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真会成为下一个中国?
文| 陶短房旅加学者
来源 | 瞭望智库
前几日,库叔刊登的一篇《一场大迁徙正在中国上演!是越南、印度?还是贵州、湖南?决定关乎未来……》引起了读者很大反响,文中提到我国以沿海劳动密集型企业向内地转移为代表的产业转移,正从前些年的序曲、发展阶段,进入到现在的高潮时节。
不只中国,随着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协定(RCEP)主体谈判的完成,“越南将成为下一个新兴制造业大国”的声音再度高涨。
那越南真的能变成“下一个中国”,成为新的“世界工厂”吗?
11月4日,第三届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协定(RCEP)峰会在泰国曼谷结束。
除了“临时退群”的印度,其余15国一致同意RCEP原则,不排除2020年在没有印度的情况下签署协议。(不过,好事多磨。日本经济产业副大臣牧原秀树11月底接受采访时口风一转,“日本不会考虑在没有印度的情况下签署RCEP”。当然这是后话。)
11月5日,德国《法兰克福汇报》文章称,RCEP主体谈判的完成,意味着一个涵盖全球约1/3人口和经济产值的区域一体化架构将拔地而起。在这个一体化区域内,将实现优惠、便捷的关税和市场开放体系,从而便利15国贸易、投资和产业的互联互通;而且,会在服贸、投资、技术、知识产权、原产地制度、竞争与反垄断、电子商务等各方面,实现“游戏规则”的一体化。
很显然,这意味着一个规则自主的、涵盖世界上相当大一部分新兴制造业国家的“次经济区域”将就此产生,越南就在其中。
耐人寻味的是,近来,关于“越南将成为下一个新兴制造业大国”的各种声音再度高涨。其热度不亚于在2008年到2012年间集中爆发的对越南“总理潘文凯推动建设美式国家”的炒作,然而实际上,潘文凯总理在2006年6月27日就卸任了。
一些最激进的论调甚至认为,越南将成为“下一个中国”,从而迅速取代后者在全球制造业版图上的地位。
这些论调究竟有多少“含金量”?
越南离下一个“新兴制造业大国”还有多远?
1 几经沉浮数据“看上去很美”
越南制造业起步很晚,法据时代的越南仅能制造传统的手工业品。
二战后,随着法国势力的消退,越南进入南北分治时期。北越在苏联-东欧集团和中国的支援下,建立了一些基本的重工业、军工业和配套产业,但起点既低,又饱受美军空袭摧残,发展十分缓慢;南越则在美国扶持下发展了有限的军工产业,以及以对美出口为主的轻工业。
1975年,越南统一,重工业发展随着《越苏友好同盟条约》的签署步入快车道,轻工业则由于美国市场的丧失迅速萎缩。
1978年,越南侵柬,翌年中国对越自卫反击战爆发,此后,越南陷入两线作战窘境。且随着苏联-东欧集团自身的不断衰落,越南制造业陷入独立以来空前低谷,国民经济极度萎缩。
1990年,中越关系正常化;5年后,越南和美国实现历史性和解。在当局“革新开放”政策鼓励下,因劳动力价格便宜,及在东南亚各国中相对更强的组织纪律性,越南制造业迅速发展起来。其起步切入点放在了“多快好省”的“三来一补”轻工业上,球鞋、拖鞋、塑料凉鞋这“三鞋”迅速风靡美国市场,随后纺织、家电等轻工产业也开始发展。
上世纪90年代中期,越南一度被看好将成为继“四小龙”(港台新韩)、“四小虎”(马来西亚、菲律宾、泰国、印尼)之后又一个崛起的新兴国家,甚至已有人性急地将越南和前述“四小虎”合并,称为“五小虎”。
彼时,中国正进入改革攻关阶段,许多国际观察家认为,越南等“小虎”将先于中国步入增长快车道。
然而,好景不长。
随着东南亚金融危机的爆发和当时越南最大外国直投来源地——日本泡沫经济的破灭,越南和其它东南亚“小虎”一样陷入制造业发展的巨大瓶颈,直到2010年前后,才随着“大中华地区”投资的源源涌入和中国大陆过剩产能转移重新进入快速发展期。
