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22日 星期五

潮剧大家姚璇秋:“春天来了,我愿做一名浇花人”

原标题:檀板声中,剧情变幻,曲传心素倩月朗;红氍毹上,潮音激响,璇秋回舞意深长(引题)

潮剧大家姚璇秋:“春天来了,我愿做一名浇花人”(主题)

文/艾云

在中国戏剧的百花园中,300多种地方戏争奇斗艳,它们以各自的独特优势,竞相绽放出俏丽姿容。潮剧,这个有着400多年历史的剧种,以自己的清冽芳香、雅歌妙曲,成为这梨园之内,一朵散发着海盐味儿的迷人奇葩。

首届广东文艺终生成就奖获得者、著名潮剧表演艺术家姚璇秋一直认为,她是站在了无数大师的肩膀上,才能看得远。现在,她也要把潮剧前辈的优良传统接过来、传下去。她相信,潮剧这个古老的剧种一定会与时俱进,不断创新。

获颁广东省首届文艺终身成就奖,姚璇秋应该是得之无愧。依稀记得2012年的夏天,我和电视台的几个朋友为做节目去汕头采访她,车进市区,七拐八转,才找到她所在的潮剧院。姚璇秋正与年轻的潮剧演员排练新戏,空隙时间我们采访聊天,从中知道了许多令人难忘的故事。

潮剧大家姚璇秋:“春天来了,我愿做一名浇花人”潮剧大家姚璇秋:“春天来了,我愿做一名浇花人”

1957年毛泽东主席接见姚璇秋(右一)

潮剧大家姚璇秋:“春天来了,我愿做一名浇花人”

1963年周恩来总理接见姚璇秋(右一)

潮剧大家姚璇秋:“春天来了,我愿做一名浇花人”

姚璇秋最早的舞台留影:上世纪50年代饰演《扫窗会》中的王金真(左)

潮剧大家姚璇秋:“春天来了,我愿做一名浇花人”

《苏六娘》剧照

潮剧大家姚璇秋:“春天来了,我愿做一名浇花人”

姚璇秋(左一)辅导学生吴玲儿(右一)

潮剧大家姚璇秋:“春天来了,我愿做一名浇花人”

梅兰芳为姚璇秋亲笔题字

潮剧大家姚璇秋:“春天来了,我愿做一名浇花人”

《江姐》剧照

潮剧大家姚璇秋:“春天来了,我愿做一名浇花人”

《辞郎洲》剧照 图/受访者提供

【与潮剧结缘:“演戏是要为人民服务”】

可大气凛然、也可柔肠百结的古老剧种

粤东海道开蒙较早,宋元时期从北向南迁者更众。中原文化与古越文化的长期交流,共同创造了潮汕文化。南宋时,中国沿海地区已有南戏,到元末明初,南戏比北杂剧更为兴盛,并流布各地。最迟在明初,它已传入潮州。在潮州凤塘古墓,出土的就有明宣德7年,即1432年的手抄剧本《亚字刘希必金钗记》。现在仍在演出的《荔镜记》《苏六娘》等剧本,也都是明代时期刻刊抄录传世的。戏曲在潮州地区的官宦人家、富绅大户以及勾栏瓦肆广为传唱。

说起潮剧,也不能不提到潮汕人。

潮汕人主要居住在广东的粤东北一带,有平原、有山区,但是更多的地方毗邻大海。潮汕人习惯于挂帆出海、风波无定的生活。也早已有敢闯敢干的前辈,漂洋过海、走出国门,到海外闯荡天下。潮汕人一向以剽悍骁勇、爽朗豪放的性格闻名于世。

在这样的血缘特征、性格基因中产生的剧种,它自然有着不甘于命运摆布、响遏苍穹、穿云裂帛的大气凛然;但在愁绪袭来时,它的唱腔又是如此的柔肠百结,有着意犹未尽的婉转。正如同陕西的秦腔,那种凄清高亢与茫茫无际的黄土高原,有着天然的联系。而旖旎咏叹的昆曲,更适宜在风光秀丽、赛似天堂的吴越地区传唱。

