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观察 | 越南数字化转型之路上的中国身影在哪里？

走出去智库观察

习近平主席在两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上均指出了“建设数字丝绸之路”的重要意义。“数字丝绸之路”建设以各国跨境电商合作发展为龙头，引领各国数字基础设施、金融和物流体系的协同建设，是拉动“一带一路”沿线各国社会经济数字化转型的新引擎。

东南亚作为“数字丝绸之路”核心区，中国数字经济企业多年来积极投资布局，复制和推广本土成功经验。中国已成为投资东南亚科技创新企业的第一大外资来源国。当前，各国疫情防控的常态化已成必然。中国的数字经济企业应用“数字抗疫”技术获得了良好效果，其中的经验、教训也将进一步带动东盟各国在抗击疫情的同时以数字转型助力经济发展。

为支持中国企业在疫情下借助“数字丝绸之路”在东盟各国顺利地开展投资贸易，北京大学东盟国家研究中心与走出去智库（CGGT）组成“东南亚数字经济联合课题组”，通过观察各领域的动态，分析事件成因、预测其影响，希望为相关方提供一个聚焦东南亚数字经济的趋利避害机制。今天，我们刊发关于越南数字政务方面的分析文章供读者参阅。

要 点

CGGT，CHINA GOING GLOBAL THINKTANK

1、中国企业在越南数字政务建设中不见身影。越南数字政务建设采取政府主导，企业和研究机构合作的方式，该领域中体现的政府意志远大于市场驱动的电商和支付领域。

2、今年6月越南《至2025年国家数字化转型计划及2030年发展方向》公布，将数字化转型的目标设定为发展数字政务、数字经济、数字社会，同时形成具有全球竞争力的数字技术企业。在转型意愿强烈的同时，越南科技、经济水平有限，客观上需要他国的参与。

3、中国虽然在数字政务、智慧城市等基础设施性质的领域投资机遇不多，但可依托电商的强大实力和人工智能等先进技术，与越南中小企业开展项目合作，助力越南中小企业实现数字化转型。

正 文

CGGT，CHINA GOING GLOBAL THINKTANK

文/李崚睿

东南亚数字经济联合课题组成员

工业4.0时代，越南力推数字化转型，这是一个包括数字经济、数字政务、企业数字化等的全方位升级，作为自身经济科技水平有限的发展中国家，越南转型升级离不开域外国家的参与。

中国企业在越南电子商务、数字支付等经济领域风生水起，而在具有基础设施性质的数字政务领域（包括电子政务和智慧城市两个方面）建设中却身影难觅。那么是哪些国家基于怎样的战略政策背景参与了越南的数字政务建设，其影响何在，未来几年中国的机遇又在哪里，下面具体探讨这些问题。

一、越南数字政务建设中的中国企业身影难觅

中国企业在电子商务和数字支付领域风生水起。越南排名前5的头部电商中3家有中国资本支持，即阿里控股Lazada、腾讯间接持股Shopee、京东注资Tiki。支付领域中蚂蚁金服则于2019年12月投资越南电子钱包eMoney。如此风生水起的背后是中国数字经济企业强大的实力和国家对于互联网出海的政策保障。

与此同时，中国企业在越南数字政务建设中却不见身影。越南数字政务建设采取政府主导，企业和研究机构合作的方式，该领域中体现的政府意志远大于市场驱动的电商和支付领域。近年来，美国实施“印太战略”，插手南海事务，投资援助东南亚地区，通过各种途径对越南展开公共外交，一系列举措放大了中越分歧，加深了越南各界对“一带一路”倡议的疑虑。皮尤研究中心2017年“全球态度调查”显示，越南民众对中国权力和影响力持肯定态度的比例仅为5%，对美国持肯定态度的比例则为84%。这也可以部分地解释了，中国上述领域难获投资机会的原因。

二、越南和域外各国的战略和政策背景

（一）越南：强烈的转型意愿与重要的战略意义

一是越南具有强烈的数字化转型意愿。工业4.0背景下，越南高度重视数字化转型。2016-2020年越南优先发展电子政务，为全面数字化转型打基础，今年6月《至2025年国家数字化转型计划及2030年发展方向》公布，将数字化转型的目标设定为发展数字政务、数字经济、数字社会，同时形成具有全球竞争力的数字技术企业。在转型意愿强烈的同时，越南科技、经济水平有限，客观上需要他国的参与。

