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国女首富”到神话破灭，是谁导演了女版“乔布斯”的倒台？

“以前陪我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

现在新人胜旧人，叫人家牛夫人！”

2015年，福布斯将霍尔姆斯评选为全球最年轻的白手起家女亿万富翁，身家45亿美金。

2016年，福布斯将霍尔姆斯评选为“全球最令人失望的领导者”，同时将她的身家清零。

最近，朋友圈被一条新闻刷屏，讲的就是这位人送外号女版“乔布斯”的霍尔姆斯，到底如何从媒体和资本的宠儿变成臭名昭著的硅谷女骗子。

简单说一下这件事吧。2004年，霍尔姆斯成立了一家叫做Theranos的医疗公司，声称能够以更廉价便捷的高科技手段使普通人随时进行血液检测，了解自己的健康状况。在接下来的短短十年之间，Theranos公司获得政商界众多大佬垂青，迅速融资做大，霍尔姆斯自己更是成为一时风光无两的硅谷女神。巅峰时期，公司一度估值高达90亿美金。然而，随着2015年《华尔街日报》的披露，这家公司的造假事实渐渐浮出水面：所谓的高科技医疗手段根本不存在，一切都不过是出瞒天过海的骗局。2018年，不仅公司正式宣布解散，霍尔姆斯本人也受到了涉嫌欺诈的刑事指控。

可是，这样体量庞大的骗局又怎么能是霍尔姆斯一人独立设下的呢？不如让我们按照这位全名为伊丽莎白·安·霍尔姆斯（Elizabeth Anne Holmes）的80后姑娘的人生顺序看起：她是如何将雪球越滚越大的。

一

她的家庭

1984年2月3日，霍尔姆斯出生在美国的政治中心华盛顿特区。

老霍尔姆斯在BCG官网上的信息

她的父亲叫Christian RasmusHolmes IV，1968年毕业于卫斯理安大学（Wesleyan University），本科专业是政治学及政府。老霍尔姆斯曾在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环保局（EPA），美国贸易发展局（USTDA）等诸多政府部门担任要职，既负责过发展中国家的项目支持，也管理过难民项目和海外灾难援助。比如，他在美国贸易发展局工作期间就主导过一个在中国的技术援助项目，上个世纪80年代曾频繁到中国出差。

老霍尔姆斯在商业界干得也是风生水起，曾经在美国500强公司Tenneco负责环境、健康和安全部门，也在因造假丑闻而破产的安然公司（Enron）担任过清洁能源解决方案团队的副总裁。目前，已经年逾古稀的老霍尔姆斯在波士顿咨询公司（BCG）担任高级顾问。

霍尔姆斯的母亲Noel AnneDaoust是美国国会外交和国防方面的工作人员，具体信息不详。关于母系家族的能查到的只有霍尔姆斯的外祖父George Arlington Daoust Jr. 他早年毕业于西点军校，曾是一名陆军中校，后从部队退役后进入国防部工作。

霍尔姆斯还有一个小她两岁的弟弟，杜克大学的毕业生，与他兄弟会的好伙伴们也一起被拉进了Theranos公司。

2015年4月，霍尔姆斯与弟弟出席白宫晚宴，图片来自网络

关于家庭教育，很难讲到底对她有什么影响。不过大概可以肯定的是，霍尔姆斯父母在政界和商界的丰富经历，至少使她拥有比常人更高的起点：她已略窥门径。

二

她的伴侣

霍尔姆斯的伴侣叫Ramesh Balwani，外号Sunny，堪称整场骗局背后的幽灵操盘手。

1965年，Ramesh Balwani生于巴基斯坦（另有一种说法是印度）。直到1986年，他才来到美国，在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攻读信息系统和人工智能方向的学士学位。毕业后，他曾经在微软和Lotus Software工作过。1999年，他创办的线上拍卖网站被收购，不知是幸运还是敏感，Balwani随即通过股票套现拿到4000万美元。不久之后，这家公司就消失在21世纪初的互联网泡沫之中。

接着，Balwani选择到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修读MBA，也就是这个时候，他认识了还没有高中毕业的霍尔姆斯：他们都参加了斯坦福大学组织的一个在北京举办的暑期汉语强化项目。从北京回来之后，两人联系频繁，不久就在一起了。随后，Balwani跟妻子离婚，霍尔姆斯也从斯坦福大学退学开始创业。