1953年春天,她穿着红木屣走进潮剧团

1935年出生在澄海的姚璇秋,生活愁苦,她从小父母早逝,小小年纪,就在火柴厂当童工,两个哥哥进了孤儿院。人生活的环境越是艰辛,本能的,就越是希望有欢乐的东西去冲淡它。姚璇秋刚刚懂事,就被潮剧迷住了。当时,潮剧六大班经常在澄海演出,戏班子就住宿在姚氏祠堂,只要有可能,她就会追着看戏,回家以后,就模仿着去唱。

后来解放了,她参加了澄海广播电台的节目演唱,她初试莺啼,恰巧被老正顺剧团团长郭石梅和炳光师傅发现,他们觉得这小姑娘嗓音清朗脆亮,是潮剧的可造之材,随后,就极力邀她加入老正顺剧团。

谁知,找到姚璇秋,说明来意,姚璇秋一连回答了三个不要。她说她不要参加剧团,是看到了从事这一行当的人,有太多的悲惨不幸。剧团里有4岁就卖来的,已签了生死契,生死病亡,家人都不能追究。演员没有地位,经常被人打,拉弦的也可以打演员。她不想唱戏唱到天亮还不让睡觉,也不想被称为戏子,遭人看不起。

剧团领导告诉她,新社会,人民自由平等,戏班子解散,成立了剧团,废除了童伶制,烧掉了卖身契,今后演戏,是要为人民服务。这样醒目的话语,一下子让姚璇秋激动起来。不久后,她于1953年春天,提着网袋,穿着红木屣,吱吱嘎嘎一路走进潮剧团。

进入剧团后,姚璇秋有幸得到潮剧大师的指点,剧团指定杨其国教她习唱念功,黄蜜教她身段的基本功,陆金龙教她关目动作。老师教得严谨而尽心,学生学得勤恳而专注。有一次,一个师傅半夜起床,朦胧间忽见外庭墙角的树下有两道白悠悠的影子不停摆动。他心生疑虑,然后壮胆近前,方看清楚,原来是姚璇秋午夜起身,正练习身段和水袖功。这让人不由得赞叹。

【为潮剧而生:“戏曲空前繁荣”的年代】

从《扫窗会》到潮剧界的“阿娘”

姚璇秋的开蒙戏是《扫窗会》。这是一出唱做俱佳的青衣首本戏,被推荐为培训演员的教材。姚璇秋一开始就在严师的指导下,排练这出戏,这为她日后几十年的舞台艺术生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53年12月,广东省举行戏曲汇演。刚刚进团半年多的姚璇秋携《扫窗会》参加了这次汇演。翁銮金饰高文举,她饰王金真。

秋风萧瑟的夜,只有蓝色天幕垂挂着,舞台布景及道具极其简约。姚璇秋一声“苦啊……”出场,阵阵寒栗凄凉之声。她执帚悄上,恨寄眉尖,眼含幽怨,却又恨爱交织。这是一出折子戏,却又是唱做俱佳的重头戏,没有扎实过硬的功夫,无法胜任。舞台上只有两个人,对着做、唱足足一个小时,要想有始有终吸引观众,全靠演员入心的演唱、美妙的表演。而舞台上,姚璇秋年方18岁的光艳,靓丽的唱功,深深打动了人心。一曲下来,诸多名家,纷纷赞赏这是潮剧艺术一颗明亮的新星。

在姚璇秋的成长道路上,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她的开蒙老师杨其国。

晚上,一张木桌横在眼前。灯光下,杨其国先生脸色严肃,手执檀板,教姚璇秋练唱。那个时候,演员没有曲谱本,一字一句、一腔一调,都由老师带唱,弟子必须要死记硬背。杨其国已是当年潮剧界一大权威。他多年执班,教导有方,一开始他就让姚璇秋练难度最大的曲牌。能够登上高峰,以后就举重若轻了。

那时,杨先生的肺病已经很重,每教唱一段就咳嗽不止,但他为了教姚璇秋练好运使丹田的功夫,让她以后演唱能亢坠自如、俯仰遂心,他仍坚持突升突降、水火相攻的练习。要知道,这可是于物损物、于人损人哪!身体日见虚弱的他,为了严格培养后一辈潮剧传人,竟是无所顾惜。传道授业、润物无声。杨先生说:“台下严了,台上才会灵。”这句带血名言,让姚璇秋无论自己从艺,还是以后带徒,都终生铭记。

