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外滩15号曾经的记忆

文图 | 崔方春

10月中旬，应好友之邀，我与妻子10年之后又一次踏上了上海的大地。站在南京东路路口的黄浦江西岸，我俩仰望陆家嘴金融贸易区的高楼大厦，俯视滚滚江水中穿梭不息的游船，一转身看到的便是几十座具有百年历史的外滩万国建筑群。隔路相对的是一座建筑面积只有5000平方米的4层楼房，但它地位显赫，惹人瞩目。这，就是由德资倍高洋行德国建筑师海因里希·贝克于1899年设计，1902年10月26日落成的华俄道胜银行办公地，1928年曾为国民中央银行所在地，1993年至今的中国外汇交易中心所在地—-外滩15号大楼。

在矗立于外滩的百余幢经典历史建筑中，外滩15号大楼以其悠久的历史、独特的建筑风格和深厚的文化底蕴显得尤为珍贵，是入选上海市和国务院首批重点文物保护建筑。在上海近代建筑史上集众多“之最”于一身：是上海现存最早的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是上海最早采用面砖作为外墙装饰材料的建筑，是上海最早采用砂垫层作为地基处理方式的建筑，是最早采用西方人物作为建筑主立面雕塑的建筑。大楼安装了中国的第一台电梯，装有自备发电机，有供应暖风的设备。可以说，它是古典主义建筑艺术的结晶，是多种建筑技术融合的范例，经风雨而不倒，历百年而不衰。

我对这幢历史建筑产生浓厚兴趣，不仅仅于它的历史地位、建筑风格和文化底蕴，更重要的它是妻子原工作部门中国外汇交易中心济南分中心的总部所在地，是她历时15年汇报工作、出席会议、参加活动，结识领导和结交朋友的重要场所，也是她对我谈起最多的地方。对外滩15号，我俩一直心怀敬意充满爱戴。退休以来，能有朝一日一起看看老建筑，会会老朋友，找找曾经的记忆，回味回味过去的往事，一直是我俩特别是妻子梦寐以求的愿望。这次上海之行，为实现我们的梦想提供了上好的机会。

10月14日上午，72岁的原财务部总经理林慧君女士不顾腿疾出面陪同，中国外汇交易中心第一届领导班子成员、前副总裁、今年78岁高龄的汪德顺先生，亲自驾驶女儿的轿车，接我和妻子参观了经4年努力于2014年竣工，修葺一新修旧如旧的外滩15号大楼。在岗期间，妻子与汪先生曾一起两次出访西欧一次出访新加坡，共同考察外汇证券期货等金融市场业务。林女士出差济南期间，曾到我家作客。因而工作之外，他们是多年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汪老先生是中国外汇交易中心的创始人之一。1993年，参与了外汇交易中心新址即外滩15号大楼的考察谈判、使用权转让，主持了旧楼改造、双路供电、内外装饰以及交易设备的安装调试工作。对华俄道胜银行大楼自2014年起，历经4年的又一次修缮工程亦有全面的了解和掌握，并对设计施工方案提出过许多有益的意见建议。老人家步履轻盈，思维敏捷，谈吐清晰，像一位老练而熟悉业务的当地导游，开始了他的一路讲解。我则像个新入学的学生，仔细倾听，认真理解，并不时拍照录像，以留下更多的记忆。

在大楼入口，汪老告诉我，15号大楼是外滩第一幢从设计、材料到施工均能与欧洲建筑相媲美的建筑。它沿袭了当时讲究排场的银行业所崇尚的意大利文艺复兴风格，立面布局合理，对称工整，从外观造型到内部装饰以及总体构思都达到了极高的水平。外立面主要采用了两种装饰材料，即产于苏州的金山石和米色面砖。面砖的运用，在当时的上海应属于首创。沿外滩首层入口左右两面有4个扁拱券窗，窗外设置的装饰铸铁防盗栏杆仍为老建筑原物。立面饰以6根贯通二三层的爱奥尼克圆柱和壁柱。二层中间有3个券窗，两旁长方形窗框上方采用的是三角形山花。三层正中三个开间原为开放式外廊，1993年改造时用铝合金中空玻璃窗进行了封闭。

汪老手指大楼，详细介绍了最近这次修缮工程，设计施工单位根据历史照片和相关资料，在对建筑的历史沿革、艺术特征、建筑细部和装饰纹样，以及建筑师及其作品全面考证的基础上，为修复爱奥尼克壁柱檐部的四尊高浮雕人脸雕像，使建筑立面恢复昔日风采所作的努力。乃至为掩盖因外滩地面抬高60厘米，对入口造成的瑕疵采取的措施等等。特别讲解了著名书法大师周慧珺先生题写“中国外汇交易中心”牌匾的过程和故事，曲折动听，引人入胜。

在一楼，汪老一一介绍了中央大厅、W型楼梯、上部回廊、电梯等建筑风格。中央大厅高三层，用彩色玻璃天棚采光，上部周围的木窗亦用铅条镶嵌彩色玻璃，其特点明显属于欧洲新艺术运动风格。高大的穹顶和装饰，不但有效地扩大了空间感，也使建筑物彰显尊贵。汉白玉楼梯及墙面的浮雕，配上铅条镶嵌彩色玻璃的回廊和硬木饰品，格调华丽庄重而高雅。进厅两侧各有一排爱奥尼克柱，在大厅中间设有W形反向汉白玉楼梯直通二层大厅。二层以上建筑布局呈“回”字形，中间是贯通三层的中央大厅，大厅四周有爱奥尼克立柱和精致典雅的彩绘玻璃走廊。

