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金奇缘：婆婆掌控下的爱情 文/王珉

摘金奇缘：婆婆掌控下的爱情 文/王珉

电影《摘金奇缘》是一部东方面孔、西方内核的现代童话翻版，像是灰姑娘战胜“恶毒王后”，最终与白马王子喜结良缘的故事。该片由华裔作家关凯文的热门畅销书改编，独特地融合情感剧和喜剧两种类型片的风格，铺排出富有感染力的爱情戏和滑稽搞笑的幽默，引人入胜。

媳妇代表的美国梦

女主角朱丽秋的美国式聪明，体现在电影一开头，她和老外在大学课堂上赌牌的场面。她凭着激将法大胆叫牌与下注大赢，总结出：玩牌就是要争取赢对方，而不是防止自己怎么输。寥寥几笔，就展示了博弈论的大智慧，而她在此后与婆婆的接触中，更展示了有礼有节的中庸之道。

朱丽秋是美国纽约的经济学教授，她与男朋友阿力交往已久。阿力受邀在新加坡好友的婚礼上担任伴郎，他认为这是向亲朋好友，介绍这位生于美国的华裔女朋友的绝佳机会。

平静的镜面，破碎于细小的裂纹。两人抵达新加坡后，朱丽秋从好友林佩克和其家人口中得知，阿力的家族是最早来到新加坡的超级富豪家族，预示着两人的爱情注定波澜。虽然阿力的母亲和家族成员们，一直沉浸在具有归属感的社会名流中，但阿力却心有所属地选择普通家庭的朱丽秋做女朋友。正如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第一场家庭聚会中纸醉金迷的空气，弥漫着欢歌与纵饮的气息，冰冷的现实，却容不下朱丽秋美国式的自由恋爱梦，璀璨只是“昙花一现”。

影片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朱丽秋和阿力参加好友婚礼时的盛景。猫王的经典英文歌曲《坠入爱河》盘桓耳畔，令人回味良久：“爱情本就很简单，像是奔流不息的江河，终归流向海的怀抱。”漂浮的前奏很长，歌者把手轻轻地放在吉他上自弹自唱，目光如水盈盈生辉。朱丽秋的坚持，阿力的深爱，以及朱丽秋和婆婆之间的矛盾，完美契合婚礼现场当时的心境。阿力眉目传情地对望朱丽秋说着口语：“ I love you（我爱你）”，眼神、动作、语言，准确表现他们的内心变化，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纯净的清唱停顿，新娘裸着脚涉入水波弥漫、花香满径的通道时，众人举起萤火虫般的灯簇拥着祝福，目送新娘走向命中注定的男人，音乐停顿拥抱亲吻，有人哭泣有人欢呼，对于爱情有了更加彻骨的理解。

婆婆代表中国传统

贯穿始终的华语老歌《何日君再来》《甜蜜蜜》《夜来香》等等，各种中国传统元素，不断呈现的华人传统视觉美，像是李安的电影《饮食男女》。朱丽秋面见阿力的家人后，发现自己遭到排挤不受欢迎，特别是婆媳争锋相对的戏码愈演愈烈。严厉的婆婆埃莉诺执意反对两人在一起，她认为阿力应该和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杨紫琼饰演的婆婆，演技惊为天人，她的眼睛炯炯有神带着穿透力，盛气凌人的姿态，品味得当的素养，谈吐优雅把握得体。不时在幕后操控家族的“棋盘”，具有“虎妈”的气场，中国家长身上这种缓慢的秩序感让人着迷。她不动声色地站在面前，就能让人感受到一场暴风雨前的宁静。