二是越南对于美日等国战略意义重要。越南地处中南半岛，不仅在地缘政治方面具有重要意义，也是美日等国投资转移的重要目的地，兼具政治、经济意义。为此，美日投入越南数字化转型，协助该国建设数字政务也有改善该国投资环境、为本国企业投资越南创造便利条件之意。

（二）美国：越南是“印太战略”重要抓手

奥巴马、特朗普两届政府都将战略利益重心锁定在印太。在“印太战略”中，越南是特朗普政府眼中的“印太中心”，具有重要区域战略影响力和经济价值。美国“印太战略”的一个重要战略目标是制衡中国，越南则是美国介入南海制衡中国的重要抓手。而经济方面，越南是美国转移在华投资、重构产业链的重要目的国之一。投资越南的数字化转型利于提升越南对美信任，同时改善美国企业在越南的投资环境。

（三）日本：“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

日本倡导的“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主要是为了在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间通过互联互通建立一个“自由、开放”的通道，并通过美、日、澳、印“四边机制”，“共同促进建成一个以自由和价值观为基础的印太秩序”。同时，日本-湄公河合作机制历时多年，2018年的湄公河-日本峰会上，安倍晋三表示将扩大对湄公河五国的基础设施投资。越南地处湄公河流域，是“印太”的中心位置，备受日本关注，2006年以来，日本一直是向越南提供政府援助最多的国家。

（四）韩国：“新南方政策”提升东盟合作水平

2017年11月，韩国总统文在寅在访问印尼、越南和菲律宾等东盟国家时首次较为系统地阐述了“新南方政策”,力图提升与东盟的合作水平。2019年11月，韩美两国发表题为“韩美为增进新南方政策与印太战略之间的合作而努力”的简报，其中包含了基建与开发融资、数字经济、良性治理与公民社会等多个领域的内容。同时，韩国视越南为进军东南亚的桥头堡，重视利用越南实现贸易关系多边化, 降低对华依存度。

三、越南数字政务建设中的外国身影

（一）电子政务

1.发展现状

电子政务是2016-2020年阶段越南政府的优先任务，也是2021-2030年实施全面数字化转型的基础。

一是越南在线公共服务水平显著提高。2019年，越南国家文本联通门户网站、越南政府会议服务与公务处理信息系统（e-cabinet）和越南国家公共服务门户网站等三大系统投入运行。其中，国家公共服务门户网站可面向越南全国提供包括异地更换驾照、补办医疗保险卡、中低压供配电服务、电费结算、发放商品原产地证等多项公共服务。

二是越南电子政务发展指数（EGDI）排名稳步提高。电子政务发展指数（EGDI）是在线服务的范围及质量（OSI）、电信基础设施的发展状况（TII）和人力资本（HCI）三个一级指标的标准化分数的算术平均值，该指数由联合国经社部每两年发布一次，从2016年到2020年，越南在全球193个成员国的排名分别为89、88和86位，排名逐年上升，但提高幅度不及马来西亚、泰国、印尼等东盟国家。

三是电子政府发展目标明确。越南电子政务的近期目标是各部门行业、地方政府力争到2020年底完成四级在线公共服务平台建设目标30%，而根据今年6月批准的《国家数字化转型计划》，到2025年和2030年该国分别计划提供80％和100%的4级在线公共服务目标，各级政府文件的在线处理率也会显著提高。截至目前，越南卫生部和信息通信部以公布完成4级在线公共服务平台建设。

