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华人在美国成为了红酒大师?(一)疯狂挥霍
一个华人小伙自己勾兑红酒,靠着一根舌头,把红酒的价抬高了20%,骗过了半个美国的红酒收藏家。18个月内,他喝了超3000瓶名贵葡萄酒,并精准地记住了每一款的味道。买过他酒的人,都站出来为他背书,他成了圈里的红人,直到碰上一个爱较真的老头。老头的业余爱好是“打假”,小伙是他最近盯上的目标。
2008年4月,纽约的金融危机苗头初显,股价下跌了21%,但就在华尔街第五大投行贝尔斯登崩溃一周后,4月25号,一家名为CRU的餐厅里却欢声笑语不断,一场世界瞩目的葡萄酒拍卖会正在进行。
主持人约翰·卡蓬举起一把军刀,利落地朝着香槟酒瓶的颈部砍下,昂贵的酒液伴随着欢呼声喷涌而出。
与大多单调乏味的葡萄酒拍卖会不同,卡蓬说话幽默风趣,他将自己的拍卖现场精心设计的像是热闹的中式婚礼现场。
短短几个小时内,宾客在圆桌上饮下了大量由会场提供奢侈名酒。酒精带来了兴奋与冲动,欢笑与意味着几十万交易的落槌声一次次将气氛推上顶端,而这也正是Acker Merrall & Condit拍卖行身为世界酒水拍卖行第一名的魅力所在。
“闭嘴!”
卡蓬吼了一嗓子,示意大家安静。时间宝贵,他要介绍今次拍卖会的“主角”了。
这是一批来自法国勃艮第的顶级稀有老葡萄酒,其中一款1929年的彭寿Clos de la Roche特级葡萄园估价在4万人民币到5万人民币不等。要是这瓶酒的生产日期提前两年,它的估价就还能再翻一倍,达到10万人民币一瓶。
卡蓬在主持拍卖会
当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价值连城的酒的时候,有人注意到了餐桌的角落,那儿坐着一个沉默的男人,他留着金色长发,眼镜下的阴沉脸色和周围亢奋的人群形成了鲜明对比。
主持人话音刚落,那位男子突然一下站起身,大喊道:“我要求撤下我的酒!”
喧闹声戛然而止。有人认出了这位不速之客,他正是劳伦·彭寿,法国勃艮第彭寿酒庄的现任庄主。
作为一家有着百年历史的酒庄,彭寿酒庄早已跻身勃艮第精英之列。在2017年的世界百强葡萄酒品牌中,彭寿酒庄排名第6,仅次于拉菲等知名酒庄。
几分钟后,主持人卡蓬尴尬地宣布:“我们将撤回414到434批次的拍卖品。”这21批酒,全部都来自彭寿酒庄。
“Fuck!”台下传来一句骂声,看来有人刚错失良机。
“庄主”彭寿指出,这些标着1929年的酒,现实中直到1945年才被生产出来。
拍卖会结束后,庄主质问拍卖商卡蓬,委托卖出假酒的人究竟是谁。
那人正是鲁迪·卡尼万(Rudy Kurniawan)。
当时的庄主彭寿也没料到,这个拍卖会上的意外,掀开一桩史上最大葡萄酒诈骗案的序幕。
鲁迪·卡尼万
神秘的卖家
7月19日晚,洛杉矶的II Grano高级餐厅里,54岁的庄主彭寿仔细打量着对面这个刚过30岁的年轻人。
就像葡萄酒顶级收藏圈传说的那样,印尼华裔小伙鲁迪·卡尼万看起来比实际更年轻,脸上甚至还有婴儿肥。他戴着副手工制作高级黑框眼镜,柔软的黑发向后梳成大背头,如同国人喜爱的发哥一样。小伙子骨瘦身小,那身定制的爱马仕西装,他显然撑不起来。整个人怎么看都像刚刚才到能喝酒的年纪。
但彭寿很清楚,正是这个不起眼的小伙子,买走了市面上为数不多的名贵稀有酒,成为“本世纪最大的红酒买家”
鲁迪梳着大背头,戴手工制作的黑框眼镜
他把目光落在面前的几瓶酒上,认出这是自己爷爷1911年酿成的Clos des Monts Luisants酒。带酒来的鲁迪显然下了心思。
两人都很紧张。这个以美酒出名的餐厅是庄主彭寿亲自挑选的,彭寿刚从法国勃艮第飞来洛杉矶,但不想让自己在鲁迪的地盘上显得太被动。
