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警长》：看故事的人长大了，编故事的人却已离去

许多80后、90后的童年，是在《黑猫警长》的故事里度过的。

1984年，《黑猫警长》开播，立即红遍了大江南北，成为中国家喻户晓的动画系列片之一。曾经在一项“最受欢迎的国产卡通形象”评选中，它与《葫芦兄弟》并列第二。

现在回头看，大家惊觉，它竟然只有短短的五集。“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地精明。耳朵竖得像天线，听着一切可疑的声音……”这个熟悉的片头曲，和片尾黑猫警长举着枪缓缓打出的“请看下集”，明明好像贯穿了一整个童年。

如今多年过去，那些看故事的人都已长大，编故事的人却也悄然老去。

余生的归宿

据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消息，动画片《黑猫警长》导演、编剧戴铁郎先生，因病于昨晚（9月4日）在杭州逝世，享年89岁。

提起戴铁郎的一生，与《黑猫警长》分不开。早年他曾在采访中提起，当《黑猫警长》大火，小商店里都在卖周边产品，“但没人给他送一件”，他就自己掏钱，买了一辆黑猫警长的摩托车放在家里，视若珍宝。

还有那些残了边的直升飞机、别人丢弃的黑猫警长T恤衫，他统统把它们捡回家。他曾说，有感情有回忆倾注在里头的东西，是不能放弃的。

戴铁郎经历过坎坷的大半辈子，其实做导演的时光只有短短的十年，但他创作出了一部部经典的作品，《小蝌蚪找妈妈》、《牧笛》、《草原英雄小姐妹》……尽管后来退休了，妻女先他一步乘风而去，孤零零的他仍说着，“我想好了。艺术，是我余生的归宿”。

差点夭折的《黑猫警长》

1930年，戴铁郎在新加坡出生。1940年，十岁的戴铁郎随父亲回国，两年后，在上海开展地下党工作的父亲被出卖入狱，12岁的戴铁郎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当时他半工半读，白天上学，晚上在灯下作木刻画。

后来得知北京电影学院开设动画专业，独自从广州坐火车去北京考试。就这样，他成了北影第一批美术系动画专业的学生。毕业时，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来招人，一眼挑中了他，自此开启了他与动画相伴的生涯。

然而在《黑猫警长》诞生之前，受父亲事件影响，戴铁郎坐了27年冷板凳。他曾不解，“没做过坏事，没杀人放火，做事情也很卖力，怎么落得这样的境地呢？”

走过时代的动荡，晚年的他最终倒是与自己和解了，说着“这个世界，你诞生下来，已经很好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从那个时代一直活到现在。”

终于在八十年代到来，50岁的戴铁郎第一次当了导演。

他的第一部作品是《我的朋友小海豚》，拿着本子去审批时，别人说：“这种本子你去废纸篓看看，我们扔掉很多。”

他说起自己的每一部作品，都走得尤其艰难，“厂里都反对，从《我的朋友小海豚》到《黑猫警长》”。

本子没有通过，就没有导演室，他去厨房借一张小矮凳，再到饭厅搬一张长板凳当桌子，趴在长板凳上开始画分镜头，长长的纸一直拖到地上。

终于，他画出的动画片《我的朋友小海豚》，在1982年意大利国际儿童和青年电影节上获得总统银质奖，成为当年送选电影中唯一获奖的作品。

10年里，他的作品获过多项国际大奖，最得意的莫过于1984年出品的《黑猫警长》。然而，这部“超越时代”的作品，也曾经差点儿不能面世。

戴铁郎是在偶然的机会下，看到了《黑猫警长》剧本的雏形：当时报纸上在连载以黑猫警长为主角的科普小故事。他从中获得灵感，开始创作《黑猫警长》的剧本。

他设计了许多黑猫的形象，拿到幼儿园、少年宫四处征求意见。几经易稿，最终确定了一个头戴警帽的警长形象。

当时，《黑猫警长》剧组几乎是一个完全由年轻人组成的团队，受惯了冷遇的他善于启用新人，说着，“年轻人不做事，怎么学习？”他也订阅了许多国外科技刊物，“热追踪导弹”、“喷气式摩托车”等一些新式武器，就是从这些杂志里看来的。

结果，挤在一间30平方米的工作室里，加班只有两毛钱加班费，福利只有免费的绿豆汤，花了10个月做出来的两集动画片，却被叫停了。

理由是：“里面打打杀杀，不符合传统美学，里面的科学道理也没有什么艺术性。”

直到一年半以后，一位电影局领导看了，觉得不错，一些小朋友试看后，反响也很热烈。在“不做任何宣传”的情况下，《黑猫警长》才上映。

再无第六集

自1984年播出以后，至1987年，每制作完成一集，便播出一集，一共播放了五集，从此时间像是定格住了，再没第六集。

在接受《文汇报》采访时，戴铁郎回忆起：“那天我被叫去人事处，他们递给我一张退休证，说我年龄到了，该退了。那一瞬间我愣住了。醒过神来后，我一句话没说，拿了退休证转身就走。”

他人生的头50年里，命运随历史飘摇，不知明天会落到哪儿。到了暮年，他从街上捡回瘸腿的流浪狗回家养着，直到后来养得健步如飞，他突然悟出其中道理：“人应该向动物学习，到哪里都能生存。你不可能一直顺利，你没法知道明天会怎样。”

后来回顾着自己坎坷的一生，他也只是哈哈一笑。面对看《黑猫警长》长大的晚辈，他充满怜爱：“你们还年轻，要过好每一天。我呢，尽管已夕阳西下，但我也要过好每一天。”

他说自己拿起画笔，世界就有无穷大。

退休后，戴铁郎常住杭州，偶尔回上海看看。他在上海幽居在一栋老式公房，楼梯很窄。一间50平米的小居室里，一张工作台，一张沙发，几个柜子，便是他的家。

老伴去世后，他平时就在这张书桌上绘画、创作。他也曾问着来访的年轻人，“你们啊，给我出出主意，我这把年纪了，还能做些什么呢？”

最后想通了——“她们去世以后，我想了很久，晚年怎样度过？最后想通了——艺术就是我余生的所爱和归宿。”老人抚摸着书桌说道。

晚年时，80多岁的他坐在窗边，凝视着自己捏的黑猫警长的模型，曾一支烟接着一支地抽，提起《黑猫警长》的再映盛景，感慨着：“这是一个好时代，好到让我常常遗憾，要是再年轻一点就好了。”

如今这位倾其一生于动画创作里的老者，走过了生命中起起伏伏的89年，像片子一般，戛然而止了。

今天，许多人重新回忆起这部伴着自己长大的动画片，忘不了“啊哈，啊哈，黑猫警长”，忘不了里头的螳螂凶杀案带来的恐惧。

有人也想起了儿时总是跑到很远的邻居家，偷偷看完《黑猫警长》再回家，四处喊吃饭的奶奶找不到人；想起了每周日的下午，央视总有动画片播放……

关于《黑猫警长》的记忆，你，还记得吗？

部分内容参考自：

文汇报：《黑猫警长》导演戴铁郎：艺术是我余生的归宿

动漫艺术家：对话《黑猫警长》戴铁郎：回首八十余年，很遗憾，很幸运

新京报：《黑猫警长》导演戴铁郎去世：拿起笔，世界就是无穷大

END

文/ IU 图/ 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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