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变废为宝，为北海道解除烦恼的华商

——访株式会社和杨徳信代表取缔役曹雪峰

◆《人民日报海外版》日本月刊记者 王亚囡

2020年圣诞节前夕，东京银座和六本木都挂起了节日的霓虹灯。没有等来雪花，《人民日报海外版》日本月刊编辑部的门外，却等来一位“驾”鹿而来的客人——来自北海道的华人企业家曹雪峰。

“驾”鹿？对，您没看错！曹雪峰和他创立的株式会社和杨徳信在北海道创立开发虾夷（明治维新前日本本岛对北海道的称呼）鹿的相关产品，他本人也以世界范围内“开发虾夷鹿油化妆品的第一人”的身份受到市场的关注。

遇强愈强，实力胜出

曹雪峰的妻子是日本战争遗孤的后代。1995年，日本政府出台《中国残留邦人援助法》，已经与亲人取得了联系的岳母叶落归根，回到故乡。几年后，陪伴妻子前往日本探亲的曹雪峰犹豫再三，放弃了国内稳定优渥的教师工作，为了家人留在日本发展。

人生新阶段的第一件事，就是过语言关；第二件事，是找到安身立命的方法。中国国内积累的工作经验在日本完全用不上，曹雪峰从零开始，一边就读语言学校，一边进入室兰高等技术专门学院开始精密机械加工制造的学习。

8年高中语文教师的经历，给了曹雪峰与众不同的对文字和文化的敏锐感知力。到日本仅仅7个月后，没有任何日语基础的曹雪峰考取了日本的驾驶证。当年的中国，家用汽车尚未普及，没有任何基础的他能够顺利考下以严苛闻名的日本驾驶证，全靠蚂蚁啃骨头的钻研精神。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查字典，考试辅导资料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注释。后来，曹雪峰的这本资料，成了后辈学员最抢手的“必过宝典”。

肯于吃苦，善于总结，勤于思考，曹雪峰很快就拿下厚厚一沓技能证书。这也让他在专业学校脱颖而出，还未毕业就已被一家为核电站提供精密配件的工厂“预定”。入厂半年之后，曹雪峰测量配件的准确度超过了有几十年工作经验的日本老技师。最初那些对这个中国小伙子持怀疑态度的日本同事们，都心悦诚服地低下了头。

当谈及在日本打工和创业中所感受到的困难，以及中日两国民族心理和生活习惯等方面的差异性，曾经做过高中语文教师的曹雪峰举了这样的例子。同样描绘不为人知的事物或心理，中文汉字写作“暗”，日文汉字写作“闇”。“闇”，意味着日本人有什么想法，是关起门来。用最通俗的话说，日本人骨子里有种不服输的性格，用拳头打一架，即使打赢了，也不会赢得尊重，他们固有的想法依然锁在“门”内。即使进入自主创业时期，雇佣与管理日本员工时，依然会遇到文化的冲突。唯有在专业技术上超越日本水平，才能让日本人打开“心门”，赢得他们的尊重。

变废为宝，助力地方

自然环境优良的北海道，让缺少天敌的野生梅花鹿大量繁殖。梅花鹿反客为主，随意破坏农田和作物，成为当地一“害”，政府每年都要花大力气人为控制鹿群的数量。从小在中国东北的大森林边上长大的曹雪峰，对野生鹿并不陌生，可在自己的老家，梅花鹿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别说杀鹿吃肉了，就是见一见摸一摸，都不是容易的事儿。看着日本北海道的梅花鹿泛滥成灾，政府还要拿出大笔专用资金来宰杀处理，曹雪峰说不出有多心疼。

曹雪峰知道梅花鹿浑身是宝，鹿茸鹿皮鹿血自不必说，就是被当成废物舍弃的鹿油，在《唐本草》中也早有记载，“主痈肿死肌，温中，四肢不随，风头，通腠理。”申请日本政府的“助成金”做加工鹿肉鹿皮的工作，或者仅仅开发中国游客赴北海道旅游，在当时都有不错的收益。但，这些都不是曹雪峰的目标，他的眼光更长远：如何才能帮助北海道人民变废为宝，从根本上解决麻烦？

2014年，已经创立株式会社和杨徳信并且在日中机械贸易上取得了稳健发展的曹雪峰，计划将工作方向转向北海道鹿油产品的开发上。得知他想法的财务顾问当头泼了一盆冰水，“做产品开发，怎么可能做得过土生土长的日本人？！”

从语言学校开始，每一件事都超过同期日本人的曹雪峰又对自己发起了一次挑战。他在东京找到一家化妆品生产制造公司，北海道难以消化的鹿脂，通过这条生产线变成护肤品、香皂和洗发护发产品。生产线的负责人是一位毕业于东京理工大学的小伙，他过硬的专业知识和条理的管理方法，都让曹雪峰大为满意。

