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即服务”：正在CaaS化的中东

一则涉及中国与迪拜互联网业新闻报道里，一名往来中东与中国、深耕中东尤其阿联酋的企业主说：“中国即服务。”

说者也许并无复杂用心，却是一句饶有趣味的表达。

对应着SaaS、PaaS等，可以简称CaaS了。

让我再度想起印裔美国学者Bhu Srinivasan在TED上的一场演讲。谈到美国资本主义价值时，他强调，资本主义不是意识形态，而是一种“操作系统”。固有通过淡化意识形态反驳“资本主义终结论”、为美国式资本主义开拓出路的味道，也还颇有视角。

与“资本主义是一种操作系统”比，CaaS更具中性的商业味道。上面企业主的说法，亦更多强调了中国在全球化时代的产业链价值。

谈SaaS、PaaS、IaaS时，我们其实更多在谈一种集成度日益深广的游戏规则。“操作系统”更深一步。它有超越一般“平台”概念的底层世界。这提法，落在商业面，已开始流行。去年以来，一些人说微信是“操作系统”。视角还在ICT范畴；今年“阿里投资者日”之后，阿里开始称自己为“商业的操作系统”。这已是泛商业的开放概念。这里面，既渲染出生态多样性与有机性，也渲染出了一种超越电商、走向更大社会化舞台的经济体与基础设施角色。

不过，它们仍还限于具体企业与行业定义的概念。CaaS（中国即服务）给人的感觉是，视野要更深广。它甚至是中国的制度文明与发展道路的映射。这也是我为何突然想到Bhu Srinivasan上述表达的原因。

当然要回到上述企业主的语境说。他更多在谈中国互联网业于全球的价值，尤其是面向中东、非洲等世界的输出价值。

这很能迎合过去一个周期中国互联网业的一重动向。那就是国际化。多年来，这类显性言论很多。尤以王兴“互联网下半场”里的国际化维度瞩目。当然，中国互联网业隐性的海外探索要远早于他定义“下半场”之前。

仅仅阿联酋，尤其是阿布扎比与迪拜两个城市，中国互联网企业就已落地很多。BAT、华为、小米们都有分支。

而更多无从知道名字的中国小公司，已在那里生动多年。它们主要集中在游戏、直播、出行以及 社会化的移动应用领域。

阿里云国际中东非洲总经理胡丹，随口就能报出多家幕后由中国人主导的游戏、社交公司的名字。他对它们的产品亦颇为熟悉。但于我来说，完全一头雾水。那些名字我根本没有听到过。

说到许多生动的案例，胡丹表示，这与中国移动互联网业在全球的竞争力有关，也是一种价值溢出。在移动互联网应用维度，没有哪个国家比中国大陆更丰富，技术与商业化演进更快。同时，竞争压力也最大。

两年来，“移动互联网红利”消失的说法不绝于耳。固然有夸张（新生的公司始终都会受益于人口规模），但随着用户争夺日益激烈，基础设施与B端服务亟待升级，同质化竞争压力非常罕见。中国死去的移动互联网项目远超过活着的部分。

海外就成了新舞台。中国互联网业的整体经验确实有它大规模输出的价值。

此前，我在东南亚看到过许多，却有些忽视中东。这一文化碎片化世界导致我一直持有某种偏见。

因未能深入个案细节，了解有限，这里无法提供更多资讯。不过，想说，应用层还只是中东互联网CaaS化的微观一面，完整供应链与底层平台服务也在输出。

阿里云就是其中底层世界。2016年，它的数据中心就落户迪拜。这是全球云计算大型平台中的最 早一家，早于亚马逊、微软。胡丹之所以能随口报出许多中国人经营的当地移动互联网企业，乃是因为，它们大多数就是阿里云客户。这既是阿里集团自身业务驱动结果，也是中国企业走出去带来的平台服务红利。

中国出海创业者落地注册公司后，会面临很多成本与不确定性。比如各种软硬件、网络服务、数据存储、运营平台的搭建，不仅涉及直接的金钱开支，更有隐形的时间与风险要素。尤其在当地缺乏大型云计算企业平台条件下，这种考验更大。当初，若没有阿里云在阿联酋落地服务，并逐步扩展到周边，中国互联网人中东落地创业会有较多压力。

