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顿新书节选：特朗普是这样跟北约催缴“保护费”的

约翰·博尔顿的爆炸性新著《生事之屋：白宫回忆录》详述了他在2018年到2019年担任特朗普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时的经历，英国《每日电讯报》网站6月21日刊登该书的独家节选，内容摘译如下：

特朗普是（2018年7月12日）上午8点30分进来的，他问道：“你想做一件有历史意义的事情吗？”然后便重复他之前说过的话：“我们要退出。我们不会与收他们钱的人打仗。”对特朗普，我们尽可能卖力地拿卡瓦诺说事，接着我们便各自坐上自己的车子，鱼贯出发。

“欧洲国家没有支付该承担的份额”

当我们抵达时，特朗普走向自己位于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和时任英国首相特雷莎·梅之间的座位（领导人围绕北大西洋理事会巨大圆桌的座位是按国名的首字母顺序排列的）。特朗普示意我到他跟前，问我：“我们要做那件事吗？”我力劝他不要那么做，说他应该抨击那些没有投入足够防务开支的违规成员国，但不要威胁退出北约或削减美国的出资。我最后说的话是，“所以，可以贴近界限，但不要越界”。特朗普点点头，但什么也没说。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不知道他将会做什么。我觉得整个房间里的人都在看着我们。

特朗普大约在9点25分发言，说了15分钟。他一开始便说自己希望诉一诉苦。他说，事情有点难办，因为美国有许多人觉得欧洲国家没有支付它们该当的份额，应该是4%（而不是2014年商定的2%）。特朗普说，很多年来，美国总统会来抱怨，但随后会离开，尽管我们支付了90%的费用。我们中了缓兵之计，没什么事情能真正干成。特朗普说，美国认为北约很重要，但它对欧洲更为重要，而欧洲离美国很远。他非常尊敬默克尔总理，并提到自己的父亲是德国人，母亲是苏格兰人。他抱怨说德国只缴付GDP的1.2%，而且到2025年只增加到1.5%。目前在29个北约成员国中只有5个国家缴付2%。特朗普承认，如果某些国家不富裕，他对此可以理解，但这些国家是富国。

他说，美国希望继续保护欧洲，但他随后话锋一转，开始了有关贸易和欧盟的长篇大论。他觉得，欧盟应该与北约捆绑在一起。特朗普在某些问题上与欧洲人意见不一，比如移民和欧盟缺乏边界管控问题。欧洲放任可能成为敌方战斗员的人进入其成员国，尤其因为进来的人大多是年轻人。他不停地说。特朗普又一次说了自己非常尊重北约和斯托尔滕贝格。他抱怨说，北约成员国想制裁俄罗斯，但德国却要为北溪天然气管道二线项目向俄罗斯支付数十亿美元，从而喂饱这头猛兽，这在美国引起了轰动。

特朗普说他不希望看到这次北约峰会的媒体报道说大家都感到满意。他并不满意，因为美国被捉弄了。然后是更多诸如此类的话。然后讲话接近尾声，特朗普说，他是百分之百、完完全全支持北约的。但是盟友们得在1月1日前缴付2%，否则的话美国将只管自己的事情。

接着，他又谈起了为什么自己不喜欢我们都坐在其中的北约总部大楼，重新说了一遍一枚坦克炮弹就能摧毁它。特朗普最后说，他十分支持北约，但并不支持目前的状况。他希望成员国尽其所能缴纳会费，而不是有4到6年的宽限，因为目前的状况是美国不能接受的。他希望这一点能被记下来。特朗普做了我希望的事情，尽管他多次逾越了界限。不过，尽管北约理事会大厅里人们作出惊愕的反应，但特朗普说了他支持北约，从而让人难以把他的言论理解为脱离北约的直白威胁。

“今天在北约取得了巨大成功！”

几分钟后，默克尔走过来到特朗普的座位旁与特朗普说话，提议由斯托尔滕贝格召开一次非正式的“圆桌会议”，以便让每个人有机会对特朗普的讲话作出反应。在这次会议上，各国政府讲述了自己国内的政治困难，好像我们应该同情它们，或者自己没有国内政治困难一样。特朗普当即与这些领导人讨价还价起来，他们在没有事先准备好讲稿的情况下被困在房间里。这是场值得一看的好戏。

