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本帝国最后的“狂欢”:无法遗忘的1945马尼拉恐怖大屠杀
1945年初,美军进驻马尼拉时,日本陆军和海军陆战队以惨无人道地野蛮行径屠杀了数万平民。
2月7日上午,副中尉约翰·汉利带领小队在迪帕克伐木场进行勘察。经历了数年残酷的战争,第37步兵师的士兵们已经对战场暴力司空见惯,但在北部的一片杂草丛中,他们发现了一群不寻常的死者——没有头盔,没有军服,而是穿着印花裙、睡衣,甚至是婴儿服。
燃烧的马尼拉。1945年2月3日,当美军到达这座城市时,日军指挥官下令将其摧毁。
目光回到四天前,就在美军进入马尼拉几个小时后,日军围捕了100多名疑似游击队员及其家属,并将他们赶到了离总统府不到三英里的这片土地。随后,这些人被一个接一个地斩首,包括妇女、儿童甚至婴儿。汉利和他的部下一共发现了115具尸体,其中一些被堆成一堆,血液在泥土上流成了小溪。
“成人的双手被绑住了”,汉利报告说。
“看来全家都被杀害了”,二等兵小克劳德·希顿在一份证词中补充道。
迪帕克伐木场的事件并不反常,因为美军士兵很快就会发现,这只是马尼拉战役期间数十起暴行中不起眼的一起。29天来,当美军在菲律宾首都作战时,日军有计划地屠杀了数万平民,调查人员后来称之为“大狂欢的屠杀”。
相关的战场记录显示,暴力事件并非偶然,而是有计划有组织的。“日军在屠杀菲律宾人时,会将他们集中起来,并尽可能减少弹药和人力的消耗,”一份报告中写道。“因为处理尸体是一项棘手的任务,所以尸体会被集中到预定要焚毁或拆除的房屋中,或者扔进河里。”
麦克阿瑟将军战前曾居住在马尼拉,他希望拯救这座城市,但最终无济于事。在战争结束之前,他就命令部队调查所有报道的暴行。数千页的证词、报告和照片构成了亚洲第一次战争罪审判的基础。《伦敦每日快报》的记者亨利·凯斯在总结马尼拉事件时写道:“日本人在这里犯下的罪行甚至可以和南京大屠杀相提并论。”
1945年2月,马尼拉,一个饥饿的孩子紧紧抓着一包美军口粮。战斗前夕,每天有多达500人活活饿死。
麦克阿瑟和马尼拉
1942年麦克阿瑟从菲律宾战败撤退,他曾发誓“我一定会回来的”。麦克阿瑟将军与马尼拉有很深的感情,美西战争期间,他的父亲阿瑟·麦克阿瑟准将参与占领了马尼拉,并在马尼拉成为新的美国殖民地时担任了菲律宾的军事总督。麦克阿瑟的人生和父亲一样,与菲律宾交织在一起。1903年从西点军校毕业后,他被派往菲律宾。
他曾经写道,“我的母亲在此长眠,我和妻子在此相遇,我的儿子在此出生。”对麦克阿瑟这样常年在世界各地漂泊的职业军人来说,马尼拉是最接近故乡的地方。
在40年的殖民中,马尼拉已经发展成为美国在亚洲的重要据点,不仅有成千上万的美国人,还有通用电气、德尔蒙特和B.F.古德里奇等重要公司。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新闻记者比尔·邓恩回忆说:“1941年的马尼拉,就是美好生活的代名词。”
从天堂到地狱
但美好的生活在1941年12月7日结束了,日本人袭击了珍珠港,几个小时后又轰炸了菲律宾。为了保护马尼拉,麦克阿瑟宣布马尼拉为“不设防城市”(国际法规定不允许轰炸不设防城市,但这对日本来说不过是一纸空文而已)。麦克阿瑟将其军队疏散到巴丹半岛和科雷吉多岛,这对他说不仅仅意味着战略撤退,也意味着弃家而去。
1942年1月2日,日军占领马尼拉,将数千名美国平民拘禁在城市北部的圣托马斯大学。在之后的三年多时间里,马尼拉遭受了巨大的损失。日军洗劫了百货公司、农业设备,切断了食品药品供应,城市经济崩溃,社会结构开始瓦解。
1944年的一份美国情报报告指出:“在今天的马尼拉市,买一个孩子比买一头猪还便宜。”饥饿每天夺走多达500人的生命。被囚禁在圣托马斯大学的美国家庭,同样忍受着饥饿,被迫吃猫、狗甚至是老鼠。被囚者之一路易丝·戈德索普在日记中写道:“我很担心肚子里有个肿块...后来我才发现那其实是我的脊梁骨。”
重返菲律宾
