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选后美国国会重提封禁TikTok

作者：吾楼

美国中期选举后，国会议员针对中国社交软件抖音海外版TikTok的质疑声再次集中出现。11月10日，美国共和党参议员卢比奥（Marco Rubio）和共和党众议员加拉格尔（Mike Gallagher）在《华盛顿邮报》发文，将TikTok视为“潜在间谍软件”，宣布他们将推动立法，禁止TikTok在美国运营。

加拉格尔是威斯康星州第8国会选区的联邦众议员，是众议院情报委员会的成员。卢比奥是佛罗里达州联邦参议员，刚刚毫无悬念地赢得连任，他也是参议院情报特别委员会的副主席。该委员会主席是民主党籍议员沃纳（Mark Warner）。11月20日，沃纳对福克斯新闻（Fox news）节目表示，前总统特朗普当年推动禁止TikTok的决定是“正确的”，美国父母对自己的孩子们使用TikTok应该感到担忧。这是民主党罕见地就禁止TikTok在美国运营发声。

▲佛罗里达州共和党参选人卢比奥(Marco Rubio)在2022年中期选举中轻松击败了民主党挑战者戴明斯(Val Demings)，成功连任该州参议员。

在共和党人的施压之下，个别民主党议员开始在审查和封禁TikTok问题上持开放态度。康涅狄格州的民主党籍联邦参议员墨菲（Chris Murphy）10月31日发推批评埃隆·马斯克收购Twitter时接受沙特阿拉伯投资时，也点名TikTok。他说，两个最重要的美国社交平台，一个完全或部分被中国拥有，一个完全或部分被沙特拥有，“这是一个危险的趋势，我们不能接受”。11月1日，他还转发了美国联邦通讯委员会（FCC）委员布伦丹·卡尔（Brendan Carr）最近公开呼吁美国政府采取行动封禁TikTok的推文。卡尔今年6月曾呼吁谷歌和苹果公司从其应用商店下架TikTok。

FCC和美国国会议员的警告模式和当年对华为的处理手法如出一辙。TikTok究竟能否和拜登政府就数据安全和隐私保护等方面达成和解？或者美国政客真能像封禁华为那样禁止TikTok在美国运营吗？

从数据上看，TikTok在美国的影响力巨大。根据CNBC的数据，TikTok在150个国家被广泛使用，2022年底的用户量有望达到18亿。它在美国的下载量已超过2亿，活跃用户现已超过1.38亿，主要以13岁以上的未成年和中青年居多。其中，10岁至19岁用户占到32.5%，20-29岁用户占29.5%，30岁至39岁用户占16.4%，40岁至49岁用户占到13.9%，50岁以上用户占7.1%。

根据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10月21日公布的数据，10%的美国成年人从TikTok获取日常新闻信息，而在2020年这一比例仅为3%。其中，18岁至29岁的成年人当中有26%的人从TikTok获取新闻，比2020年增加了17个百分点。皮尤研究中心年初和谷歌公司今年7月公布的数据显示，接近40%的美国Z世代青少年已将TikTok用作搜索信息的工具，而不是使用谷歌这样的传统搜索引擎。

根据研究公司Forrester research今年11月18日发布的数据，美国Z世代青少年每周使用TikTok的频率已经超过Instagram。美国青少年（12岁至17岁）目前每周使用频率最高的平台依然是YouTube，使用率高达72%，但3年来的增幅只有3个百分点。3年前，美国青少年（12到17岁）每周使用TikTok的比重为50%，现在已增加至63%，增幅最大；Facebook旗下的Instagram在青少年中达到这一使用频率的用户所占比重为57%；Snapchat为54%。美国Z世代青少年认为，TikTok更有趣，娱乐性和自我表达功能超过其他平台。

▲美国12至17岁年轻人每周使用社交软件所占比重。

其次，封禁拥有庞大用户基数的平台，仍将面临法律问题。2020年8月，为了限制年轻选民对民主党的支持以及升级打中国牌的政治需要，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行政令，要求TikTok母公司字节跳动在90天内剥离TikTok在美国的业务。但该行政令先后被加州和华盛顿的两名联邦法官叫停，TikTok得以继续在美国运行。自此以后美国TikTok的用户群体继续扩大。2021年6月9日，美国总统拜登撤销了特朗普的这一行政命令，但发布新的行政令责令美国商务部审查包括TikTok在内的那些在“外国对手的管辖范围”内设计和开发的应用程序。拜登政府当时表示，美国应通过“基于证据的方法”，以“果断有效的方式”评估TikTok等社交平台的安全风险。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CFIUS）也正在与TikTok进行有关数据安全问题的谈判，尝试让TikTok和Oracle达成合作协议，以保护美国用户的数据。

但是，美国司法部和财政部自特朗普时期以来对达成类似协议持消极态度，认为任何可能的协议都无法消除该平台背后的中国因素影响。由于共和党将在明年1月新一届国会众议院中占据多数席位，再加上众多议员计划推出涉华议案，TikTok的数据隐私和算法以及国家安全威胁等问题势必将受到美国国会的更多责难。

