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23日 星期一

林清玄离世了,原来他是新加坡的老朋友

台湾知名作家林清玄,于今日(1月23日)去世,享年65岁。

林清玄被誉为“当代散文八大家”之一,代表作品有《自心清净,能断烦恼》、《我心光明》、《迷路的云》。他的文章《和时间赛跑》、《桃花心木》也曾选入中国人教版、北师大版小学语文课本。

不仅如此,他的作品在也其他华语使用地区,如台湾、香港及新加坡都有广大的受众面,不仅被选入中小学华语教本,据说也被选入大学国文课本,是国际华文世界被广泛阅读的作家。

林清玄也曾与新加坡结下不解之缘,写过《肉骨茶》、《金色的胡姬》等有关新加坡的文章。

以下是《金色的胡姬》的原文:

我在新加坡植物园买的一朵金色胡姬花,前几天不小心碰断了,露出它还鲜红花瓣的血肉来。

新加坡是个盛产兰花的国度,但是他们把“兰花”,称做“胡姬”,可能是因为它的英文学名Orchie,直译而来。

记得在新加坡植物园看胡姬花,确是令我心头为之一震。在中国,我们说兰花有三种,一茎一花的是草兰,一茎数花的是惠兰,素心的叫素心兰;可是新加坡的胡姬花有数十茎结成数百朵花,叫人眼花镣乱。

过去,我是顶不爱兰花,总觉得兰花太娇贵,要养成一盆兰花往往费去许多心血;而且兰花太孤,有的一年才开一次花,结成少数的几朵;兰花又太假,别的花卉,花瓣总是柔软的,兰花却硬得像纸板一样,因此兰花的假花也最多,手艺好的缎带花匠可以做到令人分不清真假。

新加坡的胡姬完全不是这样,它很大众化,随便一养就能存活,并且能终年盛开;由于开花容易,花繁色盛,自然使假花绝迹。

在植物园看胡姬那一次,一大片的兰花同时盛开,在微雨之中,声势浩大,像排山倒海一般。陪我去的朋友,一直鼓动我买一朵“金色的胡姬”,我说我最不喜欢假花的,朋友说:“那不是假花,是永远的真花。”

原来,新加坡为了宣扬他们的“国花”胡姬,研究出一种保存的办法:他们采摘了盛开的胡姬,先压出花里所有的水分,使它成为一朵干花,然后在上面镀金,举凡花的大小,形状全都保存了,只是上面是一层黄澄澄的金色。这确是一个好办法,我便在朋友的鼓吹下,用很便宜的价格,买了一朵胡姬花。

带回台湾以后,有时想想,那朵花的心中是胡姬,可是外表却有了中原的颜色,就像新加坡这个国家一样,它大部分是中国人,讲中国话,可是他们偏偏是新加坡,也难怪兰花一封了新加坡就变成胡姬。

胡姬也没有什么不好,在中国魏晋南北朝一直到唐朝,长安城里就有许多当炉卖酒的胡姬。你看古代的画册,胡姬都是高鼻美目,身材健美,热情洋溢的,比起古典的中国美人,确有另一番风情。

记得李白有一首《少年行》的诗歌:“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人胡姬酒肆中。”可见胡姬的迷人之处,五陵少年在踏尽落花,无地可游的时候,想起的正是胡姬的酒店。再说,如果李白是汉胡混血儿的传说属实,我们唐朝的伟大诗人的母亲正是一位胡姬。

更早的魏晋南北朝,“竹林七贤”之一的阮咸,他曾经在母丧期间,身穿孝服,骑着驴子去追求私恋已久的胡姬,引起时人的骇异。现在想起来,更是可以推知当时胡人少女的美。胡人少女本来是骑着彪马,在草原上飞驰的,当她们一进入中土,镀了金,马上的英气未失,还做着中原少女的装扮,无怪要引起多情浪漫文人的追逐了。

唐朝诗人李颀,在《古意》一诗里有这样两句:“辽东小妇年十五,惯弹琵琶解歌舞”,又能知道美丽的胡人少女不仅是有英姿和美色,还能歌善舞,颇有才艺。在 王昭君的“一曲琵琶恨正长”之后,胡人少女来到中华之国,却是尽去柔靡之色,另有一种活泼的面貌。

熟知中国艺术和文学发展的人都知道,从魏晋南北朝到唐朝,是胡人艺术和文学与汉人的艺术和文学相互激荡最为蓬勃的时代,因此也是中国艺术和文学发光,最辉煌灿烂的时代,这与胡人血液注人中国不无关系,胡人的血液是什么呢?是豪放的草原本色,未经过刻意与细致的雕琢,这种本色一旦埋人杰出的文学艺术家的胸怀,很自然的能生出大的力量。

胡人的本色又是如何刺激文学艺术家的怀抱呢?恐怕正是胡人美丽的少女,激发了文人的想象力吧!

有一次,我坐在新加坡最古老的酒店“莱佛士酒店”喝咖啡,酒店的花园里种满了盛开的胡姬花,每个咖啡桌上又摆着一盆胡姬,凉风拂过胡姬花吹到人的脸上,真能令人在南国的夕阳中沉入远古的追思。我坐在胡姬花的围绕之中,想起的正是李白“笑人胡姬酒肆中”这一句。

新加坡也如他们的国花“胡姬”一样,大部分是中国人的后裔,却流着印度人、马来人、英国人等不同的血液,才在荒芜的热带里创造了一种新的文化,引起世界的瞩目。他们的“胡姬”事实上是精神的象征,它和兰花一样美,但生命力却比兰花还要强悍,它还可以镀金,不失原貌。

我的桌子上,现在正摆着那一朵已经折断的金色胡姬,断了花瓣的胡姬再也不美了,但是我却想起在南方一隅,许多中国人后裔创造一个新的国度,那里的胡姬即使是冬季,也是花色鲜艳,因为那里是没有冬季的。

—— 一九八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令人难过的是,在逝世前的一日,林清玄曾更新个人微博,文中出现了“死亡”二字。或许当时他的身体状况已经相当不好,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将要离开尘世。

关于林清玄名字的由来,还有这样一个“传说”:

林清玄有18个兄弟姐妹,他在家排行第12,轮到给他取名的时候,“清”字辈中已经没有什么好字眼了,偏偏他生下来不哭,林父很奇异地看着他,遂为其命名“林清怪”。

结果报户口的时候,户籍警察正在读一本武侠小说,对“林清怪”这个名字颇觉不以为然,便拿着书给林清玄的父亲看:“书中恰有一高人号”清玄道长”,盍为令郎取名”清玄”?”至此,一代文宗林清玄大名遂定。

世界每天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人离开,人微微愣神的罅隙间往往就伴随着一个生命的消逝。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那些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他们得一点点看着其他人慢慢离去,却无能为力。

我们无数次告诉自己这是生命的自然规律谁也逃不脱,但到最后谁也做不到那么洒脱毫不在意。

就像网友“大脑袋下雨不用愁”缅怀的那句话一样:

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米兰·昆德拉《生活在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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