这一平台支撑维度，可谓中东互联网业CaaS化另一面。当然，阿里云不是唯一平台。截至目前，几乎所有竞争对手都在朝中东尤其阿联酋、沙特、科威特等国布局，并购或直接落地。

中东互联网业CaaS化还有更多维度，包括商品与服务的供应链、商业化体系、技术、人才培训及输出等。

这里强调一下商品与服务的供应链问题。

此外我们已了解到，JollyChic,SHEIN,Zaful,ROMWE等，都是中国人出海创立的中东电商平台。而AWOK、soup、Noon、wadi 是本土电商平台。其中Soup已被亚马逊投资控制。

这次行程里，夸克与阿里云中东关键客户之一——中东第一电商平台AWOK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Ulugbek Yuldashev做了简短交流。

他谈了创业历程，AWOK兼容B2C、C2C的商业模式以及阿联酋乃至中东创业的优势与挑战。

比如，优势在于：多元而开放的市场、强大的消费力、仅2%多的电商渗透率等。而最大的挑战则体现在最后一公里的配送、移动支付等环节。

回望中国电商业，这两个环节也曾是发展瓶颈。而中国电商业崛起，除了日益出色的ICT技术要素，正有赖于物流配送、移动支付两大基础设施能力的提升。

而中东虽然宗教、文化层面多有深层关联，但国家形态、语言形态上是一个高度碎片化的市场。它对基础设施的建设有更多考验，没有规模就不会有效率，体验不会好，若靠单一公司建设，成本要素、规模化发展速度、用户体验同样压力沉重。

这迫使AWOK不断平衡自身发展节奏。它没有能力独立建设云计算平台，阿里云给了它出色的支持。这让它有更多资源朝配送、供应链、支付等环节倾斜，尤其选择独立布局最后一公里服务。形态上，AWOK是一个垂直一体化运作的平台。

Ulugbek Yuldashev透露，AWOK90%的商品来自中国。中国强大的制造力也给了平台面向消费的议价空间。显然，除了在地化的基础设施部分，AWOK身上有较深的中国风格。

不要觉得只是个案。soup、Noon、wadi们同样将中国视为丰富的商品供应地。至于本就是中国人幕后经营的JollyChic,SHEIN,Zaful,ROMWE，更是如此了。

这是CaaS化的另一重维度。这一重与阿里云代表的底层数字化基础设施，以及中国创业者落地生根的探索经验、面向全球的运营经验一起，构成了一种相对完整的价值链。事实上，部分中国经营者也在构建当地的线下基础设施服务。

这一区域，截至目前的全球化分工，中国确实更像一个庞大的集成服务平台CaaS。而区域国家与地区更像入口。

当然，这不是说中国价值链能完全复制到海外。这绝无可能。有些方面是是无法直接落地建设。比如支付。这类涉及到一国金融监管。加上日益明显的数据主权意识，已经成为许多区域国家市场移动互联网发展的关键掣肘。截至目前，即便发达如迪拜，也主要是银行卡支付与货到付款。

但是即便支付、物流环节全部打通，有如中国发达区域一样便利，也不可能完全CaaS化。因为，未来的经营，尤其是生态化的经营，将更加注重消费者精神层面的体验，它与一个国家或地区的语言、文化、宗教、意识形态、政策法律、制度文明深刻关联，愈往下走，壁垒便愈深。这一层，不是纯粹技术工具所能突破的，它必得建立在人才本地化的基础之上。后者根本无法完全复制。

看上去，这是壁垒，其实恰恰也是互联网世界多元性、多样性价值所在。某种程度上，它才是最大的机遇面。中东之所以已被视为全球智慧时代富足的高地，正在于眼前我们认为的壁垒部分。

最后，关于CaaS化，我还想额外补充一点维度。就是我个人对迪拜以及阿联酋的认知。

之前我去过两次，但必须得说，当时都有许多偏见。

阿联酋是中东稳定的国家。关键城市迪拜，甚至号称全球最安全的城市之一。但整个中东给人的印象是：战火纷飞、文化多元乃至碎片化、宗教势力强大乃至原教旨主义盛行、产业单一尤其制造业空洞、石油资本下的纸醉金迷。。。。。。

