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战疫·洞势｜美CDC顾问：担忧新冠病毒在南北半球穿梭

陷入争议漩涡中的“群体免疫”背后，到底是将生命看作数字计算的冷酷理性，还是一种付出代价相对较小的抗疫思路？新冠病毒是否将在未来某一时间点卷土重来？我们距离特效疫苗还有多远？

3月16日起，澎湃新闻专访了全球多名微生物和免疫学教授、传染病研究员等，争鸣“群体免疫”的理论与现实，解码新冠病毒是否已成“常态”，探讨已席卷全球的“大流行”疫情给人类社会带来的经验与教训。

“病毒不需要护照。”美国范德堡大学医学中心的威廉·沙夫纳博士（Dr. William Schaffner）当地时间3月18日在接受澎湃新闻专访时强调，我们从这次新冠肺炎疫情中需要吸取的一个教训就是，“病毒提醒我们，这不是一个‘国家性病毒’，而是一个‘国际性病毒’。我们必须作为一个国际社会进行合作。无论有什么政治分歧，这是一个国际性问题。”

沙夫纳博士是传染病学、预防医学和卫生政策教授，他曾担任美国国家传染病基金会主任，也是美国疾控中心（CDC）的长期顾问。

在专访中，沙夫纳指出，到目前为止美国人几乎接受了社交距离的观念，但他仍担心年轻人会想要扎堆聚会。对于新冠病毒是否将季节性地出现，沙夫纳目前还没有确切答案，但他担忧，新冠病毒有可能会在南北半球间穿梭来回，“等到我们（北半球）冬天的时候，病毒又会回来，也许我们会看到它会和流感在一起出现。这样就有两种病毒，会在明年冬天引起严重的季节性疾病。”

威廉·沙夫纳博士（Dr. William Schaffner）

担心年轻人还想扎堆聚会

澎湃新闻：美国自上周以来采取了一系列抗疫措施，包括出台旅行禁令、停止大规模集会等，您认为目前这些措施是否充分、有效？如果疫情进一步恶化，政府应该采取哪些进一步措施？

沙夫纳：就目前而言，我认为我们应该实施在美国所能实施的最大限度社交距离，无论如何要持续大约两星期。我们希望这能够阻止或者至少减缓疫情，这样我们才不会像意大利那样。

看起来相当多的美国人正在认真对待这个问题。但是我必须说，还有一个群体我们仍然很担心，就是年轻人。这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好像不是很担心，他们仍然想要扎堆聚会。不过，对他们来说这也在逐渐变得困难。因为健身房、电影院、酒吧和餐厅都在关门，所以就算是他们，现在聚会也变得越来越困难。现在的建议是不要进行10人以上的聚会，如果能做到更少（会更好）。

在我所在的纳什维尔，我们还没有很多确诊病例，大概有50例左右。但是还可能存在更多病例，因为我们不能够进行我们期望的那样多的测试。纳什维尔已经实施了扩大社交距离措施，例如所有酒吧都关了，图书馆、学校也关了。许多人都开始在家工作了，所以我们做了很多努力以使人们保持社交距离。

澎湃新闻：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专家最近做的一项预测，认为在未来12-18个月，40%-70%的美国人口会感染新冠病毒，您怎么看这种分析？

沙夫纳：英国伦敦帝国理工学院的调查人员做出了更加糟糕、更加严重的预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不仅是美国，世界上许多国家都会陷入非常严重的衰退。将会出现对医疗服务的巨大需求。我们许多的经济部门，无论是私营性质还是公共性质，都会遭受巨大损失。这将会对全世界各地产生影响，而不只是个别国家。

现在我们采取远离社交活动的做法，目的就是要得到类似中国的效果。中国做法比我们更进一步，甚至不允许人们出家门。实际上，现在已经有一些讨论，在美国的一些地方可能也会这么做。让我依然感到非常惊讶的是，到目前为止美国人几乎接受了社交距离的观念。今天早上我开车去医院，车流量小了很多，差不多只有平时的一成，不可思议。