2015年，Ramesh Balwani与霍尔姆斯在给员工做演讲，图片来自网络

尽管直到2009年Balwani才正式加入公司成为首席运营官，尽管在2016年发现事态不妙的情况下他迅速辞职走人，但他一直都是霍尔姆斯背后的影子军师。在2018年检方的刑事指控中，证据显示他几乎参与了Theranos公司所有的欺诈行为。

Balwani在公司的行为远非在媒体前那么低调隐形。根据Theranos公司的员工描述，Balwani性情跋扈、强硬苛刻，经常表现得像个偏执狂。那个在公司欺诈丑闻被曝光后，带领员工反复喊着“去你妈的，卡雷鲁！（John Carreyrou，曝光丑闻的《华尔街日报》记者）”的正是Balwani。为了表现得很懂行，他还总是使用一些自己都不懂得的术语招摇过市，甚至有时候连术语的发音都是错的。

可以说，Balwani之于霍尔姆斯，简直如同《雌雄大盗》中的克莱德之于邦妮。

三

她的导师

高中毕业后，霍尔姆斯获得斯坦福大学的录取，开始攻读化学工程专业。大一时，她遇到了创（xing）业（pian）路上的有力“推手”，时任工程学院院长的钱宁教授（Channing Robertson）。

钱宁教授，图片来自网络

一开始霍尔姆斯就展示出非凡的说服能力。她先是让钱宁教授进行违规操作，把她加进一个已经超员的课程。后来，钱宁教授更是同意她的请求，让她在自己的实验室里跟博士生一起工作，这可是钱宁教授从来没有给过任何大一新生的特权。对此，钱宁教授的解释是，“从教30年，我从来没见过在这一阶段就如此优秀的学生。”

大一结束时，霍尔姆斯得寸进尺，毛遂自荐向钱宁教授提出暑假想去新加坡Genome Institute参与SARS病毒的科研工作。教授说，只有会说汉语的学生才能去。他不知道，霍尔姆斯的汉语非常好。又一次，霍尔姆斯达到了目的。

“当她从新加坡回来时，递给我厚厚一沓文件，说这是她的一项专利申请。”专利是关于一种装置，定时定量为病人自动输入药剂，然后通过不断监测血液来调整药剂分量。钱宁教授彻底被霍尔姆斯的想法折服，他说自己当时甚至有点儿嫉妒。

于是，当霍尔姆斯决定退学创业时，尽管斯坦福大学的一些教授对她的设想提出质疑，钱宁教授依然决定成为这家新公司的首位董事会成员及技术顾问。可是，实际上钱宁教授本人并没有血液检测方面的经验。不过，这并不重要，他有足够能力联系到风险投资家，为公司带来更多的投资。从2004年4月创办草台班子，到2004年12月，不过8个月的时间，Theranos公司就募得600万美金，钱宁教授功不可没。

钱宁教授有多偏爱这位学生呢？ Theranos公司拥有30多年行业经验的首席科学家Ian Gibbons发现自己的专利居然被归在霍尔姆斯名下，于是跟朋友钱宁谈及此事，可是钱宁反手就将他出卖给霍尔姆斯，这最终间接导致了Ian Gibbons的自杀。

钱宁教授曾经将指导霍尔姆斯与给爱因斯坦教科学相提并论。或许，如果没有东窗事发，钱宁教授还做着成为慧眼识得女版“爱因斯坦”的美梦。

四

她的董事会

美国前国务卿舒尔茨，图片来自网络

2011年，霍尔姆斯被介绍给了前国务卿舒尔茨（George Shultz），后者在两个小时的会面后就决定加入Theranos董事会，成为了将骗局推向高峰的重要人物。

舒尔茨又是何许人也？他生于纽约，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二战中曾在美国海军服过役，战后在麻省理工学院拿到工业经济学博士学位，接下来先后在麻省理工和芝加哥大学担任教职和行政工作。1969年，他出走学术界，正式进入政界大展拳脚，成为服务过三任共和党总统、担任过四个不同内阁职位的资深政客。1974年，他还短暂进入过商界，带领美国最大建筑公司Bechtel Group拿下众多项目，收益增长高达50%。1989年，名义上退休的舒尔茨依然活跃在政商两届。