2018年,越南GDP增速高达7%。美国海关统计显示,2019年一季度,越南对美出口同比飙升40%,增幅在40个对美主要出口国中位居第一,出口额达206.95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449.83亿元),同期中国对美出口同比减少13%,为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最大减幅。
具体到明细类别,越南对美手机、电脑类产品出口同比分别增加200%和78%,中国同期却是-27%和-13%。
不仅如此,和上一次(2008年以前)高速增长期相比,此次越南制造业的增长显得更多元化,也因此更“扎实”。
根据越南海关的数据,2017年越南制造业出口价值最高的产品类别依次为电机和设备(94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6585亿元)、鞋类(199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394亿元)、机械(包括电脑类,146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022亿元)、服装及服装配饰(138亿美元,约合人民币967亿元)、纺织及抽纱制品(13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911亿元)、家具、床上用品、照明、标志物及预制建筑(89亿美元,约合人民币624亿元)、光学仪器及医疗设备(56亿美元,约合人民币392亿元)。
虽然和中国等新兴制造业大国相比,越南制造业出口大宗,仍是“三来一补”和鞋类、纺织品等轻工产品,但较2008年以前的“清一色”,进步无疑是显著的。
某种程度上,一些越南经济决策者,以及出于种种动机高看越南制造业前景的各国人士,正是基于这些良好的数据,给了他们足够的底气。
这些数字看上去很美,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越南要迈向“下一个制造业大国”,需要跨过重重障碍。
2 实现超越有“四大短板”
首先,“自配套能力”薄弱。
越南轻工产品的自配套能力十分薄弱。以配套能力相对较高的服装纺织业为例,其面料国内自给率仅不到16%,棉花自给率不到20%,70-80%从中国进口的纺织品是用于再生产出口的。其它产品也是如此,甚至更严重。
曾有非政府组织进行调查,在越南和中国同时以同样条件寻找“塑料袋”供货商,结果中国可找到3850家,而越南仅485家。进口成分占总成品价值比重,电子产品为约77%、药品约80%到90%,塑料产品约70%至80%。
这种状况一方面让越南制造业产能“虚增长”,利润却多被上下游和外商投资者赚取,另一方面也抵消了其在劳动力成本等方面的优势。
此外,在新产品样式、专利、专业设备和模具等方面,越南厂家也往往遭遇困难。
其次,规模仍是瓶颈。
越南制造业中最有竞争力的仍然是小规模企业。美国商会的统计显示,越南制造厂家愿意接受的外商最小订货量(MOQ)平均只有中国同类产品的约1/4,这对于美国和欧洲的小经销商和初创企业而言相对有利,但缺乏大规模大批量快速生产的能力。
以近年来公认竞争力最强、增长最快的越南制造业企业——纺织服装业为例,大多数工厂的雇员数在500至2500间,年产能约30至200万件。
越南商会在谈及这一问题时曾表示,这种状况虽然导致越南制造业难以应付大批量、需要快速交货的订单要求,“但因为手工加工比例高,易于发扬‘工匠精神’,品控较其它竞争者更好”。
对此,美国商会不以为然,他们在今年稍早的一份报告中指出,较小的企业规模和高度不稳定的原料品控,导致越南供货商“完全无法确保大批量同规格订货的品质均匀”,因此“实际上不符合现代化制造业的基本要求”。
第三,品质仍不稳定。
一位北美中档休闲运动鞋“定牌”订货商原本在中国福建某地订货。随着当地订货成本逐年抬高,2017年,该订货商将订单改在越南,结果,“最关键的前网面只穿了3个月就千疮百孔,不到一年就面目全非”,而原先在中国的订货“穿五六年也几乎不会破洞”,“质量参差不齐,相差太大,同一双鞋,左右脚的品质甚至大小都有明显差异”。
