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兜铃酸与肝癌事件述评之一，那些人为何又因中医药开喷了？

在资讯发达的今日，我们并不缺健康信息，而是需要时刻用理性去分辩真伪。用您的一双慧眼，去把握各种说辞的虚实，厘清其中的脉络。如此，才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健康之路。近几天，中药成分马兜铃酸再次被爆炒，《健康思通》带您去看看，这些人在喷什么？

马兜铃酸本不是新鲜的话题，但这几天又在健康资讯中刷屏了。事件的起因是10月18日出版的《科学》子刊《转化医学》的一篇文章，而且是以封面故事的形式刊出，更要命的是，封面的标题竟然加了评语，The Dark Side of an Herbal Medicine，意思是“中草药的黑暗面”。有点搞事情的意思？还真是，学术期刊这么文艺范，这么网喷范，不捅马蜂窝都难。

当科学界的事情，被以八卦的样式推到公众视野的时候，想不成为热点都不行，更何况，这涉及到健康、涉及到医疗、涉及到大家关心的癌症和中草药。于是，先是有逮住热闹恨事不大的，以“马兜铃酸是我国肝癌原因，证据已找到”为标题关键语句发贴，号召扔掉中药。随后，像每次涉及中医药，都必然引向“西方与祖国”、“文明与落后”的“战略高度”那样，口水大战再次引爆。但认真搜索后发现，抓住要点的贴，实在是少之又少，多数是为喷而喷，而且也像每次的中西医口水战一样，主要的参与者根本就不具备起码的医药和科学常识，更没有基本的逻辑和理性。

有关马兜铃酸最早的医学临床论文，是1964年由中国的吴寒松所发，他报告了两例因服用含有草药关木通煎剂引起肾衰竭的病例，但并没引起关注；1991年比利时有医生发现，在一家减肥诊所使用草药减肥的女性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肾衰患者，最终确认原因是草药广防己，调查结果是1万多名服药者中有至少110人患肾衰，66人最终肾移植；这次事件的结局是欧美出现了“中草药肾病”一词。2001年世界卫生组织提出对马兜铃酸药物的警告，2002年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下令禁止使用一切含有马兜铃酸的草药，我国的香港和台湾地区也出台了相关禁令。也就是在此前后，北京等地发现了中药引起尿毒症的“龙胆泻肝丸事件”，这引发了2003年中国国家食品药品监督总局取消关木通药物标准，2004年取消广防己和青木香药物标准，2005年《中国药典》取消含马兜铃酸的中草药。第一个事实是清楚的，含马兜铃酸的药物对肾脏有损害，这类草药大约有65种。

那么，这次被爆炒的马兜铃酸致癌又是怎么回事呢？相关的起因可追溯到2008年，国际癌症研究机构将马兜铃酸列为1类致癌物，将含有马兜铃酸的物质列为2类致癌物，2012年又提升为1类致癌物。2013年，也是《科学》的《转化医学》杂志发布两项研究报告，其中来自美国的报告，对马兜铃酸毒性进行了阐述，研究提出，对接触过马兜铃酸的19名尿路肿瘤患者和7名没有接触过的患者进行了全外显子组测试，发现接触组患者平均发生753个基因突变，未接触组为91个基因突变。结论是马兜铃酸引发基因突变数量高于烟草和紫外线，是已知能导致突变的最强物质；另一项报告，是由美国、新加坡、中国台湾等多个机构合作完成，他们证实马兜铃酸可能会引起癌症。此次被在封面爆炒的文章，就是后续的研究报告。研究收集了1400多例肝癌标本，其中来自中国台湾的98个样本中有78%符合马兜铃酸诱变特征，来自中国大陆的89个样本中有47%符合，欧美的样本符合率为1.7%和4.8%。

说完事实线索，我们来看看此次开喷是如何引起的。挑喷一方据上述研究报告和期刊封面引语提出，我国肝癌每年新增40万例，占全世界一半以上，发病率是欧美的3-4倍，过去认为主要因素是我国乙肝等病毒性肝炎广泛存在以及粮油贮藏和食物消费中的黄曲霉素，现在的论文指明危害更大的直接病因是马兜铃酸，由此，在未出台严格管理条例之前，群众要避免服用含马兜铃酸的药物。反喷一方则坚决认为，有没有毒在量，拉癌症说事更是扯淡，这是黑中医的又一次阴谋。啪啪啪，啦啦啦，从药到医，从医到文化，从文化到爱国与背叛，从事情到人，从辩论到开骂，直到祖宗八代几十代。

起因说完咱们聊常识。第一，药物引起器官功能损害和致癌是没有直接可比性的，前者的证据较易获得，可以进行因果性查证，服用含马兜铃酸药物的肝肾损害明显增多，顺着这个线索就可以证实。但癌症则要复杂得多，研究论文给出的是相关性结论，不是因果性。这离直接推导出肝癌高发主要因素是马兜铃酸还差太远，只是台湾地区的高符合率就不好解释，是那边的同胞更爱吃中药？有数据吗？第二，与癌症相关的因素被分为4级5类，包括了辐射、化学品、混合物、物理因素、生物因素和生活行为。第一级是受到医学临床观察和动物实验结果支持的，一共有111种；第二级中的A类是对人致癌证据不足，但对动物致癌有实验证据的，共计65种；第二级的B类是在人类和动物中证据都不充分的，有274种；第三类503种，是目前怀疑但不能确定的；第四类只有1种，对人很可能不致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为防癌把致癌因素都规避了，那是不可能的。一句就怼倒，您可知道空气中有多少致癌物，您能不呼吸吗？

我们再唠叨下理性，目前对于癌症的研究，普通公认可接受的理论是，癌症的发生是3类因素的综合作用，遗传、环境接触和随机突变。不同种类的癌症，有不同的具体机制，有些是遗传的因素影响大，有的是环境因素影响大，有些则真像是运气，是随机突变或未明原因主导，肝癌就是这样。拿出个栗子来说，宫颈癌是环境因素为主，已经确认直接原因主要是HPV，因此倡导打疫苗来预防，减少风险。肝癌随机突变因素占73.8%，通俗点讲，多数得肝癌的自己不知道原因，科学家也没全弄清楚。靠一篇论文，把已知的结论推翻？已知的因素有肝炎病毒和黄曲霉素，您打算把多少比例的环境因素算到马兜铃酸上？又如何解释，为什么马兜铃酸导致的不是尿路癌症，而是肝癌？可有动物实验和临床统计的数据？

好啦 ，我们收割观点：仅靠一篇相关性研究的论文，尚不足以推翻目前的学界共识，虽然现有研究可佐证，马兜铃酸是致癌物，但无法确切证实马兜铃酸为我国肝癌高发的最主要原因；马兜铃酸对肾脏损伤已确证，国际上全面禁止，我国也从药典取消。应该提醒公众，特别是幼儿、孕妇、老人及肝肾功能不良者，应避免长期使用或较大剂量使用含马兜铃酸的草药和中成药。本文已较长，理清了事实，在后续的内容中我会带大家一起分析，医药开喷客们的心理和我们的对策，也将讨论中草药的现状和未来。请您喝着茶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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