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26日 星期二

「摄影人」老照片中的天津卫谦德庄人家

小时候,我家就住在离谦德庄不远的地界儿,经常去那玩,去那找同学。还记得那时和小伙伴们一来来就会唱:拾毛褴的背大筐,一背背到谦德庄,谦德庄,万德里,扎小辫儿的不讲理。

谦德庄,简单说,就是天津河西区人民公园一带的曾经笼统称谓,老天津卫应该没有不知道的。有人说,这儿和有名的天津南市有一拼,是无人不知的“杂霸地”。其实,这里就是平民的居住区,是天津市井文化最为浓厚的地区之一,或者说是代表地。

上世纪末,这里全部拆迁重建,谦德庄已经不复存在。才20多年,恍如隔世,如今经常也路过人民公园,九龙路,汕头路,永安道等,根本不会意识到,这就是曾经的谦德庄。也许,安德里、新德里、盛德里那些个小区的名字,还能让人依稀想起这里曾经是谦德庄。

感谢杨惠全老师拍下了这些当年的谦德庄的片子,让我们不会忘掉我们曾经这样生活过。以下文图作者杨惠全。

老南市,最后一座剧场的最后影像记录

那些个“疫”日,百姓的影像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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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谦德庄

撰文/摄影 杨惠全


我不是谦德庄人,但去过无数次谦德庄。我出生在四新宿舍12段平房,在三号路小学上学,学校看电影活动都去谦德庄。

那时从三号路小学出来,直奔谦德庄穿过墙子河,小河沿往左拐,进入桥西街,到头是长江影剧院(保安街),再往右到全德里,往左走到(也是保安街)红星电影院,学校的活动都在这里。

有时和小朋友张维俊、霍玲一起走永安道,右拐到汕头路,过了徽州道前面左手是百花电影院(战斗电影院),当年在这里看的好几遍《侦察兵》。

提起谦德庄,老天津卫都知道。时过境迁,很难在新版的天津地图上再找到这个地名了,这片方圆约1平方公里的区域颇具传奇色彩。

这里1996年拆迁了。也就是在那前后,我拍下了这些老照片,这只是其中几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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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惠全记叙:

谦德庄在民国初年,还是一片芦苇丛生的荒地。这片荒地后来归属两家:一是天津富绅“李善人”;一是天主教会崇德堂。东侧属李,西侧归于教会。李家先建有私人花园“荣园”,俗称“李善人花园”(今人民公园),占地约二百余亩。

1949年天津解放后,政府取缔了旧社会的残渣余孽,谦德庄成为了真正具有天津市井文化味道的聚集地。

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汕头路仍有许多的娱乐场所,说书、唱戏、杂技、曲艺、摔跤……各种艺人眼花缭乱。

汕头路路西,还曾有一个规模庞大的二手市场,俗称“破烂市儿”,这一带是谦德庄最热闹的地方。这里有固定门脸儿,有自由摊位,也有走街串巷“喝破烂儿”的,商业气氛十分浓烈。

除此之外,像什么委托店,德胜居,宝兴池,箍筲的,打铁的,热水铺……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走街串巷的手艺人,都承载着老谦德庄人永远忘不了的记忆。


「摄影人」老照片中的天津卫谦德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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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我们听听谦德庄人,自己讲述谦德庄的故事:


三德里(季春起口述)

在谦德庄的西北方向,有三条并驾齐驱纵横南北的三条胡同,那就是天主教献县教区设于天津的账房崇德堂出资所建的三德里。

三德里的整个建筑布局如同一个上面出头的“用”字,这三条胡同南起自永安道,北至绍兴道,南北纵深有几百米长,并且为了居民往来便利,还在胡同的两端和中间设立了三条互通的横胡同。

三德里整个布局非常奇特,与一般的居民社区有所不同。在南起永安道的三德里胡同口就有许多的商家买卖。张记大饼铺、焦记烩饼铺、段记车场、张记箍筲铺、张记鲜货铺、王记布铺、冯记鞋铺等一些商家。

在贯通东西的三条横胡同里,更是五行八作百业俱全。胡同里有三德里教堂(圣母无染原罪堂)和崇德学堂。

在三德里中间胡同,有一个中心小广场,这里有王姓和罗姓的二家坐堂的中医和一个中药铺。有日本商人居住的院落和杂货铺,水铺和任记两兄弟开办的洗染店。三德里北至绍兴道胡同口,还有裴记柴禾场(煤铺)、三轮车场、锯木厂和大车店等一些商家。

生活在三德里的居民大多数是体力劳动者,三轮工人占据了很大的比重。在新中国成立前,那个贫富两重天的社会里,三德里这个老地方,那个社会缩影也照例在这里留下历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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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吃水难(孙淑华口述)

我住在爱德里45号一间9平方米的小平房,当年的生活场景,至今依旧萦绕在脑海里。

当时吃水就是个难题,一条胡同,甚至多条胡同共用一个水龙头,当年我挑水的画面至今忘不了。一年就属冬天最苦恼。水龙头在室外,一直开着,一旦关上就会被冻成冰疙瘩,还得烧开水把冰烫化了才能接到水。而敞开的水龙头弄得周围全是冰溜子,各家各户还得把炉灰渣子“贡献”出来,铺在冰上,以防经过时滑倒。

我这人均3平方米的小屋承担了一家人的生活起居,这样拥挤逼仄的环境在当时的谦德庄还算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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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胡同的生活(李新玲口述)