这并不是这两人第一次见面,在4月拍卖会结束后,他曾在特朗普大厦里与鲁迪共进晚餐。就为了问出那些假酒的出处。
当时鲁迪回答说,他近几年买卖了几百万美元的酒,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这酒哪儿来的,他需要查一查购买记录,等回到洛杉矶后他再给彭寿一个答案。
这个回复加上鲁迪在酒圈内的盛名,让彭寿更倾向于认为他只是一个被骗了的顶尖红酒收藏家。饭局结束后,他通过邮件耐心地催促鲁迪告诉他卖假酒人的信息,身为世界最著名酒庄老板,他下定决心,要从源头上解决假货问题。
彭寿约鲁迪共进晚餐
一个半月之后,对方终于回了他一封简短的邮件,上面写道:酒是他从亚洲的一个叫帕克·亨德拉的人那里买来的。
现在洛杉矶的这次见面为的就是这个,在喝酒的同时,庄主彭寿先是感谢鲁迪给他提供了亨德拉的名字,然后直说:“现在你必须告诉我关于这位亨德拉先生的更多细节。”
庄主他尽可能地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凶,对这个事情他曾有两种判断,一是鲁迪不仅知道这是假酒,他还制造了这些假酒;二是鲁迪也被坑了,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那些都是假酒。
鲁迪说,这个“帕克·亨德拉先生”人很好,他喝了有二三十年的酒,而且,他还有很多珍贵的窖藏。
说罢,他摸出一张纸,草草写下两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地址。
7月葡萄收割,庄主彭寿忙着酿好酒,等到终于闲下来时,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他打了“亨德拉先生”给的两个电话,一个是传真机,一个根本没人接。
电话打不通,但至少手里还有地址和人名。庄主有钱,更不肯轻易放弃,他干脆直接动身去了趟亚洲。印尼雅加达土豪们最爱去的香港、新加坡、台北他都遛了一圈。只要见到是来自雅加达的人,他都会凑过去问:你认识帕克·亨德拉先生吗?
大伙的回答让庄主很懵,在印尼,“帕克”表示“先生”,而“亨德拉”则是个烂大街的普通名字,两者一组合,便成了“亨德拉先生”。
庄主被“亨德拉先生”搞懵了
这位酒庄庄主终于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让鲁迪坑了,但他不死心,追问到:“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非常有钱、而且从事啤酒进口的家族?这家人还有个喜欢品酒的儿子,现在人在美国加州。”
没有人听过。
亿万富翁才消费得起的酒
对鲁迪·卡尼万这人最早的回忆可能要追溯到2000年冬天的一场拍卖会上。
那是鲁迪的“第一次”。他缩在拍卖会一个角落里,像个书呆子。
直到举牌叫价才有人注意到这个身材瘦小的亚洲人。当时鲁迪竞拍的是一种叫做纳帕谷的加州梅洛的葡萄酒,这种酒被视作为入门级的葡萄酒,价格还不到其他拍品的一个零头。不少人觉得,这小孩就是个入门小白,啥都不懂。
鲁迪在举牌叫价
此时互联网泡沫还在滚动,经济繁荣,通过投资一夜暴富并不罕见,钱越来越多。总要有个地方花掉,顶尖红酒成为富豪的目标之一。
当然,它也是“混圈子”的敲门砖,高端酒会与拍卖场各界大佬云集。
全球顶级葡萄酒拍卖行情开始看涨,不少有眼光的投机者也伺机进入了这个圈子。
这场拍卖会结束后,很久都没有人再见过鲁迪。等鲁迪再次出现时,已从小白摇身一变,成为了顶级红酒圈最知名的品酒大师。
