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活鸡出口禁令折射出的寡头投机冲击波

这是美国农业寡头对东南亚国家继亚洲金融危机后的再度掠夺。

文|王泠一（上海社科院上海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研究员）

明天（6月1日），马来西亚破天荒地实施活鸡出口禁令。这道禁令系马来西亚内阁会议做出决定后由总理萨布里亲自宣布，主要内容是：从今年6月开始停止每月出口的360万只活鸡，直至活鸡价格和生产恢复稳定为止。

马来西亚总理萨布里

今年达沃斯的核心议题之一

这一决定于5月23日公布之后，立即受到了其邻国新加坡政府的抗议；毕竟新加坡活鸡进口量的35%来自于马来西亚，短时间很难找到可以替代的供应商。

马来西亚和新加坡的活鸡禁令争议，甚至进入了随后的世界达沃斯论坛的核心议题。

5月24日，马来西亚财政部长扎夫尔出席达沃斯论坛

因为，马来西亚要保护国内消费市场、以抑制今年4月以来的消费品价格上涨迅速的势头；其中活鸡成为其民生物价的主要晴雨表，而活鸡价格之所以上扬是基于其饲料粮进口成本价的过大增幅。达沃斯论坛由此提议警惕世界粮食市场安全性，以及饲料粮成本高昂所导致的家禽、家畜养殖行业丧失竞争力；从而使生活水平下降波及全世界。

2022夏季达沃斯论坛聚焦三大议题：粮食安全、能源价格和供应链稳定

一些西方媒体想当然地把世界粮食市场的价格明显上涨，归咎于俄乌战争三个月来的冲击；甚至有政客指责乌克兰的2000多万吨小麦无法运出里海的敖德萨港口投放市场，而导致了小麦价格的异常波动。

其实，这批乌克兰小麦就是在里海排除乌克兰投放的水雷并运输到瑞士达沃斯投放市场，也不会抑制住欧美区域的小麦价格。

原因有二：一方面是额度不够分量如杯水车薪，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美国通胀已经失控并直接体现在粮食价格的彪升上。其根子就是美国本届政府放任美元泛滥并从上届政府晚期开始采取不恰当的家庭现金补贴措施，直接诱导了其国内高水平的通货膨胀率。而且进入5月，美国通胀率突破9%、粮食价格上涨率则突破10%；这一势头又带动了欧盟成员国市场和东南亚市场及日本、韩国市场的粮价上扬。马来西亚饲料粮价格上涨导致活鸡出口禁令，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美国农业寡头对东南亚国家的掠夺

除了美元泛滥导致的不可避免的通胀高企状况，还有更负面的因素就是人为操纵价格即美国农业资本寡头恶意通过抑制出口量而对国际市场相关商品价格上扬任性地推波助澜。这种恶意炒作行为，实际上是美国资本寡头的劣根性；本轮炒作从去年第三季度就已经实施了，这和俄乌战争并没有直接的关联。

美国一向就是世界产粮大国并普遍实现农场作业的机械化，但是从去年全年到今年第一季度、美国对外出口粮食仅1890万吨，这是最近20年来美国粮食出口的最低数字。美国粮食减少出口的主要对象国就有日本、韩国、马来西亚、沙特和埃及等传统农产品贸易伙伴！其中，对埃及小麦出口的锐减导致了其国内大饼等基础食品价格的上涨并引发开罗民众的抗议，而对马来西亚饲料粮出口的大幅度下降则导致对方活鸡价格猛涨并同样引发多地民众团体抗议。这也被马来西亚媒体称之为“国际口粮剥削”，是美国农业寡头对东南亚国家继亚洲金融危机后的再度掠夺。

如果说饲料粮是源头即产业链上游的话，美国寡头还可以在下游即活鸡产品交易方面直接动手。

如目前美国排名第二的肉制品企业泰森食品公司，就是今年这波活鸡价格上涨的主要推手。该家族企业成立于1931年，二战结束后借美军重返菲律宾以及进驻日本、韩国而介入东亚肉制品市场；包括一度垄断了马来西亚、泰国、越南等东南亚国家的活禽交易。2015年，曾经有美国司法官员提醒美国政府注意该公司在美国市场过于强势的地位。当年其美国市场的销售额就突破了400亿美元，并占据了美国肉食品市场20%的份额。具体而言：美国家庭食用的活鸡，21%就是由泰森食品养殖的。为了满足美国家庭的需求，泰森食品一周需要生产3500万只鸡，全年为18亿只鸡；确实具备了左右市场价格能力。

于是，从2016年到2021年泰森食品年年兴风作浪；一度也染上官司，但是美国司法制度总体上是有利于企业寡头而不是消费者的。最典型的就是在2021年12月16日，美国丹佛地方法院宣布：因陪审团未能及时做出裁决，针对泰森食品等公司高管的审判无效。而这些高管，事先被指控在国际家禽市场操纵价格并且在美国国内市场上操纵投标；从而导致单方面价格上涨并影响消费者的利益。由于审判失败，泰森食品更有恃无恐、继续在今年来兴风作浪；终波及马来西亚。

