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雅芝版经典、杨紫版乱改？《白蛇：缘起》凭什么好看？

原创 隔壁王同学

最近有一部名为《白蛇：缘起》的国产动画电影获得了不错的口碑，该片依托于我国著名的民间传说，在故事文本上做出了颇有创意的改编和解构。

对于"白蛇传"的影视化早已有之，最为大众熟知当属由台视出品、赵雅芝领衔主演的《新白娘子传奇》。

而后电视剧方面有新加坡的范文芳版本、大陆的刘涛版本、杨紫的版本也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力，电影方面徐克导演的《青蛇》较为突出。

其实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影视剧对经典文本的探索永不会止步。因此今天我们关于《白蛇：缘起》的分析实际上也是在探讨两个重要的问题：一是对经典文本要不要进行改编？二是如果改，要怎么改。而想要获得答案，首席要在故事发展的历史文化语境中寻求。

"白蛇传"的演变简史

首先"蛇"在世界范围内都具有重要的符号意义，它具有大地、欲望、神圣、邪恶等多重意义。在我国古老的神话中伏羲女娲就是人首蛇身的神明与领袖，而至今"女娲后人"的梗影视剧中也很常见。

《仙剑奇侠传》中刘亦菲饰演的赵灵儿

《仙剑奇侠传三》中唐嫣饰演的紫萱

在民间关于"人蛇恋"和"美女蛇"的传说故事流传十分广泛，比如当年语文课本里鲁迅先生写的《阿长与<山海经>》里就提到保姆阿长所讲的专食男子精气的美女蛇。而无论从《山海经》到地方志，还是到普通百姓的讲述，人与蛇相恋并不是一件不可为、不可能的事，其中最知名的要属白娘子的故事了。

《山海经》里的人首蛇神之神

据学者考证，该类故事的产生不会晚于唐代。在唐传奇《李黄》中官二代李黄迷恋上了一位神秘的白衣女子，后来竟被吸干了身体只剩下头颅，而后人们发现这个女子是一条巨大白蛇所变，这里的"白娘子"显然是妖性大于人性。

《太平广记·蛇三》收录了《博异志》中关于李黄遇蛇精的故事

宋代的话本《西湖三塔记》被认为是当代《白蛇传》的一大源头，里面的男主人名为奚宣赞，在西湖边被白衣女子勾引，而后又差点被杀掉，最后是道士降服了白蛇，救出奚宣赞。在这个故事里，男主是个有些好色的无用之辈，而白蛇则淫荡凶狠，还未摆脱动物精怪的属性，其中西湖相遇、两个人有夫妻之实被后世传承下来。

西湖三塔，白蛇传说依托于地方风物而发展传播

而明代大文学家冯梦龙所创作的话本小说《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把宋代话本和当时的民间传说糅合在了一起，故事梗概与我们现在知道的"白蛇传"就很接近了。男主名字为许宣，《白蛇：缘起》中男主的名字应该就是采用的这版。其中开药店、偷库银等情节都已出现，许宣知道其是蛇精很是害怕，主动找到法海，并在其被收服后坐化而去。此话本中的蛇精向人间女子更近了一步。

法海应该是不少同学的童年阴影

到了清代，民间关于白蛇行善积德的描写大规模出现，它逐渐由吃人的妖怪转变成了多情多义的完美女性，而法海则变成了拆散夫妻的大恶人。其中男主的名字由许宣变成了许仙，女主也得名为"白娘子"。而随着传播的扩大，又发展出很多异文，情节也越来越丰富。

作为不少80后、90后童年记忆的《新白娘子传奇》就是吸取了类似的民间传说故事进行改编的，片中白娘子美丽端庄、善良正直；小青活泼可爱、敢爱敢恨；许仙既有善和好的一面，也有愚蠢和懦弱的一面。最后他们与法海都得道成仙也正是印证了民众对善有善报和夫妻团圆的向往。

由此我们不难发现，所谓的"经典"其实都是在历史进程中层垒而来的，没有哪个是唯一不变的。所以对这类民间传说故事的改编并没有像四大名著一样的门槛，也无需担心版权和作者喜怒，只要改得头头是道、让人信服、让人喜欢就行。

"白蛇传"的影视化改编

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究竟要怎么改呢？也许《白蛇：缘起》就是个不错的尝试。

当初这款海报受到了广泛好评

前面谈到《新白娘子传奇》之所谓被封为"经典"，除了剧本本身符号大众审美之外，片中的歌曲、演员表演等都很精彩。特别是当时该剧曾在镇江、杭州、苏州等地取景实拍，所以更贴近地方风物传说核心，因此使得该剧看上去虽然是充满魔幻、变身等情节，但在具体情感和细节上又很帖且逼真。加上先入为主的观感体验，使得该片成为很多观众心目中的经典范本。

