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柳黛：民国毒舌女作家，骂得张爱玲浑身发抖，差点流泪

潘柳黛：民国毒舌女作家，骂得张爱玲浑身发抖，差点流泪

文/老张在路上

20世纪40年代，上海沦陷区文坛上，有所谓的“四大才女作家”之称：张爱玲、苏青、关露、潘柳黛。这四位的前三位，张爱玲、苏青不用多说，现在知道的人很多，关露名气比不上前两位，但她作词的“卖报歌”，也称得上耳熟能详了。只有潘柳黛，知道的人不多。

潘柳黛本名思琼，别名柳黛，笔名南宫夫人。1920年2月12日生于北京市东城区一个旗人家庭，曾祖父是清朝官员，祖父是官商，可想而知，她的父亲就是个纨绔子弟，在祖母去世后，沾染上鸦片、赌博、逛妓院，这个家就败落了。父亲后来抛弃家庭而去，潘柳黛因相貌酷似父亲，被母亲所厌，潘自己说：“我是没有充分得到母爱的小妞。”

1940年，潘柳黛到了南京，在《京报》副刊当誊稿员，因文笔出众，不久转为记者。后被推荐到日本大阪，在每日新闻社主办的一家半月刊（《华文每日》）任助理编辑。1942年，该刊在上海办分社，潘柳黛回国，杂志倒闭后，潘辗转于几家小报当编辑，并给各小报写专栏。

所谓“四大才女”的说法，是此时流传开来的。

然而有人考证说，“四大才女”可能是潘柳黛的自炫，当时小报确有四女作家之说，有时指周鍊霞、兰儿、王渊、潘柳黛；有时指丁芝、张宛青、潘柳黛、苏青，很少有人将潘柳黛和张爱玲并列在一起。

潘柳黛的代表作是1945年出版的《退职夫人自传》，被誉为“与中国女性主义小说经典的苏青名作《结婚十年》堪称‘双璧’”，潘柳黛还有一本少有人知的长篇小说《一个女人的传奇》，表现了女性主义的视角。

《退职夫人自传》近于自传。小说主人公有着痛苦的童年，因酒醉失身于陌生人，与比自己大22岁的有妇之夫私奔后又抛弃对方。后来小说主人公终于找到心上人，却意外发现他竟和他的婶婶有着不伦之恋，这都是潘柳黛亲身经历的真实故事的写照。

就是这么一个喜欢“黑别人”，又喜欢“自黑”的女子，遇上了一个男人——李延龄，上海圣约翰大学的教授。

潘柳黛坠入情网，发表了一篇散文《热带蛇》，再次引起轰动。

最近，我被蛇咬了一口，原来十分健壮，一被蛇咬，便突然变得极其脆弱了……明知道蛇是狡猾的，但我已经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最有能力的舞蛇人，我要用我所有的智慧、耐心，来调理这在别人眼里看来并不可爱的小动物……看我将来做一个第一流的弄蛇人给你看。

言下之意，她爱上了李延龄，因此还得了一个雅号：“弄蛇的女人”。

1944年7月2日，潘柳黛和李延龄在上海新都饭店万象厅举行订婚仪式。次年1月10日，依旧在老地方举行婚礼，证婚人为罗君强。当时婚庆报道，说“潘柳黛弄蛇典礼·展开在新都”。

新婚燕尔，情意绵绵，虽然李延龄只是一个穷教授，可她心里觉得，丈夫是全天下最有才华的人，甚至还在《语林》上发表《我结婚了》，讲述自己独特的婚姻观。

好景不长，蛇终究会咬人。半年后，李延龄出轨，两人最终还是以离婚收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只维持了半年。此时，潘柳黛怀有身孕。李延龄什么也没给潘柳黛留下，她从婚变中走了出来，继续写文为生。

后来，潘柳黛产下一个女儿，她承担起抚养孩子的责任，拼命工作，驱散这段婚姻带来的悲伤。

抗战胜利后，潘柳黛因曾在日伪媒体供职，一度被指为“文妖”。潘柳黛回应道：“那些唱高调的人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那是因为他们还不至于‘饿死’，所以才乐得冠冕堂皇唱这种高调。”

（张爱玲）

张爱玲曾经说潘柳黛：“这种女人，腰既不柳，眉也不黛，胖得像箩筐，装得倒是风情万种的样子，其实骨子里俗得很。”

对于这种贬低，潘柳黛自己倒是看得开，曾说：“有人看见我名字，总以为我一定是瘦比黄花的样子，我说那是因为他只看到柳枝，没有看到柳树的缘故。”

眼下，有一个词叫毒舌，最有名的毒舌，金星应该是其中一个。所谓毒舌，说话往往一针见血，而且针针戳到骨子里很深处。大胆直爽、幽默直白，不但黑别人，因连自己都不放过，时不时黑一下自己。

潘柳黛就是这样的女人，是民国时期上海滩的辛辣毒舌、段子手。这从她得罪张爱玲的那篇《论胡兰成论张爱玲》中便能看出来。

1944年《杂志》月刊第十三卷（五六月出刊）上，胡兰成写了《论张爱玲》一文，提到张爱玲的“贵族血液”，赞美她的创作“横看成岭侧成峰”。

潘柳黛反问：胡兰成何时“横看”和“侧看”张爱玲了？这话很容易让人想歪。

对于“贵族血液”，潘柳黛则嘲讽道：张爱玲是李鸿章的重外孙女，这种关系就像太平洋上淹死一只老母鸡，吃黄浦江水的上海人却自称喝到了鸡汤一样。

文章化名“真西哲”，因胡的文章说张爱玲的个人主义可与西哲苏格拉底、卢梭相提并论。

在苏青提醒下，张爱玲才注意到这篇文章，读后“一时气得浑身发抖……差点流下眼泪。”

