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纸术泽被域外（五）

“一带一路”④最早的行者

远播汉仪，胡马驰骋；长开丝路，驼峰连绵。

造纸术泽被域外（五）

古代陆上•纸丝绸之路

即便没有那场战争，中国造纸术也会凿空通往西域7000公里遥远的道路。西汉由长安（今西安）、东汉由洛阳，经河西走廊，翻葱岭，向西、向西、再向西。

这便是汉武帝时期博望侯张骞第一个用18年时间打通，汉明帝时期定远侯班超（包括和帝时期甘英）用30年时间再度拓展，鼎盛于唐宋，一千年后又由成吉思汗（hán）西征，进一步延伸——最初叫“黄金绳索”，而最终命名的“丝绸之路”。⑤

这是怎样的一条路呢？是顺势河西走廊摆放的一架音色优美的大型古筝和合奏的胡琴、琵琶与羌笛，是在黄沙蔽日的大漠盘绕的一条窄狭、却仍有树木高挺的沙漠之河，是穿越了许多海滩、海湾、海峡和强台风的陆上航道，是地球居民最早用如椽巨笔在太空画的恢弘而又壮丽、刚劲而又动漫的半圆。

作为水，在戈壁、在大漠，眼泪都是值钱的。绿洲是绝境中的生命，是别具一格的生物群落和生态景观。那里长着许多这样的绿地和苔藓，有沙漠之魂的胡杨公主，也有沙漠之舟的骆驼王子。在这条路上，每个人心中有一个麦加⑥，也有一个汉唐。

其实，远在丝路开通以前，人类就热衷遐想，想天边那些未知的事物，看天边那些飘飞的云彩。昆仑山的和田玉、商周的青铜器被转卖到西方，也大量流入内地，东归中土，故有“玉门”而没有“丝门”。

许多地名来源于匈奴语，如祁连山、焉支山、休屠湖、腾格里、姑藏；有些则与对西域的开拓相关，如武威、酒泉、阳关、安息、康居、月氏（yuèzhī，旧读rùzhī、ròuzhī）。在当时，武威、张掖、敦煌等地又类如现在的港口城市。位居西北前沿的土豪国家秦人所用的黄金、头盔、铠甲、铁器制作技术，就是从欧亚草原经新疆和河西走廊这一孔道为要冲被引入秦地。

——以“蔡侯纸”为代表的中国纸和中国造纸术的骆驼文化商队，也就是沿着这条既熟悉又陌生的玉石之路、青铜之路、黄金之路，一次又一次走进大漠戈壁，走向诗和远方。

靠近里海附近，唐开元年间被纳入阿拉伯帝国版图，中心都市正是撒马尔罕的西域古国——康国，也叫粟特国，据有关资料佐证，早在西晋时，这里可能就用上了中国纸。

1907年，匈牙利人斯坦因（后入英国籍）在敦煌附近一座汉代长城烽燧遗址中发现7封粟特文纸本信函，即著名的“粟特文古信札”。学术界基本认同这些信札是写于西晋末年（312年前后），出自中国和粟特商人之手。信札原本是要发往撒马尔罕的，却因故未发。但从遗迹表明，纸张当时已传入粟特人居住的中亚河中地区⑦。而且，这种传播，不定比我们推测的还远。何况，后来一场战争的逆袭又悍然为它开道！中国造纸术向西传播，与绵延的古“丝绸之路”如出一辙！想必，纸、纸簾和丝绸就常被同一个商队、同一只骆驼运载。丝绸之路，也是一条纸张之路。

虽则，一个是技术，一个是贸易，但归根结蒂是文化、是文明。于是，我们把这条路线首次称“陆上•纸丝绸之路”。它开辟了人类首个、也是最长的陆上大通道——自由贸易亚欧大陆桥，奏响了人类无数个盛世梵音，也构建了人类最高境界的命运共同体，使沿路多个优势的地缘国和地区一度成为了吞吐量极大的物流和金融中心。至今，这条路上依稀还驼铃叮铛，马啼声响，商旅不绝，使者相望。

中国造纸术正是由中亚的撒马尔罕“兵”分数路，至少有一支经克什米尔长驱直入南亚次大陆，如巴基斯坦、尼泊尔、不丹、孟加拉等南亚国家。克什米尔人却是蹲着，而不是站着抄纸。

造纸术泽被域外（五）

陆上•纸丝绸之路商队

也有学者认为，中国造纸术传入南亚，一定与文成公主入藏（641）有关，这比怛逻斯战役整整提前了一个世纪。

公元650年，吐蕃（bō）国王松赞干布曾向唐高宗李治请求向他们输送蚕种，并派遣造酒、碾硙（wèi，石磨）、纸墨等工匠。其时，印度与吐蕃关系密切，造纸术很快传入印度顺理成章。

此之前，唐僧玄奘西天取经（627～645）回国，并未提到印度有纸。但另一唐僧义净于671年赴印度留学取经，发现那里正使用纸张，各地普遍在绢、纸上印佛像，还使用厕纸。印度造纸法及纸的型制与新疆、西藏类似。