为了应对美国政客的施压和审查，TikTok也加大了对美国政府的游说力度。早在2019年下半年至2020年上半年，TikTok就已在美国花费50多万美元用于游说。拜登上台后，TikTok的游说也没有停止。据了解，字节跳动已经雇佣了多位前国会工作人员开展游说。今年4月1日至6月30日，该公司在华府游说花费了214万美元。字节跳动依照《游说披露法》（the Lobbying Disclosure Act），对美国国会、白宫、商务部、国务院和国防部就隐私等一系列议题开展沟通，游说目标包括《2021年美国创新和竞争法》（United States Innovation and Competition Act of 2021）、《美国创新和选择在线法》（the American Innovation and Choice Online Act）、《2022年美国竞争法》（America COMPETES Act of 2022），以及《国土安全部设备禁止使用TikTok法》（No TikTok on Department of Homeland Security Devices Act）。字节跳动还就《2022财政年度国防授权法》（National Defense Authorization Act for Fiscal Year 2022）进行了游说。

字节跳动负责对美游说的美洲公共政策主管贝克曼（Michael Beckerman）在10月底中期选举前前往国会参议院商务委员会的一个小组委员会作证。他也是该公司首位在国会作证的高管。面对共和党籍参议员玛莎·布莱克本（Marsha Blackburn）在TikTok数据收集、音频和用户定位等方面的担忧，贝克曼强调，TikTok不会与中国分享信息。在接受右翼参议员克鲁兹（Ted Cruz）的提问时，贝克曼甚至表示，TikTok与北京字节跳动科技有限公司“没有关联”。“我们有一个世界知名的美国安全团队来处理权限问题。”贝克曼还透露，TikTok的美国用户数据存储在美国，备份在新加坡。

据了解，贝克曼曾在国会担任能源及商业事务顾问，他雇佣了一些前国会职员加入内部游说团队，包括曾效力于佩洛西的前高级顾问布鲁姆（Michael Bloom）、众议院多数党党鞭詹姆斯·克莱伯恩（James Clyburn）的前高级顾问哈克(Michael Hacker)以及众议院少数党领袖麦卡锡（Kevin McCarthy）的前幕僚巴尼斯（Freddy Barnes）。

三年前，TikTok曾出台严格规则，禁止刊登竞选广告。此次中期选举前，TikTok也宣布了多项政策和规定，比如对和选举有关的政治内容进行标记，以打击虚假新闻。但即便如此，TikTok也很难打消部分美国政客的疑虑。一些美国政客担心TikTok今后可能影响美国文化传播、媒体模式和政治选举的公正性。卢比奥、墨菲等国会议员以及FCC加大对TikTok的施压，也是瞄准TikTok背后的中国因素。在他们眼中，封禁TikTok更多是出于意识形态和政治因素考量。

另一个不可忽视的事实是，TikTok在民主党政客当中已经开始扮演积极角色。根据“捍卫民主联盟”（the Alliance for Securing Democracy）10月31日的一篇分析，此次中期选举近30%的两党参议员候选人、1/5的的两党众议员候选人拥有TikTok账户。在参议员、众议员、州长和州务卿候选人中，拥有TikTok账户的民主党人占34%，共和党人占12%。近一半的民主党籍州长候选人拥有TikTok账号，共和党籍州长候选人相对较低，约占1/4。

▲2022年10月25日，美国总统拜登和TikTok网红在白宫合影留念。

在每10位TikTok粉丝数庞大的候选人当中，有8人是民主党人。比如，此次中选胜出的宾夕法尼亚州民主党参议员候选人费德曼（John Fetterman）是从今年8月建立TikTok账户，已拥有14万左右的粉丝。众议员当中，民主党议员奥马尔（Ilhan Omar）粉丝数最多，高达20多万。民主党全国委员会（DNC）10月底为了替民主党候选人拉票，还组织了粉丝数量共计超过6000万的8名TikTok网红到访民主党竞选部门、华盛顿特区以及白宫。期间，这些TikTok网红除开和前总统奥巴马合影，还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和拜登进行了一个小时的交流。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和美国政客使用TikTok，说明该社交平台未来对美国选举的影响将会进一步显现，并可能遭受和Facebook、Snapchat及Youtube一样更多的安全审查。尤其是因为TikTok的母公司是中国企业，美国的审查力度只会更具政治化色彩。卢比奥针对TikTok的议案，如未被纳入年底国会将要通过的国防授权法案，则有可能会在明年共和党控制众议院后，被纳入一系列围绕中国议题的立法议程当中。

推动封禁TikTok是特朗普时期遗留的问题，属于右翼政客的政治执念，TikTok聚集了大量支持民主党的年轻选民，共和党打压该平台也是为了打压民主党选票，限制民主党政治权力的扩张。但随着TikTok影响力的扩大，美国政客想要封禁TikTok的尝试只会比三年前更难，或者面临更多法律阻力和民意反弹。

美国政客在中选后再打TikTok牌，还是两党围绕中国议题进行新一轮内部博弈的表现。从目前来看，拜登政府对TikTok平台持温和态度，注重商务部和CFIUS等机构依据事实数据的审查。但民主党内出现主张封禁TikTok的声音值得警惕，不排除两党势力合流施压美国司法部启动新的针对TikTok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