鹿油的熔点为35.2度，和人的体温相近，且富含不饱和酸和维生素E,良好的触感、保湿效果以及吸收度，让曹雪峰开发的鹿油产品一经上市，就得到了广泛好评，顺利进入东急百货等日本知名商场，并逐渐扩散至中国大陆和台湾省。

以诚为本，共赢天下

就在产品一路畅销，在新加坡市场打开新销路时，曹雪峰突然接到东京药物课的通知，东京的生产制造公司因缺少相关资质被关停了。反复核实过的生产资质居然是伪造的？！晴天霹雳让曹雪峰几天都吃不下饭。

曹雪峰强忍打击，紧急委托销售商逐一向客户回收手中的产品。意外的是，许多客户在退货的同时，还附上一些信息卡，写着对产品使用后的好评，还有一些鼓励的话语，并表示这些鹿油产品什么时候能再次上市的时候一定要告知一声。而市场监查部门出具的报告也显示，在曹雪峰高质高规的严格监督下，这些“无生产资质”的鹿油产品，无论成分、功效都远高于日本市场的准入标准。

经过了这次打击，曹雪峰依然选择诚信以待、让品质说话。2019年，他实现了生产线的自主掌控，更新了鹿油产品配方，创立了“虾夷鹿油”品牌，并凭借百分百天然的成分，迅速铺开销路，再一次占领市场先机，在中国大陆、澳门、香港和台湾省，以及新加坡等地都赢得了消费者的好评。

“招商大使”，造福民生

“虾夷鹿油”品牌以及和杨徳信株式会社在中国及东南亚各地的骄人业绩，引起了香港明辉集团控股有限公司的高度关注。在世界酒店用品制造批发业界有着一席之地的明辉集团在业务用品开发的同时，非常注重自主品牌的开发，所以明辉集团决策层一致决定注资和杨徳信，与和杨徳信共同开发“虾夷鹿油”系列产品，拓展市场。为明辉集团已经代理的LAVIN、MOLTONBROWN、Divana、Aquascutum等国际著名品牌再添一个日本北海道的本土品牌。

在曹雪峰的积极努力下，香港明辉集团落地北海道，为当地强力注资。他还频频接待中国辽宁省、黑龙江省等政府赴北海道考察团，推动中日经济和文化交流活动的开展，也因此被北海道的日本朋友们戏称为“北海道招商大使”。

重情尚义，始终如一

曹雪峰创立株式会社和杨徳信之时，公司的名字取义于老子《道德经》中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这些年来，他的一言一行始终在践行着这份初心。

和很多在日侨商一样，曹雪峰的创业，也是从中日间小微贸易开始的。在经营过程中，遭遇过日本供货商不能按时如约供货的困难，曹雪峰宁可自己承担2000多万日元的差额损失，四处补充货源，也要信守对中国国内分销商的供货承诺。就是这样的诚信和担当，让国内合作伙伴总是“抢着”和他签订合同，路子越走越宽。这也是为什么曹雪峰能够成为北海道鹿油的代名词和活广告，为什么人们一提到鹿油就只会想起他。他的德商，他的人品，就是商品品质的最有力保障。

追忆往事，刚来日本时，日子过得异常艰苦，一家人一个星期才能团聚一次。现在回想起来，那却是最幸福的时光。谈起自己的妻子，这个面容严肃的东北汉子眼神变得温柔。曹雪峰说，创业至今，取得的所有成就，都离不开妻子的辛勤付出与全力支持。曹雪峰与妻子的缘分，自初中开始。两人历经高中、大学，关系从同学到朋友，又从朋友到爱人、亲人。创业路上，两人共同承担风险，度过难关，始终相互鼓励，相互支撑，成了朋友眼中“神仙眷侣”的代名词。

2020年在世界范围蔓延的新冠肺炎疫情，对日本也造成了严重影响。曹雪峰所在的北海道，是日本较早爆发疫情，同时也是疫情较为严重的地区。曹雪峰发动个人资源，紧急转产卫生防疫物资，并为北海道江别市捐赠了防疫用品。

曹雪峰为什么没有选择知名更高的、同时也是他公司所在地的札幌作为捐赠对象？原来，江别市是曹雪峰到了日本之后落脚的第一站，是他将国内的一切成就归整于零的终点，也是他从一无所有到行业前茅的起点，是他始终牵挂的地方。

采访后记

采访结束，行色匆匆步履不停的曹雪峰飞回札幌，继续他开发北海道自然资源、振兴地方经济、造福民生的长久事业。在深刻理解日本民族心理的同时，赢得日本同行的尊重，与地方政府和社会，与自然和市场，共荣共赢。这样的动人故事，与日本华侨华人一起走进202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