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rror独家分析荧屏“造城”记：越现实，越虚构！

文/易鉴

最近，陈坤和倪妮主演的古装剧《凰权·弈天下》更名为《天盛长歌》，所谓“天盛”，指的是故事里虚构的天盛王朝。在古装剧中，这种架空设置十分常见，比如《琅琊榜》中的“大梁朝”、《九州海上牧云记》中的“大端朝”。其实，现代剧中也经常会虚拟一座城市。

在最近热播的都市剧《归去来》中，出现了一个“燕州”市，这在中国政区图上是个不存在的城市。而在腾讯播出的金融题材迷你剧《东方华尔街》中，这个故事设定中与新加坡并立的金融中心，被称为“高云城”。这部由刘德华监制的网剧，完全剔除了香港这座城市的任何痕迹。

好好的地名不用，现实题材剧为何要生造一个城？

影视剧虚构城市的两大原因

为了突出都市生活的现代摩登，大部分都市剧都会通过各种表现手法来强化一座城市的标签。从《北上广不相信爱情》到《北京女子图鉴》《上海女子图鉴》莫不如此。

就算不把城市符号带入片名，至少也会用真实地名来拉近和观众的距离。在胡歌主演的《猎场》中，随着主角郑秋冬奔波的足迹，剧中提到了北京、杭州、广西等地。在《欢乐颂》中，“五美”来自不同的城市，并在上海这座大都市中因缘相遇，剧中还提到了南通、盐城、无锡等城市。

在中国，哪些现实题材影视剧需要“架空”？很明显，单纯的生活剧、情感剧可以完全真实，但凡是涉及到社会结构、公权力使用、国家机关形象的剧作，为了避嫌多半是需要虚拟地名的。在国产剧的目前的类型划分中，虚拟地名集中在涉案剧和反腐剧之中。

《归去来》虽然主要讲的是北美留学生的情感纠葛和成长故事，但是三位主人公人物设置很有趣，分别是：官二代、富二代、检察官二代，不可避免会涉及到政商关系以及官员腐败问题。

剧中开篇开始标注时间地点：“北京2013年”，到了第三集王志文饰演的副市长出现之后，立马标注“中国燕州”。目的也很明确，告诉观众这位副市长不是北京的，不要对号入座。

众所周知，影视剧中把故事发生地设置在香港，相比内地自由度相对比较大，比如近年来的《寒战》《风暴》《杀破狼2》《拆弹专家》《追龙》等。为何《东方华尔街》会抹去“香港痕迹”而生造一座“高云城”？尽管故事涉及官商勾结，难道因为是网剧审查会比电影更加严苛？之前视频网站播出的犯罪题材港剧，似乎也没这么处理。

还有一种可能性，“高云城”替换掉“香港”，使用普遍性取代特殊性，是对创作自由度的一种考虑。《东方华尔街》是高度类型化的一部剧，并非是对香港金融史的照搬，它融会贯通了亚洲其他国家、地区金融战的案例，框定为香港实为一种限制。

要么为了避免对号入座，要么希望用普遍性代替特殊性，这是中国影视剧虚拟城市的两大诱因。其实，电影《让子弹飞》中的“鹅城”，以及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中的“禅达”，都是“普遍性代替特殊性”的创作典范。

造市、造省、造国

其实，在《归去来》“造市”之前，《人民的名义》早就已经开始“造省”了：汉东省。作为2017年的爆款剧，《人民的名义》不仅仅是一部所谓的“反腐剧”，它对社会各阶层在改革开放历史潮流中的变迁进行了一次群像展现。“浮世绘”的野心也让编剧周梅森对于剧中的政区设定更为用心。

除了汉东省之外，《人民的名义》还虚构了辖下的京州市、吕州市、林城市等城市，还有汉东大学。其中以汉东大学命名的“汉大帮”是剧中重要的政治派系。随着“汉东男子天团”在互联网上引发的热度和话题，《人民的名义》中的虚拟城市不再是个避嫌的符号，真正获得了观众的认同。

作为反腐剧的能手，周梅森在艺术真实和现实真实之间的拿捏颇具经验。在2001年的《绝对权力》，唐国强饰演镜州市委书记齐全盛。2003年的《至高利益》中，周梅森创造了边西省中江市。2004年的《国家公诉》，斯琴高娃饰演长山市女检察长。2005年《我主沉浮》，他又虚拟了汉江省、宁州市、宁川市。

《人民的名义》虽然是在江苏南京拍的，但这不代表汉东省是江苏省，京州市就是南京市。实际上不管是哪个地区，都或多或少存在贪污腐败问题，《人民的名义》是把以近年发生的各腐败案件和落马官员为原型改编而来的故事，统一集中发生在一个省或市作为现实社会缩影。