2.域外合作情况

一是越南就电子政务建设同多国签署合作备忘录。2018年底越南与俄罗斯签署关于电子政务建设中网络信息安全保障的合作备忘录。据越通社报道，越南与俄罗斯在国家公共服务门户网站、公共行政中心模式等方面均有合作项目，俄罗斯卡巴斯基（Kaspersky）集团也与越南政府在建立网络安全保障系统保持密切合作。2019年5月，越南与法国签署电子政务发展合作备忘录，目的是协助推进电子政务管理数字化进程、实现行政手续改革，两国将在建设评价标准、构建政府机构数据集成与共享解决方案、保护数据安全、建设国家公共服务门户等方面进行合作。2019年8月,越南与日本签署加快推进越南电子政务建设的合作备忘录，双方将分享有关法律框架和体制建设、提高信息技术管理干部的能力和电子政务的信息系统使用能力等的经验，也将考虑通过派遣专家、举行研讨会和培训会议等促进合作。从2019年开始，美国国际发展署(USAID)也在协助越南提升国家一门式公共行政机制的企业满意度。

二是重视人力资源领域的国际合作。人力资源是评价一国电子政务发展水平的重要指标之一，在该领域越南与多国展开合作。2017年越南与欧盟加强教育合作，2019年胡志明市又与澳大利亚在教育和科技领域达成战略伙伴关系。除国家间、城市间的合作外，外国巨头企业在越南开展技能培训是该国人力资源国际合作的显著特点。美国IBM公司早在2009就与越南领先的高等院校建立合作关系；2010年，英特尔与越南签署“电脑与生活”主题合作备忘录，协助越南发展信息技术行业和培训领域的人力资源；谷歌也在帮助越南培训学生编程技能。韩国三星集团于2019年与越南签署有关模具制造业人力资源培训的合作备忘录。

（二）智慧城市

1.发展情况

智慧城市发展集中于智慧经济、智慧政府、智慧出行、智慧环境、智慧生活以及智慧居民等领域。越南各地城市化进程不断加快，为管理者带来诸多问题和挑战，因此必须加快推进智慧城市建设。

2018年以前，河内、岘港、平阳、承天顺化、林同、胡志明市等省市已批准智慧城市发展规划并开展相关项目和提案。2018年8月，越南总理阮春福批准了《2018-2025年期间越南发展可持续智慧城市总体规划以及2030年发展方向》，提出到2020年建立起发展智慧城市的法律政策框架；到2025年实施发展试点智慧城市的第一阶段；到2030年，试点第一阶段完成并将有效经验再推广到其他行业和领域，由此在越南北部、中部、南部及湄公河三角洲地区建立起智慧城市附属网络，河内、胡志明市、岘港及芹苴将成为智慧城市网络中心。

2.域外合作情况

一是美越两国官方在智慧城市建设方面交流频繁。2017年3月，越南信息与传媒部部长张明俊在与美国驻越南大使特德·奥修斯（Ted Osius）会谈中表示，越南计划将建设五个智慧城市，希望美国企业将为此提供技术支持，同期胡志明市和河内市分别与美国达成一定合作意向；6月越南信息传媒部同美国驻越南大使馆、美国贸易发展局联合举办“越美在智慧城市建设中的合作”研讨会，旨在推进电子政务和智慧城市建设；2019年12月，胡志明市人民委员会副主席黎清廉会见美国商会主席阿曼达·拉斯马森(Amanda Rasmussen)，表示胡志明市正优先在智慧城市、城市基础设施等领域招商引资，欢迎美国企业进行投资。2020年6月，胡志明市市委书记阮善仁在会见美国驻越大使丹尼尔•克里滕布林克(Daniel J. Kritenbrink)时表示希望美国企业积极地参与到胡志明市智慧城市的建设中。8月胡志明市与美国贸易发展署（USTDA）签订智慧城市运营中心建设技术支持项目援助协议，该技术支持项目总价值为140万美元，其中美国贸易发展署提供无偿援助接近120万美元，剩余资金由美国知名咨询公司Winbourne Consulting提供支持。

二是美国大企业一直参与越南的智慧城市建设项目。早在2005年，美国思科公司与FPT公司合作部署越南第一个城域以太光纤网络。2009年，IBM在越南胡志明市设立创新中心，致力于开发新技术，满足银行、电信、能源和政府等领域的数字化基础设施项目的需求。2017年，IBM与越南平阳省合作，旨在推进该省《至2020年智慧城市愿景》实施进度。2018年新加坡吉宝集团与微软（Microsoft）集团建立合作，开展西贡体育城智慧城市建设。