《新白娘子传奇》中的雷峰塔， 现在塔身又重新修葺过，底部浮雕即是关于白蛇传的情节

而同样是电视剧，刘涛版本没有太大的改动和创新。杨紫和任嘉伦主演的《天乩之白蛇传说》则是走了近年来流行的修仙路线，将男女主人设变成了完美上仙和傻白甜小蛇妖，突出了几世轮回的概念，基本上只保留了"人蛇恋"的元素。虽然豆瓣勉强过了及格线，但就像一个豆友所言，"这是我看过的最弱的白娘子"，它只是给偶像剧的套上了一个经典传说的壳子。

海报清晰反映出"男强女弱"的上仙VS小妖的"苏"感

徐克导演，王祖贤、张曼玉主演的《青蛇》是根据李碧华的同名小说改编，徐老怪将原著中的奇诡、幽暗、妖异的感觉逼真地还原了出来，虽然将主视角换成了小青，但是白素贞的形象也很立体。在感情处理上，青蛇和白蛇之间的姐妹情谊以及暧昧的同性感情被放大，而许仙则变得更弱、更猥琐，这不仅暗含了民间传说中对女性命运的同情，还加深了现代社会的女性觉醒意识，所以该片的成功不仅在于形式的华丽优美，更在于精神内核上的饱满先进。

再回到这部《白蛇：缘起》，可以说编剧导演很会找角度，他们给影片冠上了"缘起"的名号， 这样无论怎么改编，都可以被认为是某种"前传"，也就跳脱出目前已知的经典范本，可以创获得更大的创作空间。

随后主题紧扣"缘起"，把小白和许宣的恋爱过程一步步铺垫出来，虽然二人最开始也是救与被救的关系，但确是在日常相处中逐渐相熟、相知、相恋，这在情感上会让现代观众比较容易接受。

这版的许宣不仅懂药理会医术，还熟知奇门遁甲。他不再有怀疑、犹豫，而是为了爱勇敢拼搏，真正做到了对爱人的不离不弃，可谓男友力爆棚。

面对危险两个人共同对敌

而小白无论是人身还是蛇身都具有人性的光辉，虽然不乏老套的失忆梗，但却将人与妖拉到了更为平等的位置。

其他如小青依旧是"爱姐如命"，师父、道士、狐精等角色也都算各有性格。

小白的师父总让我想起美杜莎

但特别值得称赞的还要输影片的意境营造与社会表达。意境营造方面，突出了国风山水的美感，也不乏具体意象的浪漫化和奇观化的处理。比如有一个情节是二人乘船遇到了早已埋伏的常盘，一开始江水波澜起伏，待到渡过险滩后江面又一片寂然，对面唯有一舟一人，颇有"独钓寒江雪"的意境，而之后又接近二蛇打斗，惊涛骇浪动人心魄，短短一场戏就做到了"一波三折"，可谓精彩。

在社会表达方面，影片将大众熟知的《捕蛇者说》加入进来，强化了故事的现实背景：皇帝痴迷修道、庸碌无能；国师残忍自私、戕害生灵；人类百姓贫苦饥寒；就连妖怪们也面临各种阴谋与杀戮。这就使一个普通的人妖恋故事更升华了一步，也使二人的阻力更加重了，同时也就增添了人物的光彩。比如许宣除了谈恋爱，还要去救助村民、反抗保证压迫，而最后救了小白的其实是捕蛇村的村民们。人、妖、道，三者在互相博弈中没有绝对的强者或弱者，都是处在"乱世"中走了一遭。

但影片也存在"借鉴"和致敬是否得当的问题。比如对《新白娘子传奇》的经典配乐和造型的还原算是致敬前作；有两张脸的狐狸精可能灵感取材于《镜花缘》等。但小白和小青的关系基本就是套用了《青蛇》里的设定，至于像陈坤一样的阴谋道士、像艾莎一样的冰雪技能等就见仁见智了。

另外再啰嗦一句，中国观众对动画电影还存在认知上的偏差，不少家长觉得动画片就是给小孩子看的。但要知道"动画"只是形式载体，适合什么样的人看最近要看故事内容。这部《白蛇：缘起》显然更适合成年观众，片中的几处尺度较大的身体裸露戏，以及对性器官的玩笑等。

可能这也是这部片子叫好不叫座的原因之一吧，大周末的影厅里除了我就只有一对母女，母亲看得比小女孩更入戏。

参考文献：

孙正国：《媒介形态与故事建构》

高艳芳：《中国白蛇传经典的建构与阐释》

徐晨：《"白蛇"故事的现代传播——影视中的<白蛇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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