在广东潮剧界,不少人都称姚璇秋为“阿娘”。这是因为,她饰演过《荔镜记》中的黄五娘、《苏六娘》中的苏六娘、《井边会》中的李三娘、《辞郎洲》中的陈璧娘等角色。

在潮汕语言中,人们常称那些姣好女子为“姿娘”。姚璇秋的“阿娘”称谓,正在于她在不同剧目中出色扮演了一个个多彩多姿的女性形象,在于她善于理解人物内心隐曲、投注自己浑厚情感的演唱气质、演出风格。

梅兰芳亲笔为她题下“雅歌妙舞动京华”

1957年春天,潮剧以崭新的面貌、整齐的阵容,赴京演出。

那是一个乍暖还寒的春夜,剧场里,帷幕拉开,一个不为人们熟悉的剧种,不为人们了解的青年演员登场了。她那朴素自然、细腻到位的表演,她那委婉传情、圆润悦耳的唱腔,深深打动了人们的心弦。

姚璇秋,雏凤初鸣,崭露头角。她带着充足的艺术准备,征服京城。

散场以后,人们纷纷评说,“南海之滨,竟有这么才华出众的人才。”“古老的潮剧,竟有如此的艺术魅力!”随后,各家大报接二连三刊登赞扬文章,反应热烈。

1957年,对姚璇秋来说,是难忘的一年。潮剧有史以来第一次晋京演出,共带去了四台晚会。第一次进京的姚璇秋,担当了其中的两台长剧《荔镜记》和《苏六娘》的主角,她还演了折子戏《扫窗会》,这也是她的成名之作。

在京期间,潮剧还被推荐到怀仁堂演出,毛主席、周总理以及其他党和国家领导人都出席观看。

姚璇秋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新社会,潮剧会得到如此重视,艺人们会享有如此高的社会地位。她还没有想到,在新社会,女人可以堂而皇之地出演旦角,并成为众星捧月般的主角。过去,潮剧名旦角,多是男扮女装啊。

关心、赞赏潮剧的,自然还有艺术界的同行与大师级人物。姚璇秋忘不了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李少春给予她的鼓励:“姚璇秋的艺术到达真实与美妙相结合的意境。”著名作家老舍曾经赠诗给广东潮剧院:“姚黄魏紫费评章,潮剧春花色色香;听得汕头一夕曲,青山碧海莫相忘。”

姚璇秋忘不了京剧一代宗师梅兰芳先生为她亲笔题写的“雅歌妙舞动京华”。说起来,梅先生与潮剧真是有一段奇缘。潮剧传统剧目《陈三五娘》曾经流传到日本。一次,梅兰芳出访日本时见到该剧目,他带回了文字影印件。周总理非常重视。此传统剧目恢复上演,1955年5月,梅兰芳还到广州中山纪念堂看广州潮剧团排演的《陈三五娘》。

著名剧作家田汉是当时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他的赋诗,基本上准确地概括了姚璇秋一生的追求与成就:

争说多情黄五娘,

璇秋乌水各芬芳。

湖边细柳迎环佩,

江山名桥走凤凰。

法曲久曾传海国,

潮音今已动宫墙。

难忘花落波清液,

荡气回肠听“扫窗”。

说起那些前辈艺术家的首肯,不可不提到乡谊蔡楚生。蔡楚生是中国现代电影史上最著名的导演之一,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他曾出任中央电影局副局长。蔡楚生出生在潮阳,且评戏也懂戏,如今在汕头市博物馆里,仍然保留着他修改过的潮剧手稿。

蔡楚生非常欣喜家乡人、家乡剧能赴京演出。在观看姚璇秋主演的《苏六娘》以后,1957年6月17日,他专门撰写评论文章,发表在上海《文汇报》上。他写道,“璇秋是潮剧中的后起之秀”,“她的戏是那样的动人心魄”;“她那明艳的丰姿,少女型的初恋的羞怯腼腆,都是十分动人的。”

