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政局更迭背后的贪腐案

法治周末特约撰稿 姜姝

5月10日，一场政治“海啸”席卷马来西亚。由反对党派组成的希望联盟获得议会多数席位，击败了此前执掌马来西亚政权的国民阵线。大选结果也意味着执政期间丑闻不断的总理纳吉布将会下台，反对党联盟推举的总理人选马哈蒂尔赢得国会大选。

92岁高龄的马哈蒂尔众望所归，曾为国家发展作出巨大贡献，选民对他富有深厚情感；纳吉布涉嫌的贪腐丑闻则成为败局的“导火索”。日前，新总理已下令禁止前总理纳吉布离境，这或与“一个马来西亚发展公司”(以下简称“一马发展公司”）巨额洗钱案有关。

流入纳吉布个人银行账户的资金超过10亿美元

纳吉布贪腐案肇始于“一马发展公司”。根据马来西亚政府账目委员会议递交的一份报告，由马来西亚总理纳吉布主导设立的国家投资基金“一马发展公司”对超过30亿美元海外投资“无法给出清楚解释”。

根据这项调查，“一马发展公司”对多笔资金流向缺乏必要的文件和票据记录，该公司整体财务表现“无法令人满意”，负债额从2009年的50亿马币(约合13亿美元)一路飙升至2016年1月的500亿马币(约合130亿美元)。

报告警告说，鉴于马来西亚财政部是“一马发展公司”的唯一股东，一旦该公司无法偿债，将意味着马政府面临至少203亿马币(约合52亿美元)的损失。

这份长达106页的报告说，“一马发展公司”的商业模式严重依赖举债，例如，银行贷款、发行债券，部分债务由马来西亚政府担保，而这种运营模式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被允许，该公司管理层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关于巨额资金去向不明一事，“一马发展公司”解释说，曾把21亿美元支付给国际石油投资公司的子公司阿巴尔投资基金，而国际石油投资公司是阿拉伯联合酋长国阿布扎比政府所建立。但是调查人员称，无法找到任何文件或票据证据支持这一说法。此外，“一马发展公司”还向阿巴尔投资基金支付了另一笔13.67亿美元，但事先未获公司董事会批准。

“一马发展公司”的资金流向不仅在马来西亚国内引起轩然大波，也受到国际社会关注。目前，已有新加坡、美国、瑞士、卢森堡等多国就此展开调查。

媒体援引消息人士的话报道称，美国当局要求摩根大通银行、德意志银行和富国银行保存及交出“一马发展公司”涉嫌不当汇款的记录，理由是这三家银行曾处理“一马发展公司”以及相关机构的转账。高盛集团曾协助“一马发展公司”发行65亿美元债券，眼下也在配合美国司法部调查并提供相关资料。

消息人士称，上述几家银行和金融公司“并非美国司法部的调查目标，并未被指控涉及不法行为，而仅仅是协助调查‘一马发展公司’的资金流向”。

媒体援引多个消息源报道，美国司法部官员近日已经抵达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准备会见资深银行家以及一些与“一马发展公司”关系密切者；德意志银行的律师团也在马来西亚，草拟准备提交给美国司法部的报告。

去年7月媒体的一则报道称，“一马发展公司”存在贪腐和管理不善问题，将近7亿美元的资金通过一家关联企业流入纳吉布的个人银行账户。这则报道在马来西亚引起哗然，司法部门随即启动调查。

马来西亚总检察长穆罕默德·阿潘迪·阿里今年1月26日宣布，根据马来西亚反腐败委员会的调查结果，2013年3月至4月间流入纳吉布个人银行账户的6.81亿美元，源自沙特阿拉伯王室“私人馈赠”。同年8月，由于大量资金并未动用，纳吉布向沙特王室归还了其中的6.2亿美元。不过，阿潘迪没有公布其余资金的去向。

然而，就在纳吉布“洗清”贪腐指控之际，又有媒体于今年3月再度曝出新料，援引多个消息源称，2011年至2013年期间流入纳吉布个人银行账户的资金超过10亿美元，大幅高于先前所指的6.81亿美元。

马哈蒂尔誓言要彻查纳吉布的贪腐案

观察人士指出，马来西亚民众眼下正面临生活成本上升的压力，对政府官员涉嫌侵吞公款的丑闻格外“敏感”。

一方面，马来西亚政府最近开始征收一种新的消费税，导致物价普遍上涨；另一方面，随着国际石油价格大跌，国民经济严重依赖国有石油公司的马来西亚面临着严峻考验。

令人吃惊的是，今年1月对马来西亚6所大学的一项调查显示，由于生活成本上升，超过半数的大学生日均生活费不足1.14美元，这意味着他们连一顿像样的饭都买不起。大约44%的大学生承认，他们每天只吃得起米饭和鸡蛋，甚至还出现了多起大学生饿晕在课堂的事件。

