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24日 星期日

理发店里女人们的爱情(二)

“小盼,出什么事了?”大妮立即从刚才的悲伤情绪中清醒过来,着急地问道。

“大姐,我撞人了!”

“什么?在哪里?”

“校门口。”

“别急,我马上来!”


大妮套上羽绒服,手套也没来得及戴,骑上电动车,心急火燎地往学校赶,好在小盼的学校与大妮的理发店仅隔两个路口,不用十分钟的时间就到了。

昏黄的路灯下,地上坐着一个长头发的女子,两只手抓着自行车后座,嘴里哎呦哎哟不停地叫,小盼束手无策地站在她的旁边。


一看这场面,大妮心里咯噔一下:“不好,遇见碰瓷的了,自行车能把人撞成这样吗?”

她稳了稳心神,叉下电动车:“哎呀,小盼,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把大姐给撞倒了……大姐,真对不住,这么冷的天,地上凉,我扶你起来 。”

大妮说着,就搀起女人的胳膊,暗地里狠狠地用了一把劲,却没想到这个女人竟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样,动都没动。


“你是他的什么人?”女人仰起头,瞪视着大妮,嘴里发出与秀丽的脸庞完全不和谐的刺耳的尖叫。

“我是他大姐。”大妮说道。

“好,你听着,这小子骑车不长眼,我正在前面走得好好的,他猛地从后面撞上来,哎呦,撞得我呦,起不来了,我这腿骨折了呀!”女人扯开嗓子丢了性命般喊起来。


“姐,”小盼望着坐在地上连哭带喊的女人,手足无措,几乎要哭出来了:“我这不是故意的……这,怎么办啊?”

“没事。”大妮冲小盼悄悄地眨了眨眼睛,抱起臂膀,像没事人似的看着。

路上本来聚集了一些人,发现也没多少热闹可看,陆陆续续地散了。

只剩下这个长相秀丽形象却很粗俗的女人坐在地上泼妇般的干嚎。


冬夜的街头,气温越来越低,一阵阵寒风刮过来,冻得人瑟瑟发抖。

女人坐在地上很快就感觉到了阵阵难以忍受的凉意,她终于站起来,拍拍冻得有些麻木的屁股,冲着大妮,直截了当地说:“你给我看腿的钱,我的腿受伤了。”


“大姐,你腿伤在哪儿了?”一直在看闹剧的大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一些。

“这儿……这儿……”女人从大腿一直往下指到脚脖子。

“大姐,我车轮子就碰了一下你的小腿肚子。”小盼委屈地说。

“谁说的,我的整条腿都麻了……伤到骨头了。”


“伤到骨头还能站起来呀?大姐,我们说话要凭良心,我弟弟骑的是自行车,能伤到你的骨头吗?我们是穷人家的孩子,你要讹钱也得找个富人讹吧。”大妮看到这女人毫发无损,更加打定了一分钱不给的主意。


“凭良心?你和我说凭良心?你弟弟撞到我了,就得给我钱!……你们欺负我一个人,是不是,好……”女人眼珠咕噜噜转了几圈,然后掏出手机,啪啪地按了几个键,就对着手机扯着嗓门喊起来:“老公,快来,我被人撞了,在一中校门口!”


她要搬救兵,大妮心里真有点打怵,但无论如何她是不会掏钱的,她在内心给自己打了打气,咬着牙根说:“好啊,搬救兵是吧,搬救兵我也不怕你,有理走遍天下……和我来这一套!小盼,你上学去,我在这奉陪到底……看她能把我怎么地!”


“不行!”女人张开两个胳膊拦住小盼,“不能走,没给钱,想溜,门儿都没有!”

“你讲不讲理?竟为难一个穷学生。耽误了上夜自习,我跟你没完……让他走,要赔钱,也得我出,他一分钱也没有!”大妮狠狠地瞪着这个女人,也许她怕了,也许是听到赔钱,她竟放下了胳膊。


风呼呼地刮,两个女人站在夜色渐浓的街道上,各自抱着臂膀,头上的发兀自在风中飞舞,像黑色的焰火,忽而长忽而消,很长时间两人对峙着,竟一时无语。

“算了,妹子,算我倒霉,我就要二百块钱。”终于,那女人开口了。


“二百块?就这一会的时间,比我累断了胳膊给人理发挣钱来得快。”大妮在心中忿忿地想道。

“要不,一百五。”女人跺着脚,缩着脖子,看来已冻得难以忍受了。

大妮望着路对面商店闪烁的霓虹灯,依旧不做声。


“妹子,明说吧,我的腿就蹭破点皮,但我这功夫不能白费,拿钱来,立马走人,也不耽误你的时间……这大冷的天。”

“你……你!”听了女人的话,大妮气不打一处来,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这样说,不纯属明讹人吗?我欠你的吗?谁挣钱容易?不给!”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样无赖的人,大妮气呼呼地推上车就要走。