麦克阿瑟将军兑现了他的承诺,1945年1月9日,美军在林加延湾登陆,一路向南挺进马尼拉。挡在麦克阿瑟面前的日本将军山下奉文,他是菲律宾的高级军事指挥官,传奇的“马来之虎”。山下奉文的目标是把菲律宾变成一个柏油坑,让美军陷入泥沼。
时年59岁的山下奉文长因其秃顶的椭圆形脑袋在菲律宾人中赢得了“老土豆”的绰号。这位第十四军司令在战争初期就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以闪电般地速度占领了新加坡和马来亚,打赢了三倍于已的英国守军。
然而,这一次,他并不打算为马尼拉而战。他认为,这个城市挤满了敌对的平民,将难以守卫。他把军队分散到不同的区域,准备在吕宋岛的山林中打一场持久战。
为了夺回马尼拉,美军兵分四路。第37步兵师和第1骑兵师将从北部抵近,第37步兵团将越过马拉卡南宫附近的帕西格河,向西挺进市中市,第一骑兵团将从东面包抄,第11空降师将从南面北上,切断日军后路。
琼斯桥于1921年完工,横跨马尼拉的帕西格河(左);1945年,日军摧毁了它(右),使美军只能乘突击艇横渡。
万事俱备,麦克阿瑟坚信日本人会像1941年的美军一样撤离这座城市。他对此很有信心,命令他的参谋部策划一场解放游行。
但喜悦还为时尚早。1944年12月初,游击队的情报显示山下奉文助打算放弃这座城市,但到了一月份,信息却指向了马尼拉的防御工事。
情报显示:“日本人在主要街道上修起了碉堡、战壕和路障。”、“民宅被改造成防御据点。”
失败是能让日本人变成野兽的东西
多年来,一直焦急地等待着麦克阿瑟将军归来的当地居民,现在又开始担心起来。一位名叫帕希塔·佩斯塔诺·哈辛托的记者敏锐地扑捉到,“日本人不会轻易吞下失败的苦果”,“失败是能让他们变成野兽的东西”。
1945年2月3日下午6点35分,美军开进马尼拉,解救了圣托马斯大学中的近3700名被拘禁者,其中许多人濒临饿死。特雷莎·罗卡在她的日记中记录了当时的喜悦,她写道:“坦克里的人(指美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拽了出来,扛在我们瘦骨嶙峋的战友们的肩膀上。”
但美国人带来的兴奋将被证明是短暂的。
同一天,日军指挥官下令摧毁马尼拉,纵火小队横扫帕西格河以北地区,纵火并炸毁建筑物。美军飞行员韦尔登在日记中写道:“那场面真是骇人听闻...整个市区成为一片火海...火焰直冲云霄...”
与此同时,日本军队开始杀害游击队嫌疑犯,首先是在迪帕克木材厂杀害了115名成人和儿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又杀害了前警察、警官,甚至是几名被怀疑忠于美国的牧师。
2月7日,美国士兵越过帕西格河,开始了一场极其血腥的城市巷战。他们一个街区一个街区地深入马尼拉,由于日军在交叉路口设置的防御工事,战斗异常艰难。麦克阿瑟最初拒绝轰炸这座城市,因为害怕伤及平民,但在部队遭受了重大损失后,他做出了让步,允许使用大炮。
母婴是受害的主要群体,平民死亡总数约为10万,其中许多人遭受了惨无人道的对待。
一个也不放过
2月9日,就在美军进城六天后,日本人意识到战斗已经失败。这场两军为争夺城市而展开的战斗,后来演变成了二战中最严重的人道灾难之一。对马尼拉发生的数十起暴行的时间线梳理显示,2月9日是暴力活动从针对可疑游击队员转变为有组织的大规模灭绝的转折点。
在战场上缴获的文件显示,这些暴行是摧毁该城市并消灭其居民的系统计划的一部分。“渗透进马尼拉的美国人大约有1000名炮兵,还有几千名菲律宾游击队成员......一些妇女和儿童也成了游击队。“、“在战场上的所有人,除日本军人、日本平民和特种建筑施工队外,都将被处死。”
当然,战场就是城市。
当日,日本海军陆战队在马拉特区展开行动,将数百名平民围捕起来,赶进圣保罗学院的餐厅,并向他们保证战斗中的安全。但这不过是骗人的幌子罢了。装有炸药的吊灯从上面落下,爆炸的威力把屋顶都掀飞了,西墙上的洞大得足以让一辆卡车通过。那些侥幸在存活并试图逃跑的人,被日军射杀,最终有360人在这个餐厅殒命。