当时我们住在长江胡同,两间屋子总共17平方米,住着祖孙三代8口人。“打吊铺”就是形容我们家当时的居住环境。

夏天雨水淹泡,冬日寒风穿堂,这就是当年生活的日常情景。比这更让人苦恼的是雨季的返潮现象,墙上全都是白点,家家户户在墙上糊塑料布、贴报纸,那番苦恼若不是置身其中,很难用言语表达。

有限的房屋用来居住,但人有三急,公共厕所却不是随处可见。厕所距离我家得有小半站地,上个厕所太费劲了。由此,在谦德庄地区也多了一个生活场景叫“磕灰”,年轻人对此并不熟悉,这是当时老棚户区既无自来水,更无下水道,公厕很少的应对之策。


永安道的环境(李树声口述)

我在永安道德恩里住,永安道的中段有一家化工厂,每天都在向外面排放废物。洗完的床单、被罩不敢在外面晾晒,一阵风过后,白床单上点满了五颜六色的斑点。蒸出一锅馒头,刚一揭开了盖子,上面就被吹上色点了。到了下雨天,染化厂排出来的水都是带颜色的。还记得,当年拆迁的时候,染化厂所在的地方挖地三尺,依旧沉积着浓厚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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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德庄树德里(赵欣口述)

我在谦德庄出生并一直生活到了16岁,1996年拆迁时才离开。我小学在谦德庄小学、初中在谦德庄中学(106中学)就读。谦德庄是我的乐土,对每条街道、小巷、院落充满了深深的眷恋。

我家住在谦德庄树德里5号,是住着四家人的杂院,院子比较宽敞,我家住在院子最里面的两间北房,非常豁亮。邻居崔奶奶家养了一群鸽子,时常低声地咕咕吟唱,一旦起飞,先是在屋顶盘旋几周,然后便带着清脆的鸽哨声飞向远方。

胡同口左手是三八缝纫厂。我对其大铁门和带铁网格高高的窗子印象很深。后来厂子倒闭了,里面安个公用电话,我人生中的第一个电话就是在那儿打的。

胡同口靠厂墙边上总是停着一辆小“三马车”。我们经常爬上去玩,甚至有时把驾驶室的后玻璃卸下来,爬进驾驶室玩。

胡同口斜对着一个公共厕所。按现在的标准看,当时如厕是很不方便的,早上很多时候要排队,夜里那昏暗的灯光又让很多小孩望而却步。当时这一带还有很多旱厕,没有排水设备而仅靠人工掏粪的厕所。

公厕的西面是街办事处,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树。还有个小礼堂,舞台是木板的,每到周日下午会有票友演出,夏夜,还举行过消夏晚会。街办事处是在保安街把角,而街口正对着的副食商店,很大、很暗,一进门,就有一股酱制品咸菜味扑面而来。每到了初冬清晨,会有大卡车运来一车车白菜供人们采购储存过冬。

保安街口靠街办事处一侧,有两家煎饼果子摊,相距不过数米。靠里摊位紧挨着一家澡堂子。里面有两个大池子,一为热水一为温水,中间以一过道来分割。二楼是休憩区,有张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很多爷爷辈的顾客,洗完澡躺在那里休息、聊天。

进入保安街往北走一点,左手是华新食品店。我爷爷曾经在这里工作过,这里面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小孩心中的美食,如泡泡糖、奶油蛋糕等。食品店对过是红星电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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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德庄的影剧院(孟国口述)

居住在谦德庄的居民,绝大多数是穷人,生活贫困,但文化生活丰富。新中国成立后,谦德庄一带有多家的电影院、戏院、书场等。

很多年前,父亲在谦德庄李家小房子的西北角,也就是汕头路和徽州道的交口,有一个七八平方米的小门脸,专营修眼镜和钟表,附近有几家书场。

在汕头路的北头有一家电影院,原来叫“和平影院”,后改名为“战斗影院”“百花影院”。影院周围学校多,那时学校常常组织学生集体看电影,首选影院就是“百花”。后来学校的一些大型活动常在这里举行。

保安街的中段,有一个“大星影院”,是专门放纪录片的,让当时的我们长了不少见识。特别难忘的是1961年26届世乒赛的纪录片,我们就是在“大星”一饱眼福的。后来“大星”改造重建,更名为“红星影院”。

“长江影剧院”在保安街最南端往西近百米处。剧院有前厅,座位挺讲究,有个挺大的舞台,还有二楼,楼上的座位不太多,是木结构的,上楼时嘎吱嘎吱响。“长江”的优势是可以演戏,常有剧团、曲艺团、杂技团等到这来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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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人杨惠全:

媒体摄影记者、出版天津景观丛书《老城里》《老花园》《老街巷》等,荣获国际、国内外多个奖项。近年来,成为卡色签约讲师以后,每年在全国举办百场摄影讲座。

《小巷风情》1998年NPCI尼康国际摄影比赛入选;《晨曲》1999年联合国科教文组织亚太地区文化中生活摄影赛入选,2001年获佳能杯亚洲风采华人摄影比赛社会生活类三等奖。

《胡同遗物》2006年获摄影世界举办的尼康“影像从心”全国摄影赛佳作奖;《胡同百姓》2007年获第14届佳能杯亚洲风采华人摄影比赛社会生活类三等奖。

《石府戏楼》2007年获新加坡“城市生活”摄影赛建筑类金奖;《爱》2008年获上海世博会法国摄影展城市与水金奖;《生活圈》2016年获得城市中国摄影比赛人物组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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