“别走!别走!”女人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大妮的车把。

“怎么着,你还想把你老公搬来欺负我一个人?告诉你,我不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把我打伤了,不是两百那么简单的事!我要你两万!”大妮甩开放在车把上的手,装着很江湖的样子,两手一叉腰,冲着女人喊。


“妹子,别生气……我没打通电话,我老公早就撇下我们不管了,不信,你看……”女人忙掏出手机举到大妮面前,大妮哼的一声,把脸转向一边。

“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家里还有个五岁的孩子自己在家呢……我真是没办法了。”,女人说着竟呜呜地哭起来。


“你想演什么戏?你这个骗子。”大妮用鄙视的目光盯住她,真会装啊,眼泪竟然真流出来了,此刻正顺着已冻得发灰的脸颊滚落下来。


“我……我真的需要钱,大妹子,我一看你就是个好心人,求你只给我一百块,行不行……我孩子得了先天性类风湿,药已吃完了,明天必须得买了,可我的钱还不够……”女人擦了一把泪,含满泪珠的眼睛眼巴巴地瞅着大妮。


她的样子好像是很可怜,大妮满腹狐疑地盯着她的眼睛,努力想看透她的内心,如果真如她所说,也挺凄惨的,给钱也不为过,但她要是骗人呢?岂不是亏大了,谁不缺钱呢?大妮在心中犹豫不决。

“我知道,我不该讹你钱,你瞧不起我……我也瞧不起自己,可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借你的好吧,我一有钱就还你。”一阵风吹过,女人的声音嘶哑中带着哽咽。


眼前的女人,头发蓬乱,已不太年轻的脸庞干燥松弛,倒是眼睛很漂亮,大大的双眼皮在昏暗的路灯下依然看得很清晰,明亮的眸子中闪着受伤的小兽般哀求无助的光,大妮的心蓦的一紧。

也许是个苦命的人呐,这样一想,大妮的双手就向口袋摸去,“好吧,我就相信你一回,真像你说得那么可怜,我给你二百块钱……如果你骗我,哼,下次别让我逮住。”

说着,大妮拿出两张百元大钞放到女人的手里。


女人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突然就不知所措了,只会一个劲地点头,舌头也没了先前的利索:“是,是……妹子,放心,我会还你的……你真是好人……”


大妮心中已有了一丝喜色,虽说自己损失了二百元钱,要真能帮到她,也是好事一件,谁没个困难的时候呢。

大妮刚骑上车,耳边又想起了女人的声音“妹子,你留个电话,我一定还你钱!”“我就在这条路上的‘大妮理发店’,找大妮就行了。”说完,大妮就快速离开了。


回到店里,二妮正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看到大妮,满脸的不高兴:“姐,你到哪去了,燕子也不在,刚才来了两个客人,我又是洗头又是剪发,把我累坏了。”


大妮笑了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了伸已冻得有些麻木的腿,抓了把瓜子,说:“燕子去相对象去了。你说我今天遇到啥事了?”接着就把刚才的经历从前到后地说了一遍。


“姐,你被骗了!”听完之后,二妮瞪圆了双眼嚷道:“这肯定是个骗子,现在什么样的骗子都有,你没看电视上的骗子五花八门,她就是个碰瓷的,你怎么这么傻?”


“不会吧,别把人想得那么坏……你不知道,她的样子真可怜,不知为什么,看到她那眼神,我就想起了爸妈刚离开我们那会,我领着你和小盼东一家西一家求亲戚,吃闭门羹遭人白眼……”


“姐,你就是心眼太好,就算她说的是真的,也轮不到你来帮她,大街上那么多有钱人,有谁好心帮帮我们。人家越有钱越抠门,越抠门越有钱,只有你这样的穷人才穷得瑟。现在马路上摔倒个老头都没人敢扶,你倒好,还上赶着白给人钱!”

“二妮,咱不管人家怎么做的,遇到人有难,咱能帮还是帮帮吧,你可不能跟有些人似的学坏了。你最近是不是又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嘿,我为你好还落了不是,怎么扯我身上来了。”二妮噗的吐出一个黑色瓜子皮,说道:“我不说你了还不行,让你花二百元买个教训……姐,你说燕子去相亲了?”

“嗯。”


“哎,今年她也不知相了多少了,想要找一个有钱、有房的,她那条件,难喽……姐,你也该找对象了,人家像你这么大,有的都有孩子了,再不找真成剩女了。”二妮抬起眼睛瞅了瞅大妮:“姐,我的一个朋友认识一个搞建筑的老板,可有钱了,年纪和你差不多,托人给你介绍介绍?”