360人殒命的圣保罗学院餐厅
恐怖不过刚刚开始
但恐怖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下午,日本海军陆战队冲进了红十字会总部,逐个房间开枪,射杀了50多名平民,其中包括两名刚出生10天的婴儿。逃离德国的犹太人约翰·路易靠装死活了下来,但他的未婚妻却未能幸免。
他后来告诉调查人员,“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以为这是一场梦,”“但所有人都死了。”
科拉松·诺布尔战前是菲律宾电影明星,在试图保护10个月大的女儿时,她的右肘中枪,然后被刺刀刺了9次。尽管豁出了性命,她的孩子还是中了三刀。
诺布尔说,“他们走后,我试着把她的肠子放回胃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当天下午,她的女儿去世了。
就在同一天,日军包围了德国俱乐部,这是一个大型的社交场所,500多名平民聚集在这里躲避炮火。一些日本人把汽油浇在俱乐部的家具上,然后放火点燃。另一些用难民带来的手提箱堵住了出口。试图逃跑的人被枪杀了,女性则面临着更糟糕的命运。幸存者埃斯佩兰萨·埃斯特班回忆说:“日本人抓了一些妇女,把汽油浇在她们头上,把她们的头发点着了。”
日本人把新龙街1195号的一所房子变成了地狱。军队在楼上的地板上挖了一个洞,然后把所有人押进去,强迫他们下跪。随后,一名日本海军陆战队士兵用军刀割开每个人的脖子,然后踢进洞里。先后有两百人以这种方式死去,一具又一具尸体从洞里滚落下来,形成了一个由胳膊、头、腿和躯干组成的金字塔。9位幸存者之一维吉尼奥·苏亚雷斯回忆说:“我把手放在地板上,能感觉到几英寸厚的血。”
幸存者的草图展示了这场残酷的屠杀。
伴随着圣保罗、德国俱乐部和红十字会这样的大规模屠杀的,是各种小规模的、无证据的暴行。日本人袭击了民居、防空洞,甚至在堪萨斯街的一块空地上插上红十字会的旗帜,以引诱受害者。
为了躲避炮火,难民们经常聚集在城市富有市民的大院中,他们坚固的混凝土房屋可以提供可靠的保护。然而,这也成了日本人攻击的目标,他们包围了这些房屋,纵火焚烧,射杀逃跑者。
“日本人想确定所有人都死了,”一名幸存者作证说。
暴行不仅仅是谋杀。
日本人围捕了数百名妇女,把她们锁在豪华的贝维尤酒店里。“那晚我被强奸了12到15次......我记不清到底有多少次了,”埃丝特·加西亚·莫拉斯后来作证说。“我又累又害怕,那简直是活生生的噩梦。”
包括斩首幸存者的证词在内的日军暴行的系统性证据,使山下奉文难逃审判
日本人的屠杀是无目的的,俄罗斯人、西班牙人、德国人、印度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强者、弱者,都未能幸免。即使是美国的调查人员也无法理解这场大范围的屠杀,他们穷尽了词典中的形容词,如“恶魔”、“非人道”和“野蛮”。
一份报告写道:“如果不是有大量确凿的证据,这场抢劫、强奸和谋杀的狂欢可能没人会相信。”
无法遗忘也不该遗忘
“我未来的生活只有复仇,”一名来自德国的犹太难民说道,他亲眼目睹日本人的枪射中了妻子的脖子。
战争结束近半个世纪后,幸存者们成立了一个名为“纪念马尼拉1945”的基金会,致力于记录并保存平民的故事。为了纪念遇难者,该组织在市中心竖立了一尊雕像,一个母亲抱着一个死去的婴儿哭泣的,周围环绕着其他死去或垂死的人。
雕像底部的碑文中写道:“谨以此碑献给所有无辜的战争受害者,他们中的许多人没有姓名,没有墓碑,他们的尸体被大火焚毁,被废墟下变为尘土......让这座纪念碑成为他们每一个人的墓碑。”
日本将军山下奉文作辩护,他最终被处以绞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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