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21日 星期六

明朝当年为什么放弃越南?

明军在越南杀得太狠了:


“多行杀戮,或积尸为山,或抽肠系树,或煎肉取膏,或炮烙为戏,至有剖胎为二馘以应令者。京路以次受降,其遗民尽掠为奴隶,以转卖去而四散者矣”---越南《大越史记》卷九《后陈记》

------活体抽肠,这是把朱元璋发明的特色酷刑,用在越人身上;“煎肉取膏”,是杀越人后再煎取尸体熬成骨膏;至于炮烙为戏就不用说了;为了多取人头以获赏,竟剖开孕妇肚子,取婴儿之首。


其实越南人还说漏了,据明人自己的曝料,明军还大规模活埋战俘。


不光杀人,还抢钱抢女人(不过明军对越南的杀掠规模,远远小于300多年前越南屠掠中国广西,后详)


在越南人眼里,堂堂天朝上国,就像没见过钱,没见过女人似的,穷凶极恶,歇斯底里的干坏事:


“凡有金银矿藏之地,则设官督民淘采,山林之地,强迫百姓前去寻找象牙、犀角。在海滨,则令民下海采珍珠。至若胡椒、香料等土特产,亦令贡纳之。他如鹿、象、龟、雀、猿、蛇等珍禽异兽,无不大肆搜刮 ,带回中国。”(陈重金《越南通史》)

“大索境内珍宝,人情骚动”

对越南年轻女人随手拥来,陈重金做为越南前首相,治史态度还算平和,他并不待见越南激进份子自吹自擂的官史,吹什么斩首明军动辄5万、6万的抗明神话。


但对于明军大抢他们的女人,陈老很难淡定(“甲午年八月,张辅和沐晟北还中国,虏回妇女甚多”)。


除了女人,仅仅被张辅押到北京的越南能工巧匠就有7700之多,带到南京“学习”的越南才俊子弟亦有1.6万人,至于被阉割后带入明境当太监的越南人又不知有多少。


大明帝国辉煌壮丽的新都北京,宫殿、官衙、城池的营建与设计,多出自越俘阮安之手,可怖的是,他与许多越南同胞一样,幼年就被阉割,再带回明朝供驱使。


在明军疯狂三光下,越南人口锐减,国家倒退,越南社会上上下下生活在恐怖之中。(太多评论说明军杀越南人杀少了,这种言论实在……本人在末尾写了反驳)


最后连受明朝保护的陈朝宗室都看不下去,陈季扩的使者阮表,忍不住怒骂明军:


“内图攻取之计,外扬仁义之师,既许立陈氏子孙,又设置郡县,不惟掠取货宝,抑且残害生民,真虐贼也!”

张辅毫无同情,手起刀落杀害阮表。


话说回来,永乐大帝依仗空前军力,“欲耀兵异域,示中国富强”,也不是凭白无故打越南,越南欠的新仇旧账可不少。


往远了说,越南主动侵略中国宋朝,造成巨大灾难。


越南李朝看到北宋中国,中原之人特别畏惧岭南的瘴疫,所以在广西驻兵极少,越南视为机会,暗中集结10万大军,突然杀入广西,屠光了整整一座南宁城(邕州),当时南宁的宋军只有2000人,抵抗了40多天,歼灭越军万人才告沦陷。越南一举杀戮南宁官民男妇达58000余众,全城屠空,加上在其他地方的屠杀,越南一共屠杀中国10余万人口,又掳掠走78000多人,越史大肆吹嘘,得意洋洋,引为不世战功(“兵民死者十余万口,掳妇女弱小者七万八千口”)。如此惨痛的前车之鉴,未必对新生的明朝毫无触动。


往近了说,永乐登基的当年,明朝边疆思明州所辖禄州、西平州、永平寨又被越南侵占,“帝谕令还,不听”。两年后,云南宁远州上奏,“安南攻夺,又掳臣婿及女,并人民畜产,征纳差发,驱役百端,臣也奉中国职责,今横被虐害,维朝廷怜悯”(《永乐实录》)。永乐问责安南,安南表面上谢罪,实际上却“所还地十无二三,还地之后,遣贼迁居西平州,劫杀朝廷命官,复谋来寇广西”


还变本加厉向明朝的宁远州强征白银。


越南权臣黎氏不光如此,还袭杀受明朝保护下的安南王陈天平,攻杀明军卫兵,永乐大帝怒张天讨,不可谓师出无名。


明军的报复,打出了中国的威风,是一场压倒性的惩罚,军威所至,如秋风扫落叶,摧枯拉朽,所向披靡。虽然黎氏在越南全国征发15岁以上,60岁以下男子为兵,组织起百万大军,却不堪明军一击。


明军一扫多邦、筹江、困枚、万劫、普赖各城寨,斩首三万七千,溺死无算。又战于富良江,越军“舟联亘十馀里,陆路又以精劲数万来战”,复被张辅击破,“斩获数万,江水为赤”,将黎氏父子及其宗族、百官在内的核心团队一网打尽。