不少“老外贸”称,中国、墨西哥、土耳其等新兴制造业大国当初异军突起的关键,是“价廉物美”四个字,而“越南制造”如果走了印度“价虽廉物不美”的道路,难免遭遇和昔日印度(尤其印度纺织业)相同的瓶颈。
第四,生产成本“不上不下”。
比起中国和东南亚“小龙小虎”们,越南劳动力成本是有价格优势的。
2019年越南官方数据显示越南最低工资标准(月薪)如下:
但是,这个“优势”只是相对的。并且这个水平近年来增长缓慢,2019年平均增速仅5.3%,低于去年的6.5%和2017年的7.3%。
和2014年同期相比,2019年1至6月,越南平均工资增长了50%以上;自2016年起,奖金、津贴等基本工资以外收入也逐步纳入社保投保额计算,雇主负担陡增。加之,随着越南和一系列工业化国家签署自贸协定,有组织的罢工与日俱增。
2018年3月,著名鞋业品牌“宝成”曾抱怨,“7年5次罢工,工资增长17倍”。此后,该鞋厂又遭遇了两次罢工,并不得不继续加薪。
同年,当地鞋业和纺织业“三来一补”企业预估,照目前趋势,越南同类厂家在劳动力成本方面与中国国内持平,在鞋业只需5年,纺织业只需7年。倘果真如此,“越南制造”将陷入前有中国“泰山压顶”,后有柬埔寨、孟加拉等国“釜底抽薪”的尴尬局面。
另外,随着2018年中国制造企业大量向越南转移产能和杠杆资金介入“炒地皮”,曾经是“越南制造”最关键优势之一的土地、厂房价格优势也逐渐减弱。
第四,基础设施拖后腿。
越南的公路只有20%铺设了路面,主要铁路干线是法国占领时代遗留下来的,没有一个吞吐量进入全球排名榜的大港口。中国拥有全球10大最繁忙港口中的7个以及日新月异的铁路、公路网络。
从胡志明市到河内,铁路里程1726公里,特快列车要跑34小时;从北京到上海,1318公里的里程高铁仅需4.5小时。
外来资本对这些长线项目普遍不感兴趣,一度被炒得火热的越南“北南高铁”,早在2000年就提出,原本“力争”2014年开工,2035年全线开通。实际上,几经波折,该项目至今仍停留在图纸和模型上,甚至,规划名称也悄然变成了“2045高铁规划”。
基础设施的“先天不足”、“后天乏力”,正严重制约“越南制造”的增长后劲,一旦越南按自身规划,逐步实现制造业“由轻到重”的升级,对交通、物流、水电供应的需求将更上一个台阶,届时缺口也会变得更大。要知道,越南的水电供应也已进入瓶颈状态。
3 处境有点尴尬“不轻不重、不上不下”
我们把视角抬高一点,从整个东盟的范围,去看一看这个红极一时的“新兴制造业发展区域”的真相。
尽管“动静很大”,但是,仅就制造业而言,越南在东盟10国中始终处于一个“不上不下、不轻不重”的尴尬位置。
说它“不上”,是指在制造业国际分工中处于较低环节,不但无法和中国、韩国、墨西哥、土耳其等新兴制造业大国、强国相比,在东盟区域内,也被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开始产业升级的新加坡等国远远甩在身后,软硬件和劳动力素质、投资环境等方面甚至不如马来西亚、印尼和泰国。
说它“不下”,是指在全球产业链分工最“末梢”干“脏活累活”方面,它也比不过“近水楼台”的中美诸国、有“普惠制”加持的非洲新兴制造业国家,甚至劳动力政策更宽松、劳动力和厂房租金等成本更低廉的柬埔寨、孟加拉国、斯里兰卡等。
一位熟识的橱柜制造商坦言,自己把产能从华南转移到非洲莫桑比克,目的是借“普惠制”绕开高关税,进入北美市场,“越南受到的‘双反’弄不好比中国还多,成本还越来越高,我躲还来不及呢”。
说它“不轻”,指的是越南的轻工业最容易被更低端国家替代、被工业化出口目的国“双反”的范畴,上世纪90年代至今,越南屡屡在这个问题上吃亏。在“对接导向”上的犹豫、模糊,其它东盟伙伴国纷纷抢占“高一线”产业阵位,让势头看似不错的越南制造业,正不得不面对“高一线阵位被抢占、更高阵位‘高攀不上’”的难题。
说它“不重”,是指越南尽管早在越战时期就大力发展重工业,近年来更屡欲有所作为,但受制于“先天不足”和后天基础设施、治理管理能力、投资环境、投资者投资意愿等,发展相对有限。不要说和中、韩、墨、土等国相比,和东盟区域内的新加坡、印尼、泰国都有相当差距。
“四不”外加“一没有”(没有充分的基础设施支撑),正成为越南制造业“再上一层楼”迫在眉睫的制约,且并不容易解决。