（潘柳黛与上海著名坤伶、作家白玉薇）

潘柳黛为什么要写这篇文章？原因至今成谜。潘柳黛自己的解释是：“当时我只顾好玩，说得痛快，谁知以后不但胡兰成对我不叫应（照应的意思）了，就是张爱玲也‘敬鬼神而远之’不再与我轧淘（交朋友之意，吴语）。”

而张爱玲的解释是，一次潘柳黛和苏青预约上门拜访张爱玲，张特意穿了件柠檬黄露臂晚礼服等她们，以示郑重，可二人迟到了5至10分钟，门铃响时，张爱玲对佣人说：“秦妈，告诉她们，本小姐现在不会客。”潘柳黛站在前面，看到了张爱玲，便问她是不是有贵客，但张还是请她们吃了闭门羹。半个月后，苏青打电话给张：“你不好好接待潘柳黛，遭报应了。”苏青所说的“报应”，就是潘柳黛的那篇文章。

1950年，潘柳黛去了香港，开始“卖文为生”，她又开始写擅长的情爱小说，如《红粉金刚》、《路柳墙花》等等。而且，她还开始闯荡电影编剧行列。1953年，处女作《歌女红菱艳》，1959年《冷暖人间》、1961年《不了情》。《不了情》享誉亚洲，她还一并填词电影的主题曲《忘不了》。

写得好，编得好，甚至连演得都很好。曾经客串1957年电影《满庭芳》，饰演一个主妇。据说，演得入木三分，还获得导演的认同，并参加《一王三后》的演出。

（《不了情》电影海报）

她被戏称是邵氏女职员里的“四怪”之一，最高、最矮、最胖、最瘦，她就是最胖的人。知道是玩笑，潘柳黛从来不在意。

在香港整个演艺圈，不少演员和她的关系都很好，比如成龙，他曾说：

我的老板认为我要有新的名字。罗维导演找到当时很有名的作家潘柳黛，帮我想了几个名字。那天我去她家选名字，看她写了好多个带龙的名字贴在墙上........她说，这样吧，我就替你选了，就是成龙了。我说哎哟不行不行，太大了。她说，其他的没有一个适合你，你就叫成龙吧！

1975年，潘柳黛又写了《记张爱玲》，仍不肯放过“贵族血液”这个梗：“李鸿章既然入过清廷，对‘太后老佛爷’行过三跪九叩礼，口称道：‘奴才李鸿章见驾’……张爱玲在血液上自然不免沾上那点‘贵族’的‘仙气儿’了。”“在中国卖弄美国噱头，到美国再去卖弄中国噱头，我想聪明的张爱玲很可能已经放下剪刀，拿起厨刀，在美国朋友面前，正在大力表演她的‘祖传秘制’‘李鸿章杂碎’的‘贵族’烧法呢。”

其实，当初张爱玲与潘柳黛还是要好的。那时，张爱玲为了迎接苏青和潘柳黛到她家做客，盛装款待，潘柳黛在《记张爱玲》：“张爱玲喜欢奇装异服，旗袍外边罩件短袄，就是她发明的奇装异服之一。有一次，我和苏青打个电话和她约好，到她赫德路的公寓去看她，见她穿着一件柠檬费坦胸露臂的晚礼服，浑身香气袭人，手镯项链，满头珠翠，使人一望而知她是在盛妆打扮中。”

能让张爱玲如此盛装打扮，招呼客人的人，并不多，潘柳黛是其中一个。

然而，日后在香港，有人告诉张爱玲，潘柳黛也在香港时，她却说，谁是潘柳黛，我不认识。

结梁子的，还是那篇毒舌文章。

张爱玲和胡兰成不再搭理她了，潘柳黛和张爱玲这段友情也画上句号。不久，有人打电话来骚扰潘柳黛，甚至威胁她，说，“你是潘柳黛女士吗？”她回答：“是呀。”对方再次说：“你是不是潘金莲的潘呀？”潘柳黛也毫不客气：“不错，我是潘金莲的潘，我知道你姓王，王八蛋的王！”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1953年潘柳黛与蒋经国远房侄子蒋孝忠结婚。1962年，在新加坡工作的潘柳黛，听闻丈夫生病，急急赶来，谁都没有想到，次年，蒋孝忠因患脑炎，离开人世。

她和蒋孝忠有两个儿子，一个10岁的蒋友威，一个8岁的蒋友文（香港童星蒋金），还有之前一直在大陆的大女儿李茉莉。为了这三个孩子，潘柳黛从漫长的伤痛里，走了出来。

（1957年，潘柳黛与丈夫蒋孝忠、儿子蒋友威）

1988年2月，在两个儿子的陪同下，潘柳黛离开香港，前往澳大利亚墨尔本。这一年，她68岁。

她的封笔之作，是77岁的潘柳黛为父亲写的一首诗，名为《父亲颂》，写在感恩节，表达对父亲的思念之情。

2001年10月30日，潘柳黛因糖尿病发作，抢救无效，享年81年。

潘柳黛，这个名字，很少人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