可以说，舒尔茨的能量有多大，Teranos公司的董事会就有多强大：除了我们熟知的另外一位前国务卿基辛格，其他也要么是政府和军队高官，要么是大财团的主席。

舒尔茨有多偏爱这位年轻的创业者呢？他曾经在采访中提到，他与妻子私下里会邀请霍尔姆斯去看剧，还想给“单身”的她安排约会。舒尔茨家庭聚会中霍尔姆斯是常客，他们还在家里为霍尔姆斯举办了30岁的生日庆祝会。甚至在自己孙子揭发Theranos公司骗局时，舒尔茨还是站在了霍尔姆斯一边。

那么，董事会中这些背景辉煌历经风浪的“老狐狸”为什么也会上钩？

一方面或许是急于否认自己“廉颇老矣”的心态吧，走在时代的前沿、投资最in的创业公司、支持最先进的科技之于这些人，就仿佛廉颇为了证明自己仍然能上阵杀敌而一顿吃三碗饭一样。

另一方面他们也陷入了一种群体效应，都想着“既然那谁都认为行，他肯定是考察过的，我相信他的判断”，结果证明谁都没有真正了解过Theranos公司。

五

她身处的环境

几天前，万宝路烟草巨头Altria宣布以128亿美元收购了电子烟初创公司Juul35%的股权，为表庆祝，Jull高层表示会拿出20亿美元作为年终奖，发给1500名员工。你猜猜高层本身会拿到多少钱？

再往前看，坚决不被收购的Facebook一步步做大，80后扎克伯格如今身家接近540亿美金；把PayPal卖给eBay的Peter Thiel拿到了5500万美金，从此开始创投事业。

马克思说过，“当利润达到10%时，便有人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时，他们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而当利润达到300%时，甚至连上绞刑架都豪不畏惧。”

时刻在硅谷上演着的让人血脉偾张的创业故事，总能“激励”一些野心勃勃的年轻人铤而走险。于是，便诞生了所谓“Fake it till you make it”的硅谷文化。

图片来自网络

程度轻一点儿的操作，比如一家食品公司要求雇员和合作方长期从零售商处购买自家产品，这样销售数据会好看得多，能吸引更多投资人往里砸钱。

比较严重的则是像不久之前的明星创业公司Zenefits，创始人Parker Conrad帮助公司保险经纪人逃避政府规定的培训课程，快速获得保险推销执照，甚至还爆出了员工上班期间吸毒酗酒等丑闻，被踢出了董事会和管理团队。然而，几个月后，Parker Conrad就创办了另外一个公司，不久就又搞到了700万美金的风投。

这就是硅谷，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更何况，像霍尔姆斯这样从名校辍学的金发碧眼美女创始人，天生具备了吸引投资人和媒体关注的特质。

六

她自己

操控人心的高手和登峰造极的演技派。

霍尔姆斯为自己打造的宣传形象，图片来自网络

霍尔姆斯读12年级时，想要参加斯坦福大学举办的一个暑期汉语强化课程，但是这个项目从来不接收高中生。可是霍尔姆斯就凭借持续的“骚扰”电话（以及较高的汉语水平），成功让项目负责人为她破例。

进入大学的霍尔姆斯也一再让钱宁教授为自己破例，加入一个已经超员的课程，加入从来不收大一新生的实验室。钱宁教授曾经坦言，比起那些博士生，他更能听进去霍尔姆斯做的项目报告。

当霍尔姆斯被引荐给舒尔茨时，她硬生生将本来预定10分钟的见面变成了2小时的讨论，而之后舒尔茨更是立即答应加入Theranos董事会。

据Theranos公司的员工描述，跟乔布斯不一样，霍尔姆斯是一个非常认真的聆听者，她总是很平静，几乎没见过她抬高声音说话。

当John Carreyrou已经在《华尔街日报》上发文披露霍尔姆斯的骗局时，她却依然能够信誓旦旦在电视媒体上说，“当你努力改变事情时，就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起先他们会认为你疯了，接着他们会攻击你，直到突然之间，你就真正改变了世界。”

霍尔姆斯从一开始就借用乔布斯的光环，穿上乔布斯最标志性的黑色高领毛衣，故意用低沉的声音讲话，而她本人的声音实际上要高得多，总是喜欢瞪着眼睛，为的是传达一种专注和自信。

据传，霍尔姆斯有意继续创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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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眼看他高楼又起，这样一出“好戏”，或许不久的将来，在新一轮的媒体和资本造神过程中，还会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