而且,与欧盟迟到5年的自贸协定也未必是越南制造业的福音——双方之所以长期僵持,根源在于欧盟希望将自己一套环保、生产环境、劳工福利等强制性标准强加给越南,一旦落实,越南制造业最大的优势——劳动力成本,将被极大削弱。
前文已经提到过,越南工资、劳保水平十分低下,“有空调的厂房寥寥无几”,距离欧盟标准显然相差太远。更重要的是,越南和欧盟同样缺乏“你生产的我需要,你需要的我生产”这种“循环互补共生”关系。
目前,和越南间具备这种典型关系的经济体只有两个:美国和中国。
4 战略选择走错一步后果都很严重
要知道,东盟10国是清一色的出口型、外向型经济,且都不同程度存在国内市场开发度低、制造业“自消化”能力相对较差的弊端,因此,任何有意义的“次区域框架”,必须包含一个纵深开阔、“吞吐量”巨大,且愿意对次区域内较小伙伴开放本国市场的大型经济体,惟如此,才能构成一个“有出有进”、自成体系的“次区域自循环”,实现此区域内各国的互补和共同促进。
在这方面,东盟各国长期以来一直“两条腿走路”:
*推动跨太平洋贸易协定(TPP)“落地”;
*推进RCEP。
二者有很多相似处,比如:
都是开放式架构;
都包含规则和标准的一体化,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关税或贸易机制;
都通过拉入至少一个大型经济体,实现区域经济的“自循环”。
二者最醒目区别是:TPP“有美无中”,RCEP“有中无美”。
奥巴马(Balack Obama)时代的美国希望“牺牲”本国市场开放度,换取东盟经济和制造业更加依附于美国这棵“大树”。东盟10国对日益增长的中国影响力且喜且惧,内部分歧严重,不仅拉入素来“不好说话”的印度“对冲”中国影响力,而且在投入和重视程度上也是厚此薄彼。
在这种局面下,TPP“高歌猛进”,RCEP只能是“挂一档慢慢走”。
当初,越南是TTP最热心的推动者之一。观察家评论,对海外市场、尤其美国市场依赖度畸高的越南制造业,需要一个有美国参与其中的TPP,来解决其制造业的“流出口”问题。
越南朝野曾乐观地认为,随着TPP的实现和越南-欧盟自贸协定的签署,“越南制造”将迎来一个空前友善的国际环境,且一些躲避美国贸易壁垒的制造业,也可能向越南转移。
(美国退出TPP)
然而,2017年1月23日,刚刚宣誓就职没几天的特朗普签署行政命令,让美国退出了TPP。特朗普的“退群”让TPP变成了《笑傲江湖》中的“四岳剑派”,剩余成员国近乎清一色的出口国,既无法解决市场问题,也难以形成互补的循环和分工合作。
此后,其它成员国尽管推动所谓“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但是,如前所述,一个缺乏了大型经济体、只剩清一色外向型经济国家的“次区域”,是无法构成产业发展、尤其制造业发展“自循环”的。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一度被冷落的RCEP迅速被东盟十国“路人转粉”,并且宁肯不给当初被硬拉来“对冲”的印度面子,也要努力向前实质性推进,其内涵一如《法兰克福汇报》文章所言,东盟大多数国家在其经济、尤其制造业发展的关键阶段,半被动、半主动地选择了优先和中国对接。
这样的对接是互惠互利、相互促进的:中国可以借助东盟各国,加速产业转移和升级、更新,减少相应风险和成本,而东盟各国也可借中国制造业“树上开花”,并得到上、下游配套和资金、市场的相关便利,形成良性循环。
我们看到,在美国从TPP“退群”后,东盟新兴制造业国家中,原本在“对接中国”方面最为积极的柬埔寨、马来西亚固然劲头依旧,原本态度相对谨慎的新加坡、印尼,甚至一度存在抵触情绪的菲律宾等国也“精神抖擞”。
与之相比,越南在这方面的态度,有些心不在焉。
一方面,尽管美国不断向越南制造业施加压力,但越南国内经济决策层似仍将“对接美国”当作重中之重;另一方面,它们对推动越欧自贸协定和CPTPP,也仍抱有较其它东盟新兴制造业“邻居”更殷切的期冀。
必须严肃地指出,对出口导向型新兴制造业而言,“对接方向”是一个战略层面的问题,如果在这样一个“大是大非”问题上举棋不定,走错一步,势必付出巨大的代价。