一些领导人说，他们不能接受特朗普在防务支出问题上提出的要求，因为这与早些时候通过的公报相抵触，而我曾向斯托尔滕贝格传达了该公报会是个严重错误的意见。他表示同意并帮助阻止了这个问题，但显然形势陷入了危险境地。加拿大的特鲁多问道：“好吧，约翰，这个公报也要撕毁吗？”我回答说：“还剩下很多时间呢，会有什么问题呢？”我俩都笑了。我给特朗普递了一张关于减少美国承担的北约共同基金份额的纸条，他把纸条转给了斯托尔滕贝格，后者看到纸条后变得脸色苍白。

但至少这个问题现在也被摆到了桌面上。在众人又发表了一些意见后，会议结束，我们离场准备召开特朗普最后的记者招待会。这次记者会比起在新加坡的那场算是平静的。特朗普对当天的活动给予积极评价。结果是明确无误的：美国希望其北约盟友履行它们的防务支出承诺。

我们离开时，默克尔正在说话。特朗普走上前向她道别，她起身握手。而他则吻了她的两颊，并说“我爱安格拉”。房间里响起了掌声，大家起立目送我们离开。当晚，特朗普发推特说：“今天在北约取得了巨大成功！自从我当选以来，成员国额外缴付了数十亿美元。超级给力！”

这是一次疯狂的行程，但是北约用支持他的一个表面上团结的联盟来为他去赫尔辛基与普京会晤送行，而没有恶化我们在涉及北约自身前途的问题上业已极其困难的处境。

“你们是核国家吗？”

“空军一号”飞往伦敦的斯坦斯特德机场，从那儿将搭乘“海军陆战队一号”前往我们驻英大使的官邸温菲尔德庄园。然后我们驱车前往酒店换上正装，又匆忙赶回温菲尔德庄园坐直升机前往布莱尼姆宫，英国时任首相特雷莎·梅将在那儿做东举办欢迎晚宴。

次日即7月13日，一大早就有媒体报道特朗普在布鲁塞尔接受《太阳报》采访的内容，基本上全盘否定梅的脱欧战略。我觉得这项战略无论如何都是完全失控了，但正如伦敦有些人所说的，在两位领导人会面——本该以此体现英美特殊关系依然在起作用——之际，这个采访会是引起麻烦的事端。

我们乘坐直升机前往英国首相的周末度假地契克斯别墅，进行此次访英行程的主要会晤。我们在错层中央起居室的壁炉前开始了会谈。在首先谈了英国念念不忘的也门问题后，梅转向了叙利亚，尤其是如何应对俄罗斯在那里的存在，强调普京只尊重实力，显然希望特朗普会予以关注。我解释了普京几周前对我讲过的关于将致力于让伊朗离开叙利亚的话，对此英国人当然表示怀疑。我说：“我不敢担保普京的信誉。”对此梅回答道：“没关系，约翰，我们也没太指望你给他担保！”她的话引起哄堂大笑。

接下来便谈到了俄罗斯前间谍斯克里帕尔父女遭人投毒的事情，在场的英方官员将其形容为对一个核大国的化学武器攻击。特朗普问道：“是吗，你们是核国家吗？”我知道这并不是在故意开玩笑。

梅对特朗普强调说，在赫尔辛基，他应该以强势姿态进入会晤，特朗普表示同意，声称是普京要求会面的（事实恰恰相反），并向她保证不会让普京占到任何便宜。

在随后的工作午餐中，我们讨论了英国脱欧的细枝末节、特朗普对朝鲜核谈判的看法，然后是中国问题和特朗普2017年11月对中国的访问。在最后的记者会上，特朗普不厌其烦地平息他接受《太阳报》采访引发的轩然大波，导致英国媒体称之为“彻底反转”，看起来无疑是这样的。特朗普称美英两国关系为“最高级别的特殊关系”，这是个新定位。

在坐“海军陆战队一号”回温菲尔德庄园后，我们又乘直升机前往温莎堡，以便让特朗普夫妇晋见伊丽莎白女王。又是一场华丽的盛大表演，又是许多穿红色军服的仪仗兵和军乐队。特朗普和女王检阅了仪仗队，他们（加上美国第一夫人）会面近一个小时。

我们其他人与王室成员们一起用了茶点，那些袖珍版的三明治制作得十分考究，但对于我们当中一些未受良好教育缺乏教养的殖民地居民来说却难以下咽。接着重新坐上了“海军陆战队一号”，前往斯坦斯特德机场换乘“空军一号”去苏格兰，以便在特恩贝里的高尔夫度假村过夜。

“空军一号”是7月15日下午离开普里斯特威克机场飞往赫尔辛基的。当我试图向他介绍我们可能会与普京讨论的军控问题时，特朗普正在观看莫斯科举行的一场世界杯足球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