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主牌中隐藏的家世：新加坡林氏大宗祠

在星马听闻林路（族名：孙路，别名：云龙，字：志义，号：少荣，1852~1929）从福建南安后埔老家带了不少乡亲到星洲在他的工厂里工作，居住在后港四条石的鼎兴园。这一传闻因2020年初开始的林氏大宗祠九龙堂（本文简称九龙堂）修缮工程得到印证。

新加坡林氏大宗祠九龙堂

位于广东民路的九龙堂是由林路主持兴建，落成于1928年，一层的前堂和后堂供奉著1000多尊林姓神主牌。移民星洲第一代和第二代的神主牌清晰标注祖籍省、县、乡等信息，第三代起大多只标注祖籍省、县的信息，所幸有些神主牌标注有子孙姓名，可以追溯祖籍乡及世代关系。

九龙堂供奉的神主牌

目前已辨识出九龙堂内有25尊神主牌的祖籍地为南安后埔，结合在福建南安后埔的实地调查，可以梳理出人物之间的世代关系，呈现早期移民通过血缘关系南来，在星洲相互扶持，与宗乡机构建立起密切关系，将祖籍地的家族信息带到星洲，也将原乡祭祀文化移植到本地，最终落地生根。

即使是在福建，也很少人知道南安后埔，这个地名已不为官方使用，现在是省新镇满山红村的一部分。然而，在星洲至今留传“后埔”这个地名，在林路后裔的记忆中，祖家在“Fujian Province, Nan-Ann, Mee Lim Town Mun Sun Hong (Lam Thian)”，即福建省南安美林镇满山红村（南厅），甚至有人知道祖家九十九间大厝是在“后埔大坝洋”，大坝洋可是个鲜为人知的土名！

南安后埔（现南安省新镇满山红村）

根据《林惠约家族册》记述，后埔林的开基祖为伯龄公（号：毅轩，1504~1576），由漳州漳浦迁居南安后埔，育有两子守经、守荣（二世），后迁回漳州。守经之子仰瑞（三世）留守后埔繁衍，其子我范（1586~1651）为四世，育有六子（五世），是为后埔林六房——长房鹏逢、二房鹏连、三房鹏绕、四房鹏远、五房鹏游、六房鹏遴。后埔林传承字行为“守仰我鹏，拔时士延，日启孙谋，惠泽丰隆，有志缵绪，绍述绵长”。林路为后埔林十二世四房鹏远后裔，族名“孙路”，林谋盛则是后埔林十三世。

后埔林的字行被带到星洲，出现另一版本。林路孙惠明（十四世）生前写下家族字行的五言四句“拔时士庭日，启孙谋惠泽，芳良少出万，长有志赞成”，这一不同版本的出现可能是由于家族口述采用福建话所致。有趣的是，无论在南安，还是在星洲，两地的后埔林十五世都有采用“芳”或“丰”作为字行，例如，南安有后裔名为“芳农”，新加坡有后裔名为“丰林”。

除了族名“孙路”，林路也为自己取了别名“云龙”，字“志义”，号“少荣”。在正式的公开场合，多用“云龙”和“志义”这两个名和字，例如，九龙堂碑记中以“云龙”为名，捐款名录中则以“志义”为名，但在正式文件仍以“林路”为本名，例如，九龙堂建筑图纸中称其为头家林路。

九龙堂捐款碑记

除了遵循后埔林字行，林路在南洋也为儿孙另起字行，子辈为“金”，孙辈为“玉”，在星洲林路的墓碑及神主牌上，其子孙均采用“金玉”字行，因此墓碑及神主牌上不见谋盛的名字，原因就是谋盛的家名为“金森”。林路的儿子也多以“轩”作为字，例如，4子金顺，族名“谋昌”，字“炯轩”。自15子再生起，林路的儿子不再遵循后埔林字行或是“金”字行来取名，据其17子大琛回忆，这是因为这些孩子出生在南洋。