除了反腐剧之外，涉案剧也是虚构城市的重要门类。比如，《白夜追凶》中的津港市、《余罪》中的洋城、《心理罪》里的绿藤市、《假如蜗牛有爱情》中的霖市、《他来了，请闭眼》中的江州市……

不过也有例外，《无证之罪》特意把故事从小说中的“杭市”（暗指杭州市）转移到了哈尔滨，从取景到台词，无一不显示着强烈的地域特色。对于这部借鉴《冰血暴》的国产网剧，地域特色、气候属性是故事风格化的一部分，它只能强化而不是按常规往相反方向发展。

除了省、市，在一些电影中甚至出现了虚拟国家。在陈正道执导的《记忆大师》开篇，就打下字幕：T国，虽然里面的人说的都是中国话。这或许是科幻电影未来经常使用的一种策略。

还有一类就是军事动作片，比如《战狼2》，只是含糊地说是非洲某国，但片中出现了一个虚拟港口城市——圣马塔萨瓦港。李晨执导的《空天猎》，虚构了马布国。《红海行动》虽然在摩洛哥拍摄，以“也门撤侨”为原型，但是剧中发生暴乱的国家叫——伊维亚共和国。

越现实，越虚构

除了反腐、涉案、科幻、战争类型之外，那种针砭时弊的现实主义题材电视剧也常会出现虚构城市。越接近现实，越避嫌虚构，这是国产剧创作最吊诡之处。在六六编剧、滕华涛执导的电视剧中，“江州市”是一个经常出现的城市名字。

第一次出现“江州”的电视剧是《王贵与安娜》，滕华涛接受采访时曾透露这个名字的诞生过程。“那会儿我们一部分戏在河南，一部分在武汉，还得有一个大学，大家就想虚拟一个地区。”由于担心电视剧播出后被观众质疑影射某一地区，滕华涛便想找一个地图上没有的名字，最后发现，“江州”这两个字在现在的中国地名上是比较罕见，即便有也是很小的地方。

从此以后，“江州”就成为滕华涛作品中的一个标志被沿用了下来，后来还出现在了《浮沉》《蜗居》《裸婚时代》中。即便不是由滕华涛执导，六六在自己的编剧的现实题材作品中，也一直在用“江州”，从医疗剧《心术》，到记者剧《女不强大天不容》。

同样一个“江州”，虽然有一定认知度，但它并不像DC漫画中的“哥谭市”，设定是恒定的，相互连接构建成一个“宇宙”。在不同的剧中，“江州”的城市级别也是不一样的。

在《王贵与安娜》中，全剧开场不久，海清饰演的安娜就抱怨父母把家从上海搬到了江州这么个小城市，由此可见，《王贵与安娜》中的江州代表的是中国二三线城市。王贵任教的“江州大学”也大多在武汉大学取景。武汉大学的樱园宿舍、老图书馆、理学院教室等，都成了剧中王贵经常出入的地方。

《裸婚时代》聚焦经济快速发展、房价居高不下的背景下普通人的生活，主角是八零后小夫妻。《裸婚时代》中的江州是一线大都市，从剧中人物的穿着打扮不难发现，这个“江州”是北方城市。实际上，《裸婚时代》是在北京拍摄的，甚至有眼尖的观众发现，剧中刘易阳和童佳倩结婚和离婚的地方都是西城区民政局。

在中国，使用虚拟城市主要是为了应对“压力群体”，很大程度上和主管部门审查没关系。《人民的名义》全部都是虚构，因为在播出期间因为公安形象依然引起了公安系统的不满。可以想象，这部剧假如真的是具体某一省份为背景，该引发多大的争议。

去年年末，湖南卫视播出的偶像剧《路从今夜白》就因为使用了宁波诺丁汉校名而惹了麻烦。涉及争议的只因一句台词“我身边的同学，我都非常了解，他们无非就是能够按时交个作业，混张文凭。”事后，该校发布公开信，要求片方公开撤回未经使用的学校名称，删除带有误导性质的台词。

这么看来，《归去来》应该感到庆幸：虽然剧中开头使用了清华大学的名字，而且出现了毕业生在毕业典礼表白的“大胆”场景，但好像并没有清华师生出来抵制。赵薇的电影《致青春》，虽然也是在南京拍的，但是“京南理工大学”的校名却是虚拟的，想必也是预先进行了风险评估。

创作自由和整个社会发展密切相关，中国影视剧中出现的虚构地名，显然不单单是审查原因。如果整个社会还是以“影射”“对号入座”的思维来界定艺术创作和真实世界，“越真实，越虚构”的情况就一直会存在。

这不，《实话实说》和《有一说一》名字都不一样，《手机2》开机，15过去年了，崔永元还没有和冯小刚、刘震云理清“新仇旧怨”。

—The End—

主编 | 韩英楠

编辑 | 石榴

校对 | 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