接着势如破竹,连克越南两京:


“俘斩无算,进克东都(河内),辑吏民,抚降附,来归者日以万计。遣别将李彬、陈旭取西都(清化),又分军破贼援兵,(胡)季犛焚宫室仓库逃入海,三江州县皆望风降”(《明史》)

陈季扩在阮表被害之后,愤而举旗反明,同样被一鼓荡平,前后被斩万计,2000多人被明军俘虏后,尽遭活埋(“悉坑之”《明史纪事本末》)。陈季扩与将军、太傅、太保、司马全被俘虏,先后死去。


张辅在镇压陈季扩的反抗中,据说有意识的大开杀戒,似乎对周边一些强横国家也起到杀鸡儆猴的震慑,“番王之不恭者,生擒之;蛮寇之侵掠者,剿灭之”,树立起中国不可战胜的天朝威严,安南灭国,东南亚“诸邦益震詟,来者日多”,永乐“欲远方万国无不臣服”的目标如愿以偿,也有利于东南亚世界的稳定。


比如,暹罗(泰国)是越南之外另一个恃强凌弱的典型,侵略彭亨(马来亚),欺压真腊(柬埔寨)、满剌加(新加坡),横行苏门答腊,还拘留占城国使。永乐帝对暹罗仅仅一句“安南黎贼父子覆辙在前,可以鉴矣”,就吓得暹罗心惊胆战,生怕明军又从越南杀过来,给他们也来个“积尸为山、抽肠系树”,只好夹紧尾巴,向明廷上贡并谢罪。满剌加重获自由,主动当明朝的小舔狗,成为郑和下西洋宝船队进入印度洋的基地。明朝也不时以越南的下场警示老挝、占城,一时“南海之地廓然肃清”。


然而,辉煌胜利的表像下,是脆弱和衰朽


朱元璋父子的治国理念,一手造成了中国政治文明的大踏步倒退,不论吏治还是军制,都败坏不堪,内政如此,又何力让越南长治久安?更不要说引领越南的进步。


有人说,对越南史料不能偏听偏信。其实但凡稍翻过几页明朝历史的人都知道,永乐对待本国臣民,更残忍和歹毒,充满了反文明的野蛮,一支对国人如此残狠的军队,在越南做出这些事也其实也很正常。


首先,明朝只厚养朱姓宗藩,而对一切中国人以奴仆视之,决定了官吏、军人,极为贫穷,近乎于无薪人员,这帮人一到越南,很难干正事。


永乐又好大喜功,连年用兵,又厚赐日本和东南诸番,更加搞得国内官员发不出工资,“贪官污吏,遍布内外”,派到越南去的官吏就素质低下,越南各地充斥着明朝两广、云南的岁贡生、落弟举人出身的官员,以及内地发配来的大批戴罪官员(明仁宗一次调凤阳同知王凤等罪官119人发配越南充当州县官员),这些人即使有心为治,也因为不懂律法,不知如何治理。越人“受其重科厚敛,民不聊生”、“州里之征徭重困,闾阎之杼柚皆空”。


越南人口稠密,明朝在越南一口气设了472个衙门,光靠中国的官员根本不够用,又大量任用越南官员,这些人作恶更甚


陈重金饱含着民族悲伤抨击自己同胞:


“安南之人谁个降服明朝且杀掠本国人有功,则赏以官职,其时凶恶之徒是何等得意洋洋?!”

“诸如阮勋、梁汝笏、杜维忠等投降明朝、善于阿谀奉承之辈得做大官,且依仗敌人之势,做下许多比中国人更加凶残之事。时值变乱之秋,则无有义气、不知廉耻的残暴奸恶之徒,更加得志,因而民情极苦,人心怨嗟。”

黄福也斥责越南的伪官们“恃强作势,威胁小民,毒扰贫弱”。


官祸也罢了,还有明朝特色的阉祸,权阉马骐在越南嚣张横行,“尤为不法,土官州县不胜其毒,反着四起”。


乂安知府潘僚,做为越南伪官,本想为明效力,却因为宦官在当地“逼取金银”,愤而率众造反,擒杀明朝官员。


黎利也是越南伪官,后来也不得不抗明到底。


越南官修《越南历史》吐槽明朝的统治一团漆黑:


“仅土地税就比胡朝增加了二倍;他们垄断了盐的买卖,控制了人民的生活。所有从16岁到60岁的民丁每年都要担负徭役,参加倍建城垒、营署或到山区开采金矿、银矿、下海打捞珍珠”

越南潘辉黎的《越南封建制度史》也差不多:


“越南国土在经过将近五个世纪的恢复和巩固之后,现在再一次被中国封建集团统治了。在明朝残暴统治下,越南人民度过了极其黑暗的岁月。在这些黑暗岁月里到处是残暴的抢劫、屠杀和搜刮”