总之，除以色列之外，在我头脑里，都是一些资源高度依赖型的国家或市场。而我对这类市场一直怀有强烈排斥。

2010年，世界最高建筑哈利法塔（迪拜塔）落成后，我曾写过一篇文字《迪拜塔的符号学意义》，说整个建筑“去阿拉伯化”明显，哥特风格较浓。塔的底盘吸附着大地，像是透支世界，攫取着石油资本；尖顶向着苍穹刺去，象是长久压抑的释放。结论是，迪拜塔是中东借助西方文化对自身 所作的解构，也是一种后殖民主义的隐喻，整体传递了全球化时代中东的焦灼。

不否认，我这些文字不过是文青式的印象主义批评。

而结合过去8年迪拜发展，今日看它，我想说，全球化时代的符号学意义仍在，但它更像一种正面力量。那就是：迪拜塔不仅不是石油资本的疯狂，恰恰是石油经济危机的产物。阿联酋是以锻造地标的策略试图超越资源依赖型发展模式，拓展出多样性的非石油经济模式。确实，2010年以来，这几乎是它的口号了。而从文化角度说，迪拜塔更像是借助外部力量重构自身，完成重塑。

去过一些国家，算是看到过多元文明。迪拜给我的感受要更强烈，一种开放的势能几乎无可阻抑。这片辽阔的土地能诞生世界三大宗教，本身也是多元文化碰撞的结果吧。

而迪拜之于中国，更有丰裕的价值。全球版图上，它应该是目前最为关键的节点城市。

过去新加坡之于中国的节点城市价值最大。它是东西方文明的楔子。过去几十年发挥了很大的中枢价值。虽然也有很多龃龉，但即便石油贸易未来不重，它的文化连接器价值也很关键。对于中国来说，新加坡的人流、商流、信息流、资金流、工作流指数都非常均衡。

但在贸易保护主义之下，新加坡作为东西方文明的中枢价值有些弱化。加上中国全球能源战略的优化，它的依附性反而凸显。不过，考量到东南亚一直将是中国经济输出的桥头堡，新加坡的节点价值应该还能维持很久。

伊斯坦布尔也有成为全球核心节点的能量。但土国地缘政治复杂，且立场常有骑墙。加上其他因素博弈，于中国来说，人流价值明显，但商流、信息流、资金流、工作流目前并没那么倚重。

而迪拜却不一样。它是中国连接整个中东、非洲甚至部分欧洲世界的核心节点。

迪拜国际机场三天前迎来第10亿乘客。前5亿，花了50年；后5亿花了10年。未来5年，它说要新增10亿。它尤其强调了中国等国家的客流贡献。

在阿联酋尤其是迪拜，许多公共场合，都能看到中文的标识。这绝不是偶然。

目前，迪拜于中国来说，可以说是人流、商流、信息流、资金流、工作流指数结合最好的城市节点。相比它，新加坡缺乏纵深。

迪拜正在全力冲刺非石油经济发展模式。城市的天际线，仍有许多挖掘机、起重设备，有烂尾，也有许多新开工的大型设施。虽有2020年世博会基建项目刺激，但它着眼的是未来，它在谋求一种超越生态环境的新的可持续发展之路。

2018年前三季，中国是投资迪拜最大的国家，其次是沙特、印度。美国也在强化投资。但就大国竞争力而言，素有丰富人口、多元产业、互联网商业化、消费力、强大制造力与营造力（基础设施建设与工程能力）的中国，更符合迪拜这一周期的嫁接诉求。

而它还在“一带一路”的关键节点上。在这一维度上，“中国即服务”，CaaS化，有它更深的意义。一个多元、多样、开放的迪拜，乃至一个日益作为中东文化系统整合角色的阿联酋，符合这一周期的中国发展思维。

要体会阿联酋此刻的开放内心。有一个例子可做参考。平安夜，当我们某些地方夸张地抵制洋节时，阿布扎比王储谢赫·穆罕默德·本·扎耶德·阿勒纳哈扬在其官方推特上发布了一跳温暖的圣诞祝福。

“阿联酋这片土地建立在宽容、爱与共存的精神之上，我们向世界各地的基督徒表示祝贺，祝愿他们在庆祝圣诞节时享受和平与幸福。”他说， “宽容是阿联酋最重要的传统价值观之一，也是文明在各个时代崛起的支柱。”

宽容的另一面，其实也是更深的开放。若认同中国的价值，心怀文明的自信与路径的自信，未来的我们，可以进一步丰富“中国即服务”、CaaS化的价值。

夸克，最小的粒子，微末的洞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