三是欧盟国家参与越南智慧城市建设。2019年7月，英国与胡志明市签署了建设智慧城市的合作协议备忘录。按照所签署的协议，英国驻越南胡志明市总领事馆将配合胡志明市开展市“公共交通智能票务系统”和“排水地理信息系统建设（GIS）”项目建设。同月，胡志明市也与来自瑞士的银行和公司进行了接触，相互表达了在智慧城市项目上的合作意愿。此外，越南同德国、荷兰也有相关领域的合作。

四是亚洲发达国家日本韩国积极参与建设。2017年6月，越南BRG集团与日本住友商事集团（Sumitomo）在河内市东英县就日新-内排社区项目签署开发合作协议，该项目投资总值40亿美元，旨在将首都河内北部建设成为东南亚地区最现代的智慧城市之一。2018年9月，胡志明市与韩国乐天集团动工兴建首添新都市区智慧城市综合体项目，意在将其打造成为超级智慧大城市的地标性建筑。2020年8月初，韩国向越南等6个发展中国家提供超过500万美元的援助，希望上述援助款项帮助各国发展智慧城市、信息技术与传媒等韩国具有优势领域。

四、多国参与越南数字政务建设的影响

（一）行政效率提高，利好贸易投资

数字政务具有基础设施性质，其建设水平提高利好一国贸易投资环境。首先，电子政务的完善将简化行政手续，缩短审批流程，提高各部门各地区的行政效率，同时国家公共服务平台投入运行每年可节省经费13万亿越盾，有助于该国政府减少腐败浪费，节约行政资源；其次，智慧城市建设是一个城市经济、环境、交通等多维度的综合提升，将极大提升越南各城市的吸引力。上述领域的建设均会提升越南营商环境，利好中国企业对越南的投资和贸易。

（二）中国企业几乎难觅数字政务领域投资机遇

越南在基础设施性质的建设中一向具有亲近美国、欧盟、日韩的特点（例如5G技术的研发），在数字政务建设领域也不例外。同时，今年年初越南总理阮春福表示越南拥有多家先进的电信和信息技术企业有足够能力参与电子政务建设，此后越南颁布云计算平台技术标准指南，鼓励国内各家信息技术企业自己构建关键核心技术，不要依赖于外国的核心技术。预计未来几年中国企业在越南电子政务和智慧城市建设领域依然难觅投资机遇。

五、未来几年中国企业的身影在哪里？

（一）在数字经济优势领域

电子商务和数字支付是中国企业有比较优势的领域，越南经济稳定，人口众多，当前的电商和支付行业多集中于河内、胡志明市等大城市，面向农村地区发展普惠型数字经济前景依然广阔。同时，大型电商也是越南中小企业参与国际贸易，尤其是拓展中国市场的重要渠道，在越南具备相当认可度。

（二）在企业数字化转型

越南日前批准的《国家数字化转型计划》，提出的多个目标中也包括建立数字企业，中国虽然在数字政务、智慧城市等基础设施性质的领域投资机遇不多，但可依托电商的强大实力和人工智能等先进技术，与越南中小企业开展项目合作，助力越南中小企业实现数字化转型。

（三）在澜湄流域，在东盟多国

一是坚定“数字丝路”，深化“澜湄合作”。“数字丝路”和“澜湄合作”都重视基础设施互联互通能力的建设，东盟地区多国有数字基础设施及智慧城市建设需求，尤其是这一地区的缅甸、老挝、柬埔寨等国基础设施薄弱，人力资源匮乏，合作空间较大；

二是抓住澜湄流域制度竞合中的机遇。澜湄区域内不同国际制度间尽管存在竞争但也有合作可能，如2018年6月日本政府修订《基础设施出口战略》，提出“推动日中企业在第三国推进基础设施建设合作”，同时日本学界希望日本-湄公河合作机制与中国“澜湄合作”机制能够实现良性对接，取长补短避免资金和资源的重复投入。抓住第三方市场合作的机会利于中国企业在东盟及澜湄流域寻找投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