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新冠病毒的传播如此迅速？

2月23日，日本神户的一场足球比赛。图片来源：JIJI PRESS/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新型冠状病毒已经开始扩散到全球，意大利北部几个小镇和伊朗一个重要的朝圣地均未能幸免。这种病毒还通过韩国的一个大型教会传播，并让停靠在日本的一艘邮轮上的数百人感染。

几周前还根本没有想到需要采取防控措施的国家现在意识到，在当今这个相互连通的世界上，把病毒隔绝在外也许是做不到的。新冠病毒在不同的地方突然出现，有时候与最初爆发的疫情没有明显的流行病学联系，公共卫生官员和传染病专家表示，现在几乎不可能阻止病毒的传播。

意大利的疫情始于一名被延误确诊的男性，他此前没有被怀疑感染了新冠病毒，因为他没去过中国，也没有与任何出现症状的人接触过。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简称WHO)上周三说，中国境外一天内报告的新增病例数量首次超过了中国每天的新增病例。

也是在同一天，美国加州发现了一名患者，可能是美国首个感染源不明的新冠病毒确诊病例。

2月26日的米兰街头。图片来源：YARA NARDI/REUTERS

在过去几十年里，旅行和贸易活动的增加使疾病在全球范围内传播的风险明显上升。2003年以来，航空客运量已增长超过一倍。2003年出现的SARS冠状病毒曾使近8,100人受到感染，774人死亡。据世界贸易组织(World Trade Organization, 简称WTO)数据显示，2018年国际贸易额从2003年的7.59万亿美元升至19.45万亿美元。

根据WHO的数据，从近两个月前发现新冠病毒至今，已有45个国家报告了超过82,100个病例，死亡病例达到2,801例。本周甚至在北极圈内的国家也出现了一例确诊病例，由于死亡和新增确诊病例发生的地区彼此间似乎毫无关联，人们开始怀疑这种病毒可能出现全球性蔓延。

但这种病毒最终的影响力有多大，一定程度上取决于传染性和致命性，而这些因素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正如股市暴跌显示的那样，从某些方面来看，这种不确定性正在加剧担忧。

目前，由于病毒在世界各地传播的速度快于筛查措施的实施或更新速度，感染病例正出现遗漏。这种新病毒给公共卫生官员带来的挑战尤为严峻，因为已经感染并且正传染给他人的患者可能只出现了轻微的流感症状，或者根本没有症状，这让他们很难被发现。这就是新冠病毒威胁如此之大的原因：它比SARS或埃博拉病毒更容易传播，对大多数人来说症状也更轻微，但至少目前看来，比其他一些高传染性疾病更致命，比如季节性流感。

哈佛公共卫生学院(Harvard School of Public Health)和北极挪威大学(Arctic University of Norway)的访问学者Nils Daulaire表示，意大利、韩国和伊朗的疫情都是从几个病例开始，然后迅速扩大的，这表明许多症状轻微的感染者在未被发现的情况下传播了病毒。Daulaire曾任美国卫生与公共服务部负责全球事务的助理部长。

Daulaire表示：“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种病毒将蔓延到全球各个角落，影响到每一个国家。”他说，这种病毒明显已是脱缰野马。

世界各地的公共卫生系统已经从SARS、流感和2014年西非严重的埃博拉疫情中吸取了教训，提高了发现和抗击新疾病的能力。各国政府和其他资助者也投资了新技术，试图加快药物和疫苗的研发。

但新冠疫情表明，这些措施还很不够。许多国家仍然没有人员和实验室技术来迅速发现疫情。新冠病毒的诊断测试和规程问题意味着许多感染者可能没有接受检测。包括美国和欧洲国家在内，很少有国家有多余的病床、呼吸机或其他设备来应对大量新冠病毒肺炎患者。

资深流行病学家Bruce Aylward表示：“必须转变思维。” Aylward说：“你们有100个床位能够在必要时用来隔离病人吗？你们有可以封闭的医院大楼吗？”Aylward上周曾率领由WHO牵头的国际专家组前往中国。

专家们表示，虽然中国湖北省的封锁措施可能减缓了病毒的传播，但仍有数百万人在封城前出了城，而已经感染但没有确诊的人可能已经把病毒传播到其他地方。官员说，中国的疫情在几周前达到了高峰，目前新增病例正在减少。