5 将成中美贸易战最大赢家?想太多了
自2010年以来,越南人也好,境外观察家也罢,都热衷于评论越南制造业能从中美博弈中获得多少红利。
许多观察家称,随着几年前中国开始“腾笼换鸟”、“清理过剩产能”,加上自2011年以来中国劳动力成本增长达60%以上,不仅大批外国投资者、甚至许多中国本土厂家也纷纷将产能转移到越南。
中美贸易关系紧张加剧后,这种趋势有加强之势。
许多在越南设厂的外国投资者开始兴建更大更多的厂房、宿舍楼,以容纳快速膨胀的产能和员工,技术培训学校人满为患,毕业生就业形势火爆,如上文所述,对美贸易更是如火烹油。
正是在这一系列数据刺激下,一些越南高级官员才喊出“越南将成为中美贸易纠纷最大赢家”的口号,而某些外国观察家也给越南冠以“下一个中国”的头衔。
然而,6月26日的“特朗普”凉水,却让许多越南人如梦方醒。
这一天,特朗普在福克斯商业电视台做节目时痛斥:
“越南占美国便宜比中国更甚”“虽然比中国小却几乎是所有(对美国出口)国中最恶劣的”……
(特朗普怒斥越南)
这让越南朝野和许多预言家所谓“产能转移越南以规避美国关税壁垒”的乐观预期,如台风后的玻璃窗般碎了一地。道理是明摆着的:整天高喊“美国第一”、“不让外国占便宜”的特朗普,既然不愿让中国“占便宜”,当然同样不愿让越南真的成为“第二个中国”。
特朗普更直截了当地指出,针对中国发难的目的,并非让外国甚至中国出口商把产能换到越南,再继续向美国倾销,“我要的是它们都回美国去生产”。
许多记性稍好者已经想起一个事实:美国对越南轻工产品(如鞋类)的“双反”,甚至比对中国同类产品还早几年开始。
从“三鞋”开始,美国就一直非常警惕越南轻工制造业的发展和对美倾销,在WTO框架下针对越南轻工产品的“双反”甚至早于对中国同类产品。此次特朗普虽未直接提及“加税”,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尽管越南通过对美更多让步,暂时稳住了暴躁的特朗普,但此时此刻美国选战方酣,特朗普如何取舍不问可知。更何况,根据特朗普“欺软怕硬”“得寸进尺”的惯性,他恐怕会变本加厉地压制越南对美出口,尤其中国和其它外资企业“洗澡蟹”式的变相对美“经第三方出口”。
一旦美方“双反”和加税双管齐下,越南就会瞬时从中美贸易关系紧张的最大受益国,转变为最大一条被殃及的池鱼。
正如许多分析家所指出的,中国经济的庞大体量,其国际市场的多元化、产业领域的齐全、产业链的完整和国内市场规模及潜力的巨大,也令其具备强大得多的“抗击打能力”,而越南在上述领域均逊色得多,一旦美国“关门”甚至仅仅作出姿态,就足以对其脆弱的经济和制造业基础构成巨大震撼。
更要命的是,如前所述,外国产能、资本的源源流入越南,很大程度上是考虑到规避美国关税壁垒的需要,如果美国明确流露出对越南实施关税、非关税惩罚的意向,这种“涌向越南”的动能就会趋于衰竭,毕竟如前所述,在越南投资存在诸多不便,且其国内市场狭窄。倘丧失了对美国这个最大出口市场的“潜力联想”,外资对越南制造业的投资兴趣和意愿就会大减。
怎么办?对越南而言,“手到病除”的“靶向药”暂时没有,但应对一时之患的“止疼片”,其实还是有的。
此时此刻,越南恐还需设法和中国达成更多谅解,毕竟,不论上游、下游,中国都是与越南制造业关联度最高的经济体之一。从刚刚结束的RCEP“定稿”看,越南在这一方面已有了较前充分、清醒的认识——尽管不无犹豫,但毕竟还是在向前迈步。
另外,越南需要更有效地刺激内需消费。
纵观几个新兴制造业大国崛起的路径,不难发现,它们不约而同在“三来一补”大发展几年后,走上了更多依靠内需的道路。越南国土面积虽然不大,却是个人口近亿(2019年4月1日人口普查数字为9620.9万)的国家,如能适时调整制造业构成,激活内需潜力,至少日子会比现在好过得多,面对区域外大经济体的“软硬打击”,也将具备较前更强的“抗击打能力”。
栏目主编:顾万全 文字编辑:卢晓川 题图来源:图虫创意 图片编辑:朱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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