蔡楚生又具体评价说:“《扫窗会》是一支悲怆的曲子,《陈三五娘》是一首明丽的诗篇,《苏三娘》是令人坠泪、又令人哄笑不已的悲喜剧。”他充分肯定地方戏保留的浓郁的生活气息和生活色彩;相比之下,有些大地方的戏,因为进了庙堂,被磨得太光,反倒没有地方戏那样生动感人。他对自己的乡亲表示由衷的敬意。

无论顺境逆境,皆尽其所能

潮剧出粤东、跨五岭,继续在北京、上海、江浙地区巡回演出。潮剧处处体现的精致、典雅之美,吸引着无数的观众。它的唱词、音乐、动作、布景,乃至于服装,都是如此的美不胜收。只要你接触到它,都会为它着迷。

比如现今享誉海内外的潮绣制品,它当初竟是服务于潮剧的戏服。潮剧的戏服最漂亮,尤其是武将的戏服,龙袍莽带,钉金嵌银,非常醒目。再比如潮剧的曲谱里面吸收了潮州音乐的许多华彩之处。而潮州音乐在海内外都享有较高的知名度,它早已成为一个独立的音乐品牌,留下了太多经典曲目。

姚璇秋谈起潮剧,感慨万千,她说如果要让自己概括一生对潮剧的感情,那就是:酸甜苦辣。

说到甜,她仍然忍不住要说,1956年到“文革”之前这十年,她认为自己过得最充实。

老艺术家们这么说,不由得会令人陷入沉思。那个年代的中国,民众的物质生活水平低下;但是,戏曲却有着空前的繁荣,古装戏和现代戏都能排练,有市场、有观众,这或许是人们在经济匮乏中,找到的另一种心理补偿。

老一代的艺术家们,都非常肯定那时举办的全国戏曲汇演形式。让全国各地的地方剧种进京演出,互相观摩、学习、交流,可以取长补短,可以共同促进,社会主义的文艺才可以四季如春。这种形式放到当今,可否保留和恢复,都值得探究。

说到苦和辣,姚璇秋总是会轻轻地一笔带过。她无论在顺境还是逆境,唯有尽其所能让古老的潮剧发扬光大,永葆活力。

细细数来,她在舞台上已扮演了许多不同性格与命运的女性形象:无论是古装戏中《井边会》悲情的李三娘,《辞郎洲》中烈骨如霜的陈璧娘,《玉堂春》中哀怨如诉的苏三,《春草闯堂》中俏皮活泼的李半月,《穆桂英捧印》中正义凛然的穆桂英;还是现代戏中《万山红》稳重担当的王凤来,《江姐》中视死如归的江姐,《革命母亲李梨英》中坚忍不屈的李梨英;又或是《龙江颂》中的江水英,《沙家浜》中的阿庆嫂,《杜鹃山》中的柯湘等……她都用心揣摩人物彼时内心的复杂活动,贴着人物的命运去演。姚璇秋的出场,总给人意外惊喜,总是给人奉上艺术享受的一道道盛宴。

值得一提的是,《革命母亲李梨英》是根据广东省委原书记吴南生的长篇小说《松柏长青》改编而成的潮剧现代戏,刻画的是潮汕地区一个真实人物,描写在艰苦卓绝的战争年代的动人故事。

姚璇秋为潮剧而生,潮剧也塑造着她,成就着她。

【伴潮音激响:手教口传相信未来】

大幕拉开,游子放下思乡之苦

姚璇秋的扮相俊美,唱腔依剧情时而缠绵悱恻,时而高亢激越,时而又清新活泼。她的戏路宽广,青衣的深情幽怨,闺门旦的丰姿绰约,刀马旦的英姿飒爽,她都演得深入人心。唱腔圆润清晰,唱声晶莹剔透,极具表现力和穿透感,正所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台上粉墨春秋,台下百变人生。姚璇秋觉得自己很幸运,在百变人生中,始终有潮剧承载着自己灵魂的梦幻、悲伤与憧憬。她的戏曲生涯已走过60年的岁月,她的悲伤不再,而梦幻、憧憬却依旧存在于心中。