WHO将“大流行”(Pandemic)定义为一种新疾病在全球范围内广泛传播，对社会造成损害。这个字眼在历史上只被用于描述少数几种疾病，比如1918年的致命流感、2009年的H1N1流感以及艾滋病。WHO总干事谭德塞(Tedros Adhanom Ghebreyesus)本周早些时候警告说，虽然这种新病毒尚不符合“大流行”的定义，但“绝对”有如此可能。

WHO正在协助非洲和其他地区国家的疫情防护工作，向这些地区发送诊断试剂盒和其他物资并培训卫生工作者。WHO敦促各国做好防范，称大流行仍然是可以避免的。

美国政府本周表示，正在基于新冠病毒在美国扩散的假设开展防控工作，并敦促美国民众为“社交隔离措施”(social distancing measures)做好准备，例如关闭学校和取消大型活动等。

意大利采取的措施

意大利采取了积极行动，试图阻止2019冠状病毒(Covid-19)蔓延，最初是对旅行者进行筛查，之后又禁止了来自中国的直飞航班，是欧盟中唯一实施这一措施的国家。意大利政府还迅速隔离了两名生病的中国游客。

不过，医院被告知只对出现症状、去过中国或接触过其他感染者的患者进行检测，尽管有一名英国公民在赴新加坡旅行后感染了他人，而当时他没有出现任何症状。

2月15日，米兰南部小镇科多尼奥的一名38岁男子出现咳嗽和发烧症状，当时看起来他不太可能感染了新冠病毒。这名男子名叫Mattia，他的姓氏根据意大利隐私法不能被公布，他此前从未去过中国。意大利卫生官员晚些时候表示，他也没接触过有感染症状的人。

2月18日，供职于联合利华(Unilever)当地研发部门的Mattia感觉病情加重，前往当地医院就诊。医生给他开了抗生素，他就回家了。

第二天，他因病情危重被送进医院。他的妻子告诉医生，他最近见过一位从中国回来的朋友，随后医生对他进行了新冠病毒检测。2月20日，卫生部门证实Mattia感染新冠病毒。

意大利当局迅速采取了行动，追踪与Mattia和那位朋友有过接触的人，并为这些人做检测。科多尼奥和周边城镇的居民被告知待在家中。

但一切都太晚了。检测结果显示其他人已被感染，感染者包括他怀孕的妻子和与他一起踢球的六人。位于科多尼奥这家医院的医务人员和其他患者也被感染。

但他那位从中国回国的朋友检测结果却呈阴性。

目前为止，意大利已有528人的检测结果呈阳性，其中至少有12人死亡。意大利正在努力控制这场其近代史上最大的公共卫生危机。该国总理孔特(Giuseppe Conte)上周二称，国家第一次面临这种紧急情况。

意大利当局仍在设法查明Mattia是如何感染的。据米兰Sacco医院传染科主任Massimo Galli称，他们怀疑一个或更多症状轻微的人在一段时间内不知不觉地传染了其他人。许多感染患者在该医院接受治疗。

伦巴第地区10个镇和邻近的威尼托地区的一个镇已经被隔离，武装部队驻守在检查站；只有超市和药店还在营业。政府关闭了意大利北部的学校、大学和电影院。几场足球比赛被推迟，威尼斯一年一度的狂欢节也被压缩。这些受限地区生活着大约2700万人。

被隔离小镇Casalpusterlengo的35岁药剂师Leyla Bicer说：“我之前预期新冠病毒会出现在大城市，而不是小镇。”她通过药店前门一个8英寸的窗口为顾客提供服务。

目前政府的政策是只对有症状的人进行检测。感染者有些入院治疗，有些被告知待在家中，但要保持隔离。

曾与Mattia一起跑步的Carlo Benuzzi说，他们跑步团队中的大约40个人都没有接受过新型冠状病毒检测。56岁的Benuzzi在科多尼奥一家超市采购食品时说，现在大家都很好，希望能保持下去。

从意大利的西西里到瑞士，再到西班牙的加那利群岛，欧洲其他地方已经出现了更多与伦巴第疫情有关的病例。这让人担心，要阻止疫情在欧洲大陆蔓延可能为时已晚。在奥地利度假的一名56岁意大利妇女因感染新冠病毒于周二晚间死亡。

