动;向公司发电,请求支援,争取得到卫生部门的医疗指导。
第二天,国内回电,同意预防方案,但因病因不明,没给出具体的治疗方法,只是让我们注意观察,随时汇报。
事情比预料的还糟,疫情非但没控制住,反而日趋严重。
第四天,仅有30名船员的船上,已有21人患上此症状。
患病的部位也由暴露的部位发展到腿部、前胸、后背,个别船员还出现下体溃烂的症状,日不能行,夜不能寐,痛苦异常,恐慌情绪迅速在全船蔓延。
几内亚女人的“顶技”
眼看二十多人染病却无药可施,船医考虑万分,像热锅上的蚂蚁般,整天围着船长转。
后来他观察发现,全船只有两人症状较轻,一个是报务员,一个是老木匠。
经了解,报务员平时有用风油精的习惯,无论头疼脑热,还是蚊虫叮咬导致皮肤红肿,都用上一点。
上船前,为了以防万一,他从国内带了两小瓶,当他发现不少人出现同样的症状后,就在暴露的部位不时搽点,加上电台门窗较严,所以症状较轻。
老木匠是福建人,平时用惯了卫生香,他的房间一年四季都飘着香味。
也许是风油精和卫生香起到了驱虫的作用。
可是报务员没带那么多风油精,其他人也没有几瓶。
老木匠的卫生香倒是都拿出来了,一时间满走廊都飘着卫生香的味道。
惊动大使馆,医疗专家如约而至
眼看疫情的发展已严重影响船舶的作业生产,危及船员的生命安全,船长和政委决定,向我驻几内亚大使馆发电报求援,希望他们想办法尽可能迅速地派医疗队对受伤船员进行诊断治疗。
电报发出去了,大使馆能否收到还是个谜。
船长、政委简直度日如年,望眼欲穿。皮炎平、肤轻松、醋酸去炎松……
凡是能止痒的药物都用光了,疫情旋即出现反复。医生最后只好采用土办法,让患者用盐水擦洗,缓解症状。
岸上的高频电话值班极不正规,经常呼叫不通,给代理发报也不见回音。
正当几名患者奇痒难当,史贺来昏迷不醒,众人心急如焚时,一天下午,一艘交通艇破浪而来,我驻几内亚大使馆的数名工作人员、中国医疗队专家、代理,以及一名在当地行医的法国医生同时登船,船长、政委拖着病体,像是迎来了久别的亲人,相见之后掉下眼泪。
原来,我驻几内亚大使馆接到求救电报后,当即与在几内亚的中国医疗队专家取得联系,并会同代理,请来当地著名的法国医生,一同驰援“青海”轮。
骇人的红蚁
他们上船后,顾不上休息,立即取下随身携带的盛装杀虫剂的喷雾器,冲着虫群喷洒起来,药剂所到之处,昆虫大军死的死伤的伤,有的闻到味道就落荒而逃,被困一周的“青海”轮,终于得救了。
中国医疗队的专家和法国医生检查了船员们的各种症状后,肯定地说,他们的病情是当地一种有毒的蚂蚁引起的。
一句话提醒了驾助朱洪宇,他第一天早晨在大量的昆虫中就看到一种通体血红的蚂蚁,这种蚂蚁的外形与国内常见的普通蚂蚁差不多,只是通体呈红色,腰部和尾部有两道黑色的条纹,另长有一对不易被察觉到的极细极薄的翅膀。
令船员和医疗专家及法国医生都感到惊讶的是,锚泊的位置离码头还有十几公里远,这小小的蚂蚁是怎么飞到船上来的呢?
就连在当地行医多年的法国医生也从未见过数量如此庞大,品种如此繁多的昆虫大军。
它们又为什么同时向“青海”轮发起轮番进攻呢?实在令人费解。
最后,专家们经分析得出结论,船是从波斯湾来的,可能带来了海湾战争的某些气味,引来了这些昆虫。
几内亚的露天市场
医疗队对史贺来等几个重症患者进行了输液抢救,走时给我们留了些药膏和内服药。说来也怪,船靠码头后,船上不见一蚊一蝇,连当地的装卸工也不相信几天前船上曾发生过人虫间的生死较量。
在横渡大西洋前往美国的十几天里,大家的病情才逐渐好转。几年后,再谈到此番几内亚之行,人们仍心有余悸。
在尼日尔河畔捕鱼的几内亚女人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