15世纪初，跟随三保太监郑和下西洋的航海家马欢，在他的著作《瀛涯胜览》一书中说：孟加拉皮纸洁白、光滑如鹿皮。

然而，造纸术传入新加坡、印度尼西亚等东南亚国家和印度洋、红海沿岸等地，包括东非国家在内的广大地区，——扬帆起航，走的绝对又是中国自古就有的“海上丝路”这条水上通道，是顺时针向南，再继而向西。造纸术入境菲律宾，却是后来由西班牙人带到了他们的殖民地。

那时，不存在加征关税和跨国公司垄断，也很少存在贸易摩擦、霸凌行径。尽管，封建王朝后期闭关自守，坐井观天，常以“天朝上国”自居，出台“海禁”等馊政策，对外只实行朝贡贸易；但是，纸在国內市场被打开后，大量纸张、纸制物、印刷品和技术仍然冲出海关，流出境外，物产交流并没有停滞，纸成为了“土特产”出口的主要货源之一。中国贸易顺差⑧迅猛增长，逆势而上。

据记载，明代，福建纸户将贩往海外的纸称“海纸”。最迟在12世纪的南宋，在今印尼的爪（zhǎo）哇就有了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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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人走街表演抄纸

造纸，既是中国知识产权，更是中国品牌！中国纸的飘柔、中国纸本的墨香和中国造纸术的神奇，诚然也一定随着中国丝绸、中国陶瓷、中国茶叶和中国香料、染料、宝石等，被东汉、魏晋、隋唐的航船，更被大明郑和下西洋大规模的航海行动，从刘家港（今苏州太仓市东浏河镇）、宁波、泉州、广州这些港口开拔，云帆高挂，昼夜星驰，经由咽喉地带马六甲海峡，源源不断输向那些长年住在腥咸的水上或水边的国家，几经互市，一卖一买，再把他们的粮油水产、象牙水晶、玛瑙琥珀运回国内。很可能，这和陆上通道向外传播的时间一致。即使，至今尚未有更多证据，肯定也发生了不少像《泰坦尼克号》⑨的故事，中国造纸术的火种从水上通道向外点燃的壮举，只会超乎我们的想象。于是，我们把这条海上大通道，又称“海上•纸丝绸之路”。

有趣的是，在这条水路，西方人同样也收获了一个天大的惊喜。传说，有一种叫灰喜鹊的吉祥鸟于16世纪被葡萄牙和西班牙商人从中国随货物，远涉重洋，带回了几只到伊比利亚半岛自己的国度，以致地球上现在只有东亚和伊比利亚有这种鸟。它们亲近人，也亲近动物，是和平的使者，也是绿色的使者。

早在大唐，高鼻深目的“胡商”就以擅于“攻玉”“识宝”饮誉。汉唐时期，由陆上•纸丝绸之路传入中原的东西，名称前多加“胡”字，如胡椒、胡桃（核桃）、胡麻（芝麻）、胡瓜（黄瓜）、胡荽（芫荽）、胡豆（蚕豆）、胡蒜（大蒜）、胡萝卜、胡床（坐具）、胡饭、胡服、胡乐、胡舞、胡弓、胡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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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商船

宋元以后，由海上•纸丝绸之路传入的物种，是靠番舶引进的，就名为“番”（或“蕃”），如番瓜（南瓜）、番麦（玉米）、番薯（红薯）、番椒（辣椒）、番茄（西红柿）、番木瓜（木瓜）、番木鳖（马钱子）、番石榴。

清末民初传入的，又多称“洋”什么、“西”什么，如洋布、洋瓷、洋蜡、洋火（火柴）、洋灰（水泥）、洋碱（肥皂）、洋姜（菊芋）、洋葱（圆葱）、洋芋（马铃薯）、洋白菜（卷心菜）、洋地黄（吊钟花），西芹、西瓜、西兰花、西葫芦、西洋参、西番菊（孔雀草）。把走出国门学习叫“留洋”，把引进“夷技”办实业叫“洋务”，故此，有“东洋”“西洋”“南洋”等说。李鸿章不服气，便在自己的家门口缔造了“北洋”。

另外，传入的物种还有茴香、阿胶、锁阳、淫羊藿、板兰根等药材，天马、汗血马、大宛马等中亚良种马，可卡、萨摩耶、拉布拉多等宠物犬，葡萄、苜蓿、莴苣、波斯菜（菠菜）等菜蔬。

这些西来之物与历史融合的语言化石，拓展了人们视野，提升了人们生存质量，加大了各民族互鉴共惠，也见证了“落后就要挨打”的耻辱。

国家不分大小、强弱、贫富，一律平等。随着这些“商道”和“经济带”开通，同时，随着麦哲伦环球航行告捷（1519～1522），国际间屡屡缔约，广种友谊之树。辽阔的西域地区和现在的东南亚、南亚、北非、东非等百余国，逐渐由“陆锁”“水锁”国走向“陆联”“水联”国。

一个是陆上航母，一个是水上航母，陆漂和水漂并驾，满载责任与使命，共同开启了人类史上商贾（gǔ）声势最大的远足，编制成了庞大的产业链和供应链，造就了一个个最早的“世贸组织成员”。

造纸术泽被域外（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