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走路 || 张月明

作者:张月明

「随笔」走路 || 张月明

嗷嗷待哺，跚跚学步；是人生的开始。

吃奶的程序很复杂，但不需要学，故算不得技艺，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学步就不一样了，学步充满风险，充满挑战。三抬四翻六坐七滚八爬九扶立周会走,满了周岁如果还不会走路，就意味发育的欠缺，那做父母的就该是很着急的。

人生的旅程是从走路开始，也是从走路结束的。舞台上，不管是小品还是大品，演员表现一个人的衰老，最简单的表演就是拄着拐杖，步履蹒跚。树从根老，人从腿老，谁走路不行了，谁也就差不多了。

于是，很多人选择走路。据说殷桃的胸，李玟的腰，许晴的臀围，莫文蔚的腿，这些中年女星的美丽都是走路得以保持的。

有事走，没事也走。常常看到有人把车开到一个幽静的地方，走上半个小时，然后再开着车回来。这很是让老家的村上人看了纳闷，觉得是吃饱了撑的，油价那么高，开着车子为的是走路？在家找一块石头，从东搬到西，再从南搬到北，效果不是一样吗？

这也难怪村上人看不懂，很早时候，乡下人的活动范围是用走路来衡量的。三二里，走走就到了。一辈子就呆在这么大的地方，至多赶个乡集，看到的都是熟人，从始到终人生划不了多大的圆。

当年当兵，三个月新兵训练，居然练的是抬头挺胸走路。判断一个人有没有过军旅生涯，简单得看他走路就知道了。

此后的我，一直走路。83年冬天的时候，南京下大雪，公交车被堵在路上，我一口气从五台山踏雪走到了长乐路市立医院，足足10公里。以后在县城王家营买衣橱，我自己用平板车一天来回走了70里拉到南陈集医院。来到市区上班，我也曾从城南走到城北。走路看到的景色和开车时的感受还真是不一样的。

渐渐，到了好汉不提当年勇的时候了。我现在居住的小区，是新加坡式建筑群，人工丘陵，花木扶疏，林荫遍布，道路平整，夜晚灯光幽明，疏影婆娑。很适合行走，沿着樟树小道走一圈是400米，清晨傍晚，总能看到很多人在小区里走圈。每次看到身边疾走的人影，仿佛是去办什么急事，没人惊讶，也没人打招呼，走路呢！

九十年代从岗位上退下来一位老县长，戴着贝雷帽，甩开臂膀，每天傍晚健步如飞，几年过去，如今虽然还在走，但身板佝偻了不少，在龄当属于80后了。一对喜欢穿荧光鞋竞走的老夫妻，黯淡的路灯下像飞舞的萤火虫，现在，萤光比前几年显得有点飘忽。邻楼里有一个从三甲医院退休的护士长，一辈子独身，与她相伴行走的是一只体型庞大的金毛犬，主人遛它时抛起飞碟，它跃起时像一团沙漠中的旋风。金毛犬去年在樱花路上遭遇了车祸。偶尔在路上与行走的护士长相遇，发现苍老了许多，步履也开始踉跄。

一年年下来，不遗不弃的行走路上，有走数步歇一阵的老人，有风雨不改，一圈圈匆匆忙忙的中年女人，也有扶着轮椅，一步一画圈康复中的脑梗人。由此可以看到生命对行走寄托的深情和庄严。

对于走路，我现在是想起来就走，忘记了就不走；天晴走，下雨不走。女儿给我买了可以记录行走步数的华为智能手表。不就是走路么，看什么表呢？哪一天走不动了，就彻底不走了。

凌晨走路至少能有清凉的呼吸，能在行走中想心思，出灵感，能丢弃烦心事，还能偶然瞥见贴着红双喜窗花的窗口，以及映在窗帘上明明灭灭的灯光。

生活在走路中继续，生命也在走路中继续。趁能走，走到哪算哪......

「随笔」走路 || 张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