意大利的欧洲邻国已经表示，将保持边境开放，并继续允许意大利人旅行。但检查和其他预防措施已经激增，取消各类活动的压力也大大增加。

欧盟委员会已呼吁成员国审查各自的流行病应对计划，包括跟踪患者活动的流程。在欧洲，应对流行病的工作取决于各个国家。专家称，这种情况再加上一些社会因素，会令欧洲难以复制中国实施的举措，比如大规模封锁。

2月24日匈牙利的一个国际机场，工作人员对来自意大利的旅客进行体温检测。图片来源：AKOS STILLER/BLOOMBERG NEWS

大型医药研究慈善机构Wellcome Trust的主管Jeremy Farrar说，关键是要把防控举措保持尽可能长的时间，以减短与流感季的重叠期。他说，欧洲大陆的卫生系统已经面临压力，“欧洲卫生系统并没有大量的闲置医疗资源”。

欧洲疾病预防控制中心(European Centre for Disease Prevention and Control, 简称ECDC)首席专家Pasi Penttinen说，拖慢病毒的传播脚步也会为医生测试针对新冠病毒的潜在疗法赢得时间。

圣城

伊朗共有逾100例确诊病例，其中包括该国卫生部副部长兼新冠疫情防控工作组负责人伊拉吉‧哈里奇(Iraj Harirchi)。在上周的一场新闻发布会上，他似乎有发烧症状，频频擦拭脸上的汗水，旁边站着一名政府发言人。一位著名的改革派议员也感染了新冠病毒。

伊朗当局表示，病毒很可能是直接从中国传入伊朗的。伊朗目前口罩短缺的一个原因是，伊朗本月早些时候向中国捐赠了100万个口罩。美国目前的制裁措施阻碍了伊朗某些物资和药品的进口。

库姆市是什叶派穆斯林最重要的圣城之一，每年都吸引着成千上万的游客。官方称库姆市是伊朗疫情的中心。这座城市的宗教仪式包括亲吻和触摸圣坛，以及人们挤在清真寺里一起祈祷。

2月25日库姆的一个圣坛内，工作人员在喷洒消毒剂。图片来源：MEHDI MARIZAD/FARS NEWS AGENCY/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库姆在政治上与伊朗政府敌对。在2月19日宣布确诊第一例新冠病毒病例后，伊朗政府下令关闭库姆的圣坛和清真寺，但该市的神职人员抵制了数天。甚至在伊朗当局取消了原定于3月初举行的为期三天的宗教节日I'tikaf后，库姆居民仍公然违抗省长安全委员会关闭圣坛的命令。

伊拉克、科威特、阿曼和阿富汗本周也相继报告出现首例病例，均与伊朗有关。巴基斯坦报告出现两例病例，并称这两人此前都去过库姆。

此前一个教会引发韩国疫情爆发，目前韩国与该教会无关的新增病例正在增加。此前韩国确诊的1,766例感染病例中，有大约一半与新天地教会(Shincheonji Church of Jesus)有关。其他教会也报告出现新的聚集性感染病例，首尔西北部的一家医院正在检查一波新的聚集性潜在感染者。

韩国民众和医生团体批评总统文在寅政府没有采取禁止中国公民入境的措施。韩国保健福祉部长官朴凌厚(Park Neung-hoo)上周三称，每天有2,000名中国人入境韩国，对他们采取隔离措施是不可能的。朴凌厚还称，导致该国出现感染病例的感染源是去过中国的韩国人。

2月25日的首尔车站。图片来源：KIM CHUL-SOO/EPA/SHUTTERSTOCK

卫生部门官员称，他们预计确诊病例数将继续增加。因供应短缺，首尔政府已决定在4月底前限制外科医用口罩的出口。韩国总理已前往疫情严重的大邱市，负责在当地指挥一个抗疫总部。拒绝接新冠病毒检测的个人会被处以最高300万韩圆（约合2,500美元）的罚款。

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塞本周警告称，除非疫情果真在全球范围内蔓延，否则使用“大流行病”一词可能会放大恐慌和反感情绪，并阻碍抗击疫情的努力。但谭德塞称，所有国家，无论是否出现了感染病例，都必须为可能发生的大流行病做好准备。

Betsy McKay / Margherita Stancati

2020年2月28日17:40 CST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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