病毒可能会在南北半球穿梭来回

澎湃新闻：英国政府提出一种很有争议的抗疫方案，就是建立所谓的“群体免疫”，您怎么看这种方案？

沙夫纳：建立“群体免疫”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会出现很多重症病人，这正是我们担心的。如果允许病毒在人群中传播，肯定会让很多人患上重病，大多数会是老年人和有基础疾病的人，也会有年轻人。到目前为止，在美国我们选择不这么做，而我们不得不承担的后果就是经济破坏。

澎湃新闻：您预计目前美国和欧洲等地的疫情大约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沙夫纳：这是个非常难回答的问题。让我们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新冠病毒会不会和其他冬季呼吸道病毒相类似？在世界上的一些地区，流感在冬天很活跃，但会在夏天消失。这种新型冠状病毒会像其他呼吸道病毒一样吗？我们不知道。我会说，常见的人类冠状病毒某种程度上是季节性的。他们也是在冬天活跃的，然后在夏天消失，但像流感一样不会完全消失。

所以，这种新的冠状病毒会怎么样？我不知道。我担心的是，这种病毒可能会在世界的温带气候地区继续保持低水平的存在。在北半球的夏天它们会转移到南半球，因为那时正好是南半球的冬天。所以，到时澳大利亚、新西兰、南美、南非等（南半球国家）可能会出现更多新冠病毒疫情。等到我们（北半球）冬天的时候，病毒又会回来，也许我们会看到它会和流感在一起出现。这样就有两种病毒，会在明年冬天引起严重的季节性疾病。

澎湃新闻：所以说，如果新冠病毒是季节性的话，情况会更危险吗？

沙夫纳：不管怎么样都是危险的。如果病毒不是季节性的，而是在夏天也会继续，那将非常严重。因为，我不认为世界能够继续执行现在这种极端的社交距离措施，或者持续很长时间。我们得重新开始工作，让我们的经济重回轨道。

给中国“四颗金星”好评

澎湃新闻：如果病毒是季节性的，我们能不能利用两次爆发的间隙制造疫苗控制病毒？

沙夫纳：是的，当然。我们正在非常努力地研发疫苗。实际上就在昨天，第一批志愿者第一次注射了其中一种疫苗。即便如此，下一个冬天距离现在也就只有7个月了，我不知道到时我们能不能准备好疫苗。可能2021年开始的时候才能准备好。

澎湃新闻：有一些专家担心，现在许多国家采取的封城措施一旦解除，疫情有可能会卷土重来。您怎么看？

沙夫纳：的确如此。所以我们现在都在非常小心地观察中国的情况，因为中国的封城措施很明显成功了。而现在，所有人都开始回来工作，开始乘坐公交、火车等等。

病毒会不会卷土重来？我觉得会的，可能程度不一定相同。这种担心是有道理的。

澎湃新闻：您认为从这次新冠肺炎疫情中我们可以吸取哪些经验教训？各国该如何做改进他们的抗疫努力？

沙夫纳：第一，病毒提醒我们，这不是一个“国家性病毒”，而是一个“国际性病毒”。为了最成功地发挥作用，我们必须作为一个国际社会进行合作。无论有什么政治分歧，这是一个国际性问题。病毒不需要护照。第二，开放性和透明性非常重要。我认为这在所有国家大体上是成功的，在美国我们还没有吸取这个教训，我们在努力对抗信息问题。

在我说我们必须合作的时候，让我先称赞一下中国。首先要称赞中国的分子生物学家们，他们非常出色并且迅速地识别了新型冠状病毒，进行了基因组测序，并向全世界科学家提供了这些信息。这可以得到四颗金星（好评），非常棒。

其次，要称赞中国所做的事情是如此令人印象深刻。中国进行了世界历史上最大的公共卫生实验，封锁了武汉市和湖北省。没有任何人做过这种规模的事情。当我听说这个措施的时候，我真的是震惊不已。中国显示这么做是成功的。所以这也应该给四颗金星（好评）。如果我们能够更好地沟通，流行病学会更严密。

最后，我认为西方国家在关注中国，关注韩国、新加坡，想要搞清楚他们是怎么进行组织，开展检测，追踪每一个人并进行隔离，因为目前为止这些国家（抗疫措施）都相当成功，尽管韩国、新加坡显然要比西方国家包括美国要小得多。

来源：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