还有强制同化政策,本来中国文明高大上,被明朝搞出一股子LOW逼土霸味儿。


越南脱离中国已有400多年,明廷一方面大量毁灭越南的文献典籍,收罗其书送入内地,一方面又让黄福推行汉化夷俗之政,“一从明俗”,不顾越南已有自己的风俗习惯。


大肆更张………兴建庙宇,强迫安南人按中国礼俗拜祭,进而从衣冠服饰至学术思想,凡事都强迫依照中国人之制………黄福命令各府、州、县设立文庙和百神,社稷、山川、风云等神坛,四时行祭礼;下令男女不许剪发,强迫妇女按照中国人之习俗穿短衣长裙………在各府、州、县开设学校……明朝皇帝又遣官把《五经》、《四书》、《性理大全》等书送至安南,颁发给各州县之人学习”(陈重金《越南通史》)

这种急进政策,好坏参半,一方面深刻的改变了后来的越南,使越南往后几百年,都如同中国传统社会拷贝出来的一般,另一方面也引来反抗。


英国学者霍尔就持批评态度


“假如他们不曾错误地要把他们的语言和风俗强加给这里的人民,使这个国家失去民族性,那么他们很可能已经把安南作为属国并入他们帝国版图了”(霍尔《东南亚史》)

后来即使像黄福这样还比较得人心的官员,还被明仁宗调回去,直接引发越南局面一发不可收,黎利势力趁机坐大。


明朝军队,就是一群变相的流放犯,待遇为历代最差,基本无薪,只能自耕自食,自生自灭,近乎免费为朝廷卖命杀人。


明前期名臣陆容就直指明军兵源,主要来自罪犯,难以存活,逃亡是常态:


“本朝军伍,皆谪发罪人充之,使子孙世执役,谓之长生军。且谪发之地,远者万里,或数千里,近者千余里,南北易调,非其土性,难以自存,是以死伤逃窜者,时常七八,行伍实数,能几何人?”(《菽园杂记》)

朱元璋开国前后那几年,士兵就逃亡了47900多人,那还是兵锋正盛,一路高歌猛进的时候。(“起吴元年,至洪武三年十一月,军士逃亡者四万七千九百余”《明史》、《实录》)


永乐年间,官员和军队的生存境遇更加恶化,士兵逃亡成风,永乐不得不特敕兵部,“自今逃亡之数论罚,如百户逃一人者,减其俸之半,至三十人者降充总旗,四十人者降充小旗……”


因为军队逃亡问题,永乐后期不得不改用广西“土兵”代守越南,结果更甚:


“近年以来,官不得人,(广西土兵)逃亡之数,十去七八,其一二分在役者,率皆老幼贫弱代身,有名无实,是致盗常窃发,路每不通”(《黄忠宜公文集》)

曾经在越南不可一世的明军久拖则钝,前后有三次被越人整建制歼灭,损兵十多万,其中大多是逃亡、主动投诚所致。


不仅逃亡,还有各种困扰,特别是疾疫。


明朝国内,平日从华北、陕西调兵到福建、两广,尚且“水土不服,多为烟瘴所侵,随到随死,不可胜计”(马文升《巡抚事宜疏》),去潮湿炎热的越南作战,病疫之烈可想而知


明朝攻越部队,有大量从北京、山东、河南、江苏大量征调而来,还有许多蒙古人部队,这些人更水土难服。


每逢夏季,明军近乎丧失作战能力:


“今瘴疠大发,军士病且甚,一旗有一二十名者有之,有二三十名者有之,岂可不思处置”(《越峤书》)

明朝军制,一旗有兵50人,仅因疾病原因,明朝在越驻军就有近半丧失战力。


永乐倚重的成国公朱能做为“征讨安南总兵官”走到广西与越南交界的龙州就染疾而逝,年仅37岁。还有明宣宗派去给柳升当副帅的保定伯梁铭、参赞军务的尚书李庆也都在关键的倒马坡之战中病故,疾疫对当时基层的战力摧残可想而知,丧师7万的倒马坡大败,固然有柳升轻敌的原因,而疾疫也是主要帮凶之一。


王通做为后期的征越主帅,面对愈演愈烈的逃亡和疾疫、低下的纪律、低落的士气、日益穷困的国内、黑暗腐朽的吏治,深知明朝无法在越南赖下去。提出与黎利议和撤兵,得到众将领的支持“诸将校以我军相持日久,且瘴疠时作,死亡甚多,遂从通议,与(黎)利连和而擅退兵”。


黎利为表诚意,赠送马匹,帮助剩下的8万明朝残兵、官员和家属回去,几年后,又释放了1万5千明俘,“明之援兵俘获十余万众,亦皆放之”(《大越史记全书》本纪实录卷一《黎记》),可以说王通挽救了明朝数十万人军民的性命,撤兵是客观条件下的理性之举。


不过,还有约万计的明人被黎利还隐没不放,明宣宗下不了台,只好让越南进贡5万两黄金了事。


军事是政治的延续,明朝所以放弃越南,是自身政治文明倒退和腐朽的必然结果,也是吏治和军事败坏不堪,却无力改变的危机折射。


是管理学的失败,也见证着中国正在走向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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