在他们的引导下，我双目所及都是满满的惊叹和特异的新鲜。二层回廊两侧墙壁均有浮雕裝饰，201室大厅吊顶轮廓分明线条简洁，202、203室柚木吊顶横平竖直，护墙板刻有精美雕花。三层东侧的300室系俄罗斯风格装饰，墙面雪白，描金浮雕显露着富足奢华，门上雕饰十分精美。301和302会议室均为西洋风格，内有各具特色的柚木装饰，吊顶独具一格。房间内门形状和装饰比较考究，门上方呈三角或圆弧状，雕饰特色鲜明。汉白玉楼梯扶手雕有精美花饰，楼梯踏步的拱形支撑形态优美。西南角消防楼梯原为木质现为条石踏步，条石一侧搁置在砖墙上，相互咬合，巧妙组成一个整体，具有较高的观赏和参考价值。

我们走进经1993年改造工程电梯移位后新装的轿厢，王老仔细介绍了地面镶嵌的大楼地砖的来历、原铺位置、寻找过程、镶嵌难度及保存的意义，上海有关部门保护古建筑的作法让人肃然起敬。当然，电梯入口上方的钟表数码指针式楼层指示设计，古朴典雅，自然得体，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据资料记载，大楼原公共区域的地面均以德国产彩色缸砖铺装。由于多种原因，1993年改造时改为大理石，仅在二层中庭靠东部位保留了小范围彩色缸砖。这些原始梅特拉赫缸砖生产于1890年前后，与著名的科隆大教堂、连接曼哈顿岛与新泽西的荷兰隧道以及“泰坦尼克”号上用的缸砖为同一产品。目前，电梯轿厢地面镶嵌的不足0.5平方米的彩色缸砖即取自二层中庭所保留部分。它不但是历史的见证，同时也为人们提供了一分念想。

老建筑屋顶设计是非上人屋面，2014年修缮工程施工时作了特殊加固，用防腐木制作了部分屋面地坪，站在上面正对黄浦江和隔岸陆家嘴金融贸易区，是拍摄东方明珠电视塔等高大建筑和观看江上游船、上海夜景的理想地点。

汪先生林女士陪我俩一边看一边讲，声音宏亮，精神头十足。对他们的讲解，我听的十分认真，同时不停地用手机抓拍录像照片，以仔细记录场景，留足今后的记忆。妻子则边听边议边思，回想大于眼前，思考多于议论，并多次被过往经历所激动。在一楼大厅，妻子指着前面的W型楼梯动情地说，在一次会议之后，中心领导与会议代表合影，我就站在第三级台阶上。看表情，她仿佛穿越时光又回到了20年前的场景。随后，妻子情不自禁地站上台阶，非要让我给她留张时下的靓影。虽然已是青春不在，虽然增加了不少皱纹和白发，但妻子笑容依旧，精神不减当年。

在201室大厅，在301、302会议室，妻子特别高兴。她深情回忆接受领导会见、向中心汇报工作、参加全国性会议，包括自己大会发言时的情景；畅谈总中心领导与大家见面，听取意见、讨论问题、探究业务的感受；回顾与汪先生一起三次出国考察、学习取经的经历，情绪激昂，兴奋不已。她让我不停地拍照，不断地录像，以记录幸福的时光。她满脸堆笑仪容端庄地坐在曾经参加会议的会议桌前，让我们几个人同时拍照，非要找找当时的感觉。

上午11时许，我们几个人一起登上屋面平台。迎着秋日温暖的阳光，吸着黄浦江的清新空气，站在深咖啡色防腐木地板上，面对陆家嘴金融贸易区节次鳞比的高楼大厦和造型奇特的东方明珠电视塔，我心情激动，浮想联翩：一百年前，我们国家贫穷落后，外滩是西方帝国的天下，外国资本的乐园。今天，我们的祖国金融事业蒸蒸日上，外汇储备达3.1万亿美元，世界排名第一。外滩已成为国内外金融机构集聚地，上海已成为世界五大金融中心之一。目睹一切，我的心醉了，夫人的心也醉了。啊，这就是我们今日的上海，这就是我们伟大的祖国！这时，一张4人的合影占满了手机荧屏，定格在不尽的遐想之中……

中午，汪先生林女士执意在另一座著名上海近百年老建筑，建于1929年的和平饭店设宴款待我们夫妇。那些年到上海出差，曾很多次走过和平饭店，但都是“三过而不入”，既看不到内部光景，也不了解饭店服务，更不可能成为座上宾—-亲口尝尝著名饭店的菜肴美食。当我们四人进入大堂的瞬间，那只巨大的纯水晶和平鸽已将我的思绪带入了另一个世界—-和平饭店是如此美丽，和平相伴是如此美好！

在直面黄浦江的酒店八楼龙凤厅，落座不久，工作人员奉上一人一盘一壶一杯的宝岛台湾产高山乌龙青茶，茶香浓郁，别致讲究，既表达了主人的热情，又展示了酒店服务的独具匠心。六道考究的菜肴，制作精细，色泽鲜艳，味道纯正，既考虑了客人的北方习惯，又体现了大上海的待客之道。一款特色云吞，一款阳春汤面，手艺精湛，雾气缭绕，香味扑鼻，把新朋老友的情谊推向了高潮。我起身吟诵打油诗一首，自命题《感我前世和今生》：

德顺慧君又凤荣，两位领导一个兵。

工作时节鼎力助，颐养天年既往情。

春去冬来问寒暖，柳绿花红叙共鸣。

今日盛邀寻故地，耄耋古稀赛顽童。

顺翁不顾龙体弱，驾车导游躬自行。

君姐那管多不便，娇步频走起东风。

和平饭店龙凤厅，精心策划是真诚。

豪情驱动四眼泪，感我前世和今生。

作者简介：崔方春，山东青州人，从事银行工作41年，退休职工。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2016年，出版35万字个人传记《往事记忆》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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