该片不像是以朱丽秋为中心，而像是以婆婆埃莉诺为中心，放射出无数条线索：她与儿媳朱丽秋、与自己的儿子阿力、与自己的婆婆“阿嬷”、与自己的亲朋好友们。埃莉诺如同网中心的蜘蛛，不停地编织着东方传统核心理念的线索，维持这网的完整、光洁甚至美观。正如儿子阿力所言：“我有什么能逃过你的眼睛”，她冷静、强悍、智慧。这样的婆婆，很难讨人喜欢，只会让人心情复杂。她像古人一样，将头发盘到脑后绕成“螺髻”，优雅而强大。当她第一次在家庭聚会和朱丽秋见面时，一边心不在焉地和朱丽秋寒暄，一边事必躬亲地监督下人做菜。她总是快速地提问或回答，点到为止却常一语中的。行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东方饮食文化，也被《摘金奇缘》用来展示中国人伦理纲常的解构——彩色汤圆、白色春卷皮、手工印模月饼、切丝的青葱，厨房、饭桌、食物一起夹杂在人物的复杂关系里。阿力携朱丽秋和全家人其乐融融地包饺子，而谈话却暗含机关，一位阿姨说：“普通家庭用微波炉做通心粉和奶酪喂养孩子，难怪长大，要把父母送到养老院。”欲言又止，被婆婆抢过了话头：“阿嬷说，如果我们不继承这些传统，传统就会消失……”婆媳的矛盾不只是谈话这么简单，婆婆埃莉诺为了中国人最在意的家，委曲求全了一辈子。她为了阿力的父亲在剑桥退学，全心全意辅佐其生意。她认为家庭永远是第一位，所以私下找朱丽秋谈话，告诉朱丽秋自己当时没有达到阿嬷的标准，花了很多年才融入这个富豪家族。电影节奏不慢，剧情却充满了包袱，感情复杂压抑。婆婆摸着朱丽秋的脸，高雅的眼神刺痛人心，仿佛看到当年的那个自己说：“你做的，永远都不够好。”这句话其实是婆婆多年来的心路历程，掷地有声地说到心坎里，也是婆婆从刚开始见面时就想说，却憋到了最后的话。多年的伤害，深深的孤单，婆婆让人爱不起来，也恨不起来。

当阿力开车送朱丽秋回家时，朱丽秋的眼里满含热泪，这一刻的落泪使她明白，又令她释然：婆婆当年也像她现在一样不得宠。所以当年婆婆让阿力跟着阿嬷长大，才使得阿力得宠，而那时的阿力，还只是个孩子。朱丽秋的泪分明又是伤痛与自嘲，婆婆做了家族最认同的事，电影无法完整叙述，一个女人隐忍多年，一概承担家中事务，还蒙受婆婆的冷眼对待，这些牺牲有多大，反而诠释的更多是关于中国传统亲情的表达。婆婆的强大，只为了筑起堤坝，让家族汹涌的洪水不至漫堤，一切可控。她像是一只缀网的劳蛛，儿媳朱丽秋都无法割断她的网，让人心服口服。在当下，婆婆掌控着朱丽秋的爱情，而在从前，自己的婆婆“阿嬷”，却掌控着她的爱情。

东西方文化的碰撞

好莱坞电影向来是白人的天下，近年来华裔面孔越来越多，但都是如《环太平洋2》和《巨齿鲨》那样担任配角。意外的是华纳出品的《摘金奇缘》，则是清一色的亚裔演员，冲破了过去配角和边缘化的身份。开篇就展示了黑底白字的拿破仑名言：“让中国沉睡吧，当他醒时，世界将为之震惊”，迎合英文片名《疯狂的亚洲富豪》。一波三折的情感线，使得朱丽秋更加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加上东西方文化碰撞产生的“笑果”，新加坡的地标景点和饮食风情，称得上正喜剧。

麻将戏是东西方传统文化碰撞的电影高潮，婆婆代表传统的东方观念，朱丽秋代表中西合璧西方主导的个人自由主义观念。婆婆并非蛮横不讲理，她不接受朱丽秋的原因用闽南话说——朱丽秋不是“自己人”，而是“香蕉人”，外表黄，但内心白。而朱丽秋用中西合璧的价值观反驳婆婆，朱丽秋明明自摸，但却给婆婆放炮。因为朱丽秋深受移民母亲的影响，同样深谙华人传统理念，明白亲情的重要性。因此朱丽秋不想因为自己的爱情，毁掉婆婆和阿力的母子关系，因而拒绝阿力的求婚。

婆婆埃莉诺认为中国的传统文化和礼仪都不能舍弃，家庭为重的观念是“香蕉人”无法体会的。虽然电影一直在表现超级富豪的世界，但后半段婆婆的担忧并非朱丽秋是否财迷心窍，而是回归到家庭生活。归根究底，婆婆担心儿子阿力娶了“香蕉人”，势必会断了兴旺的香火。婆婆的复杂表现，换来观众的理解与同情，更体会到婆婆通透而隐忍的人生。（影评原创，未经作者允许，私自将文章用于商业用途，一经发现一切法律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