“去,小小年纪,懂什么,我再告诉你一遍啊,不要跟乱七八糟的人在一起啊。”

“噢,人家有钱就乱七八糟啊,你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正说着,门外传来停车的声音,接着,吱扭一声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是房东郑姐和她弟弟,郑姐穿着一件玫红的羊绒大衣,脚踏一双铮亮的高筒靴,刚刚做过美容的脸白的闪着亮光,她弟弟白胖的脸,油粉的头,亮晶晶的,一进门,就定了眼珠一瞬不瞬的盯上了年轻漂亮的二妮。


“大妮,你也太节省了,这么冷的天,不开空调,一进来凉飕飕的。”郑姐瞅着墙壁上安静的空调抱怨道。

大妮连忙站起身来,陪着笑,说:“我们都习惯了,不觉冷。”


“上个月我去新加坡了,没来收房租,这马上快过年了,年前把明年的房租交上吧。这是合同。”说着,郑姐从她那漂亮的挎包里取出一张纸来,大妮拿过来看过去,上边的内容跟去年大同小异,但价格却提高了。


“郑姐,这租费怎么多了四千?”大妮指着合同上的价格问道。


“现在都这个价格,看在你是老主顾的面上,我这还便宜的呢,文山路都涨了五千呢。现在这物价涨得比过山车还快,没听说“算你狠”、“逗你玩”吗,小小的绿豆都十几块钱一斤了。我这一年三万块钱的房租不贵了。”郑姐照着镜子,摆弄着染成酒红色的头发,说道,:“大妮,不是我说你,你这店,太土老帽了,人家那店名就洋气,都叫什么发艺沙龙、发型设计,你倒好,叫大妮理发,一看名字就没人来,也就来些土气的老头老太太。还有,你看人家那店面,装修的富丽堂皇,设计师都是帅气的小伙子,染着红的、绿的头发,时尚、潮流,做个头发好几百,你呢,累断了胳膊,一天能赚几百呀?”


“对呀,对呀,我一直说我姐,可她就不听,死脑筋一个。”二妮遇到知音一般,赶忙接过话茬。


大妮冷着脸,半天没吭声,她不想赚钱吗?可店面装修、聘请设计师那得多少钱?钱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大妮淡淡的半天不说话,郑姐也自觉没趣,轻飘飘说道:“我可是看你们姐妹俩不容易,好心为你们着想……这房租钱你准备准备,明天早上我来拿钱。”说完,一扭身带着一阵香风,拉开门和弟弟出去了。


“姐,你看她这一身得好几千吧。”二妮看着她的背影,羡慕的直咂舌。

“哎,各人有各人的命,咱羡慕不来。郑姐命好,她哥有本事。如果不是她哥,她现在不还是下岗职工吗?”大妮早就听说郑姐是下岗职工,曾经也穷困潦倒,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后来她哥帮她低价搞到了这条街上十套房子的产权,她靠着收房租过起了人人羡慕的富婆生活。


“来张一下口就捞走三万,加上另外的租户,仅动动嘴一年就能挣几十万呢,听她刚才说,她还去过新加坡,有钱人怎么活的这么轻松自在,这么享福啊……我们呢,一年到头,整天起早贪黑,挣的钱能真正放到自己腰包的还不如人家动动嘴皮子的余头。我们得挣多少辈子才能过上人家这样的日子?……有钱人就是好,我们什么时候也有钱呢?刷刷地数票子,数到手抽筋,是啥感觉呢?”


听着二妮絮絮叨叨,大妮心中无由来的一阵烦,钱,钱,谁不知道钱是好东西,房租、小盼的学费、水电费、吃饭穿衣,哪一件事能少得了钱?这只是眼前的花销,以后自己和二妮总得结婚吧,总得买房吧,还有将来小盼上大学、找工作、结婚,这得需要多少钱?

可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放在口袋里还没捂热,就不得不掏出来拱手送出去,人家挣钱那么容易,到自己为什么这么难?


第二天一大清早,大妮就到银行取出钱来,抱着三大摞钞票,心中感慨万分,这是自己举了多长时间的胳膊,站麻了多少次腿,才由一张张一块的、两块的、五块的、十块的钱换成这三大摞百块的票子,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一年到头才省下几块钱,可这一下子就要交给人家三万,啥时候也能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呢?


回到店里,郑姐早等着了,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和二妮正聊得投机。见大妮回来,两眼直盯着大妮手中的包,看到大妮从包里拿出钞票,脸上笑开了花:“我就知道大妮是最讲信用的,放心,有什么好处我会想着你们的。”说着,还没等大妮把钱递过来,就伸出两手,一把把钱捞了过去。

随即,回过头对二妮说:“拿定了主意,给我打电话,冲你姐的面,不会对不住你的。”说完,踩着高跟鞋蹬蹬的走了。


“二妮,刚才你跟她说什么了,拿定什么主意?”大妮疑惑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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