鲁迪开始坐在各种高端私人酒会的圆桌旁,面前摆着几杯没有任何标识的酒。他一边娴熟地用手腕力量摇杯,一边仔细观察杯中漩涡状的红色液体。待用鼻子嗅完酒液的香气,他轻轻举杯,小尝一口,接着炫耀一样对同桌的人说出这些酒的不同品牌和产地,甚至说出生产年份与当年的酿酒师。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在短短的18个月内,他品尝了超过3000瓶葡萄酒,并精准地记住了每一款的味道。一桌子葡萄酒“盲品”老玩家,常常只有鲁迪全局胜出,这种仅靠味觉猜酒的比赛成了鲁迪个人的炫技场,不少人产生了一种被打脸的尴尬感。
有人觉得这小子没大没小,但更多的,却是对他非凡天赋的肯定。
鲁迪和朋友聊天
钱是流动的,名声也是。这种高调做派与天才味觉,迅速扩散在全球葡萄酒顶级圈子里。
作为一种有钱人的消遣游戏,盲品唯一训练方法就是多喝,没有雄厚的资金支持绝对不行。不少人猜测,这个亚裔年轻人非富即贵。
不过,鲁迪一直刻意对自己的家庭背景保密,有人说他来自印尼的一个华裔大家族,家族在当地拥有一家大型啤酒经销公司,产品销往全亚洲。
面对记者的采访,他只是说:“我从来不讨论我的家庭。”这种神秘的态度符合了西方人对神秘东方的想象,也无形中肯定了非富即贵的传说。
鲁迪也偶尔透露一些信息。比如他自从16岁来到美国加州求学,每个月会收到由家里提供的100万零花钱和家族信托定期打进卡里的收益款。这些巨款,大多都被用在酒会和拍卖场上出了风头,但平时的花销也绝对不算小,他有时一晚上消费了1.8万美元,他就直接刷3万,剩下的全部作为小费给店家。
“我不是收藏家,我就是个酒鬼。”鲁迪说。“所有认识我、来过我酒窖的人知道,他们想喝什么就喝什么。葡萄酒是用来嗨和分享的东西。”
他总是对外表现出一种态度,喝酒是一种纯粹的人生享受,应该用来分享。而且经常见鲁迪一边捧着杯酒喝,一边用各种夸张的词吹嘘酒给他带来的快乐。
“这杯酒完美融合了新世界的纯粹和旧世界的优雅精致。”现在他的英语已经听不出什么毛病,不像刚到美国时满嘴乡音,但语言似乎很难描述好酒的感觉,很多时候,他带着沮丧的腔调说:“我想我无法形容它。”
这种类似土豪炫耀的行为符合了富人圈的某种理念,加上鲁迪性格开朗,广结好友,在各种私人酒圈里混得如鱼得水。
很快,这种精神感染了他的伙伴们,某种意义上,他算得上是一些新贵族们的购买指南和精神领袖。
鲁迪在倒酒
渐渐地,一个位于金字塔塔尖的新顶级圈子形成了。以鲁迪为中心,他们组成了一个叫做“怒汉”的私人酒会,里面有曾经拍过犯罪片的好莱坞导演杰夫·李维,他至今还忘不了鲁迪的好。
这个私人酒会每次由一位成员做东。想要加入这个团体,就必须掏出压箱底的好酒。有人估算过,一晚上喝掉的酒加起来怎么也要个五六十万人民币。
在其他成员看来,钱对鲁迪来说比不上喝酒带来的快乐。因为他对一款世界最顶级的酒——罗曼尼·康帝特级园有着格外的青睐,所以还得了个外号叫“康帝博士”。
“百万富翁的酒,却是亿万富翁才能消费得起!”这话说的就是罗曼尼·康帝。
有着“勃艮第之王”的它来自法国勃艮第最古老的酒庄。原料是一种叫做黑皮诺的葡萄,因为这种葡萄特娇气,平均3株葡萄藤,才能酿造出一瓶罗曼尼·康帝。
因为产量低,酒庄采取“配货”规则,得先买上几瓶酒庄的其他名酒,里头才有会一瓶罗曼尼·康帝特级园。只有在名录上登记的300人才能购买,整个法国一年也就能分到600瓶。
在鲁迪坐稳“康帝博士”这一名头后,很快,整个葡萄酒圈子的人脉和资源都向着他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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