由于林路家族成员同时采用多个名字，以及家族记忆传承的断层，长期以来无人知晓九龙堂供奉大量家族神主牌位，目前辨识出10尊属于林路家族的神主牌，包括2018年7月7日安放的两尊。最早的两尊林路家族神主牌在前堂中龛中格，一尊“荣禄大夫号少荣”与“一品夫人陈”的禄位，这是林路与正室陈水莲的牌位；另一尊为林志义与陈、杜、严、库、卢、方夫人的神主牌，刻有15位儿子与1位孙子的名字。

九龙堂供奉的两尊林路与夫人们的神主牌

在前堂中龛左格有两尊并列的神主牌位，一尊为林金水与周艳琼，所立之人为其孙永新，另一尊为林玉松与黄淑贞，所立之人为其子永新。金水为林路长子，玉松为林路长孙，立牌人永新是林路长曾孙，后改名为林楷。郭鹤年在其自传中盛赞：“林楷是我此生见过最有趣、最无私的人之一。他在中国出生、中国长大。他是一个充满理想的年轻人。”

在前堂右龛中格也有两尊林路家族的神主牌，一尊为林志义与库氏的神主牌，另一尊为林金章与夫人王淑钦的神主牌。库氏是林路三夫人，卒于1958年，是林路家族星洲第一代的最后一人，金章为林路10子。

前堂右龛右格中有两尊并排的神主牌，一尊是林炯轩与夫人庄沅香，奉祀人为其子玉明（惠明）、玉贤（惠贤），炯轩为林路4子。林路过世后，3子金泰、4子炯轩与11子谋盛经常代表家族出现于新闻公告。另一尊为林瑞轩与夫人张面治，奉祀人为其女宝燕、玉琼、玉奇、宝娘、元宝。瑞轩为林路7子，家名“金桔”，是林路晚年时的代理人，其名字出现在九龙堂建筑图纸上。据瑞轩的外孙张东孝回忆，他的外公负责掌管家族的柜子保险箱，腰上总是挂着很多钥匙。

九龙堂前堂中龛中除了林路家族的神主牌，还有其他后埔林氏，不仅供奉著在星洲过世的族人，也供奉著在祖籍地过世的祖父辈，例如，中宪大夫林日春（十世）与其子启楮和启论（十一世）的神主牌，推测为林路的祖父、父亲与伯（叔）父；林启易（十一世，其子孙海及孙奉祀）。与林路同为十二世的有林孙高（由其子谋灿所奉祀）和林孙浅（由其子谋藩和谋福所奉祀）。

九龙堂后埔林神主牌有些标注有“后埔长房”，林孙高即为后埔长房，其子谋灿（1877~1969）由林路带到新加坡，关系极为亲近。谋灿事业有成，为九龙堂捐资高达1000元，也是林路3女碧霞与高新民的婚姻介绍人。林谋灿神主牌由其子惠宽、文生、文忠供奉于前堂左龛右格。惠宽与两位夫人（黄亚象、刘玛珯）的神主牌也在同一处，由其子泽荣、泽腾奉祀。泽荣与泽腾的神主牌则在后堂中龛左格，由其子嗣奉祀。林谋灿家族五代均在九龙堂奉祀神主牌，是目前所知传承最长久的家族。

南安满山红村林谋灿宅邸

林谋灿功成名就之后，在南安后埔距离林路大厝约两百米处兴建宏大宅邸，却从未返乡居住，他将4哥谋秤之子惠陵带到星洲，也将后埔宅邸交由堂侄居住管理。惠陵在新加坡落脚之后，也在九龙堂为其父谋秤奉祀神主牌。1947年在他的担保之下，其二弟惠约次子体仁来到星洲，体仁在事业发达后资助留守南安后埔的兄弟，最终收买林谋灿在南安后埔的宅邸。

林谋灿与族人在新加坡合影。图片来源：林惠约家族册。 右坐一为林体仁、右坐三为林谋灿、右坐四位林惠陵。

九龙堂聚集的后埔林神主牌及其世代关系，印证华族通过血缘关系大量移民海外，依靠家族网络在星洲生存下来，建立起与姓氏祠堂的密切关联，为祠堂建设奉献，在祠堂注册婚姻奉祀香火，在新加坡的林路后裔传承已有七代。九龙堂里的神主牌记录了林氏南来落地生根的历程，串联起流散于星洲与华南的记忆碎片，承载了家族的记忆，将香火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