马来西亚公众对这一状况深感愤怒，一些民间机构和学生团体发起了名为“缓期饭食”的援助活动，即由富裕学生买饭时多付一些钱，以便让贫困学生免费领取饭食。

目前，马来西亚的经济增速已经降到了两年来的最低值。纳吉布在经济领域对选民的承诺是在2020年左右将马来西亚建设成为一个发达经济体。但从目前马来西亚的经济形势看，纳吉布却不得不削减财政开支，全力应对财政赤字。

不断衰退的国内经济形势将使“巫统”(马来民族统一机构，成立于1946年，是马来西亚最大的政党。同时亦是“国民阵线”的创始者及最大党派)丧失马来人对其的支持，而马来人的支持是“巫统”执政地位的基石。

不久前，彭博社的评论认为，如果“巫统”中层领导人担忧纳吉布继续担任总理将在未来的选举中导致“巫统”失败，他们将放弃对纳吉布的支持。而民众在越来越高的生活开支和越来越低的政府补助面前，也将毫不犹豫地把选票投给反对党。目前的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纳吉布未来的命运可能也是马国政局未来的看点。马哈蒂尔的律师团队3月发表声明称，马哈蒂尔已对纳吉布提起刑事诉讼，指控后者贪腐并干预司法调查。

马哈蒂尔曾誓言要彻查纳吉布的贪腐案。近日，被问及是否会起诉纳吉布时，马哈蒂尔说，无论谁违法都会被带上法庭。不过，马哈蒂尔也曾表示，不寻求报复，只希望恢复法治。纳吉布将何去何从，会否面临司法审查？对自己的昔日弟子，马哈蒂尔是网开一面，还是不依不饶？或许一场精彩的大戏又将拉开大幕。

马来西亚政坛面临不确定因素

根据选举委员会5月10日发布的计票结果，在222个下议院议席中，反对党阵营希望联盟及其政党伙伴斩获逾112席，超过总议席数的一半，获得组阁权。执政联盟国民阵线的议席数则从上届大选的133个锐减至79个。

马哈蒂尔5月10日宣誓就职出任总理，成为全世界最年长的民选领导人。当反对党联盟在庆祝历史性胜利的时候，马哈蒂尔可能要为一件棘手的事伤脑筋，那就是组阁。

《华尔街日报》指出，马哈蒂尔将不得不驾驭一支由4个政党组成的联盟，平衡四方不同利益和政治诉求。这4个政党包括以华人为主的民主行动党、倾向于自由主义的伊斯兰政党国家诚信党、多种族团体人民公正党和马哈蒂尔组建的土著团结党。

反对党联盟中的许多人希望马哈蒂尔能够扭转他过去的一些政策，重塑马来西亚的种族政治体制。比如，民主行动党就反对马哈蒂尔任职期间推行支持占多数的穆斯林马来人的平权行动政策。马哈蒂尔本人也坦承：“我要管理4个不同党派，这将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这次选举是马来西亚种族政治的转折点，马来西亚政局呈现深度调整。未来向何处去，关键在于希望联盟能否实现内部整合，能否真正反映民众呼声，把兑现民众的承诺化为具体行动。

不过，由于马哈蒂尔年事已高，他若出任总理只是过渡，未来马来西亚的领导人可能将是前副总理安瓦尔。因罪获刑的安瓦尔如今身陷囹圄，将于下月出狱。马哈蒂尔曾承诺，一旦安瓦尔获释，他将从马来西亚最高元首那里寻求特赦，使安瓦尔有资格竞选国会议员并成为总理。

但是，也有分析认为，安瓦尔与马哈蒂尔恩怨颇深，在今年大选中，为借助安瓦尔作为反对党领袖的优势，马哈蒂尔不惜捐弃前嫌，联手安瓦尔对抗纳吉布。

与安瓦尔“因利而合”的马哈蒂尔会否兑现承诺，未来为安瓦尔让路恐怕还是未知数。而且，马来西亚法律规定出狱者5年内不得参政，即便获特赦也要参加国会议席补选才有望重返政坛，这些都面临不确定因素。

由于马哈蒂尔在竞选中表示，执政100天内将对外资进行审查。对中国而言，新政府在投资政策、具体项目上会有所调整，短期内可能会有影响。但从长远来看，在马哈蒂尔此前22年的执政期间，中马关系不错，马来西亚也有获得感。如今，反对党把发展经济、解决民生问题作为主要目标，继续深化与中国合作无疑将是其不二选择。

(作者系南京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国际关系博士)

责任编辑：王硕

5月12日，马来西亚新当选总理马哈蒂尔公布新内阁多名部长人选。 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