60年的戏曲生涯,留给姚璇秋的有沉甸甸的收获,也有戏迷们的倾心拥戴。要知道,姚璇秋的观众,戏迷遍布海内外。

人们总是会说有两个潮州,一个是国内的潮州,它有一千多万人口;还有就是海外的潮州,它也有一千多万人口。这海外的潮州,正是多年以前,漂洋过海,到境外创出一条血路、开出一条生路的潮州人。这些潮籍华侨,鬓毛已衰,却是乡音未改。他们仰望明月,思念故土。那坚玉甜畅、字清韵淳的潮剧,是他们心头所好,听着它,就仿佛连接了永难割舍的故土情怀。

姚璇秋以及她的潮剧同仁们,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在进入到二十一世纪以后,三十年间,剧团除了在本埠演出,还经常奔赴海外,到居住着潮籍同胞的国家和地区巡演。剧团先后到过中国香港、澳门,和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澳大利亚、法国、美国等地演出,所到之处乡谊似醇酒,浓得化不开。潮剧的大幕一旦拉开,在熟悉的曲谱中,游子们的思乡之苦,暂时可以放下。潮剧作为独特的文化载体,成为连接海内外潮人强有力的精神纽带与桥梁。

坚持下去,传好接力棒

潮剧这个古老的剧种,有着顽强的生命活力。它是中国十大剧种之一,它又是比京剧、昆曲、越剧等剧种都早的一个剧种。一个剧种的产生、发展和壮大,一定与这个地区的政治、文化、人文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潮剧曾经有过辉煌的往昔,但在现阶段、在市场经济的今天将何去何从,它的未来和出路在哪里?这是每一位从事潮剧事业的艺术家放不下的心事。

在汕头的时候,姚璇秋经常是清晨一大早起来,就走出家门,急急忙忙赶往潮剧院。她要为这里年轻的演员说戏、排戏。身为潮剧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姚璇秋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担负一种责任——潮剧艺术一定要像接力棒一样,代代相传。它不仅要存活,而且要发展壮大。有时,她身体不舒服,哮喘发作,她也坚持要来。否则,她在家里也坐不稳当。

姚璇秋微蹙眉头,她有一些担忧。但是很快,她又舒展面容。潮剧的生命力,正在于它的民间性和适应性。有时,它是在大雅之堂雍容华贵的演唱;同时,它又可以深入到普通民众之中。它不仅仅是阳春白雪,它也可以是下里巴人,它有相当深厚的群众基础。在民间,它犹如山涧岩缝柔韧倔强的野草,生生不息。

比如,潮汕地区的人们,性格洒脱不羁,较少儒家学说的桎梏,往往不按常规出牌,有敢作敢当的一面;但同时,他们有禁忌与敬畏,懂得祈祷与谢恩。这是潮剧艺术最初产生的渊源和今后发展的先决条件。

即使现在,潮汕地区的人们,祭祀庆典、逢年过节,都会“请神看大戏”。这已成为日常生活的重要部分。这也正是潮剧可以坚持下去的深厚土壤。

坚持下去,就得有接力赛中的接力人。

姚璇秋一直认为,她是站在了无数大师的肩膀上,才站得高、看得远。现在,她也要把潮剧前辈的优良传统接过来、传下去。姚璇秋说:“春天来了,我愿做一名浇花人。”她依旧会手教口传,辅导新的学员。

在她的传授和培养下,吴玲儿、张怡凰等人都已扛起重任,成为潮剧又一代领军人物。

姚璇秋有时会喃喃地说,培养一个像样的潮剧演员,三年都不行,得要五年。她真担心,如果发现了一个好苗子,没有很好地扶植栽培,这好苗子如果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那岂不是太可惜了。作为潮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人,她眼下,不是为自己的成功喜悦,而是为潮剧的明天着想。当然,更多的时候,她是欣喜,她并不孤独。

是啊,一个剧种的传承,应该是热爱多于谋生的考虑。她始终对这个剧种,怀抱了不舍的深情。檀板声中,剧情变幻,曲传心素倩月朗;红氍毹上,潮音激响,璇秋回舞意深长。她相信,潮剧这个古老的剧种一定会与时俱进,不断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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