在国际家禽市场上操纵价格，是泰森食品等美资寡头非常娴熟的技巧。通常的做法就是：

一是打家禽防疫牌，如指责马来西亚家庭养殖主给活鸡服用抗生素添加剂超标，而在饲料中抗生素的比例则总是由美国家禽饲养实验室人员单方面地予以解释。

二是打饲养馆舍标准牌，即所谓笼子的大小涉及活鸡是否健康地生长；甚至强调还要配备音乐播放的功能，让活鸡有所谓“心理上的愉悦”。

三是打物流运送条件牌，就是在出口和转运过程中不能“虐待活鸡”、“要让活鸡有足够的空间和快乐”。美资寡头及其雇佣的西方媒体成员还会经常飞行检查，达不到他们所谓的标准就“毫不留情地曝光画面”；其实，这些画面通常是刻意剪辑的。这样做的目的就可以明显压制马来西亚活鸡出口价格，使得马方的家庭养殖小企业主无利可图；为了生存就被迫选择和美资寡头的代理商合作。即要么活鸡低价出售给对方，要么接受对方的所谓饲养空间改造贷款，并进口其固定配方和价格不菲的鸡饲料。这种做法，对于其它国家如泰国、柬埔寨等都多番运用过。

如柬埔寨家庭养鸡业承受不住美资寡头的打击，而在2013年出现了全面破产的局面。柬埔寨主要城市就只能供应越南所产的活鸡，而之前美资寡头则已经控股了越南供应商。五年后越南所产活鸡被柬埔寨当地媒体暴光使用美国公司的转基因饲料（以增加活鸡胸脯肉比重和缩短生长周期），并引发了激烈的群体抗议和外交事端。

柬埔寨政府终于下决心重振国内养鸡业，并直接引进了中国投资者。这一方面是借助被认为是友好互惠的中国资本扩大养殖规模，以改变小农经济的饲养习惯；另一方面是得以拥抱中国官方援助农业科研资源以提高生产力。

此番面对美资寡头的打压，马来西亚中央政府反应迅速。早在今年3月底，马方农业监管部门和资本市场监管机构就已经发现：物流运输费用因所谓油价波动而大幅上涨、个别家庭养殖场被“曝光环境糟糕”、饲料粮供应明显短缺以及有资本恶意收购吉隆坡股市当地养殖行业股票等不正常情况；同时，在社交媒体上出现了美资企业“道德制高点式的说教和信息频繁编制、图像剪辑”，主要内容就是俄乌战争即将带来东南亚的能源危机和粮食危机等。其实，马来西亚和邻近的文莱都是东南亚炼油发达国家，其能力足够应对区域性民生和出口行业能耗问题。

不过，就此番活鸡供应链问题而言，马来西亚也是有软肋的。主要是：全国有3000多家的家庭养殖场彼此缺少联盟，这些家庭养殖场的成本中饲料普遍占据了70%的比重；同时，马来西亚粮食自给率刚刚到达70%的水平，转化为本土饲料粮能力不足；此外养殖行业科研投入长期不足且缺乏整体性发展规划，不仅肉鸡（主要出口新加坡、日本和新西兰）品质长期未得到改良，且蛋鸡比重多年来没有合理规划设计，马来西亚又是鸡蛋深受热爱的国度，人均年消耗280枚。

自力更生，加大与中国合作

为了捍卫自己的经济主权、保护国内民众的民生福祉，马来西亚中央政府在做出活鸡出口禁令的同时，采取了一系列的政策性措施来保护和重塑国内养殖行业。如一揽子拨款补贴今年的家庭养鸡农场主，金额相当于8亿美元；扩大饲料粮的进口来源；对国内生鲜物资运输提供优惠价格的汽油；增加国有农业贷款公司的资本份额；强化编制养殖产业振兴规划；同步监控股票市场上的非正常交易。

与此同时，从今年5月开始马来西亚加大了同中国的友好合作协商。

2022年5月，中国马来西亚钦州产业合作园区在广西庆祝运行十周年

十年前，马来西亚政府就为中国农业科学家袁隆平院士授予特别贡献奖，并展开粮食增产科研项目合作

中国和阿联酋合作为马来西亚提供的海水稻种子

核心议题有：请中方农业科研力量介入马来西亚海水稻的规模化种植，以拓展饲料的原料库；借助中国广西、云南等养鸡业规模化经营的有益新经验，打造其国内养殖场新模式、提升家庭农场经营者的生产力；从中国东盟合作框架内，扩大从中国的活鸡、饲料以及小麦进口，取消其进口许可证；呼吁和欢迎中国有实力的民营企业投资马来西亚农业领域，保证得到马方金融机构的国民待遇服务等。

5月27日，中国（广西）自由贸易区在南宁举行经贸合作大会，马来西亚商会积极参与

值得指出的是：今天（5月31日）是中国和马来西亚建交48周年纪念日，双方都进行热烈庆祝和举办经济合作、人文交流等多方面线下活动。

预计今年6月会有一波中马经济合作包括农业合作的签约高峰，必将有助于马方经济的抗风险能力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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