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凭什么成为世界文化产业的标杆？

提到法国，人们习惯性联想到“铁塔”、“香榭丽舍”、“前卫时装”、“美妆香水”和“奢侈精品”，以及那种在欧洲大陆氤氲了上千年的、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浪漫精致，充斥在文化艺术、建筑设计等领域的行为感染和思想追求。

但当我们将法国与中国对等来看，不难发现这两个相隔了一整片欧亚大陆的东西方大国，在经历与气质上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历史悠久，长期的封建专制、中央集权式统治，民族意识强、对自己灿烂的文化十分自豪，重视农业文明、对调味的精准把控、对美食的追求与热爱等都和我们如出一辙。法国不仅拥有丰富的历史文化遗产，还拥有高度繁荣的文化产业。艺术文化生活贯穿着法国人的日常，整个国家形象都与文化密不可分，使得法国文化创意产业具有鲜明特色，文化产业已成为法国支柱型产业之一。

法兰西这个弥漫着激情和理想气息的国家，是如何成为欧洲乃至世界文化中心之一的？又是如何将传统文化与现代时尚文明有机结合，将自己的艺术文化形象传递到世界各个角落的？慵懒优雅的气质背后，法国文化发展又隐藏着何种巧思？凭借历史文化上的共鸣，中国或许能从法国文化产业发展经验中得到些许启示。

文艺盛会带动城市发展

戛纳电影节

戛纳是一座位于法国南部的港湾城市，因为在青山脚下，并且濒临地中海之滨，所以位置得天独厚，拥有5千米长的沙滩，是名副其实的地中海式海边度假休闲小镇。但曾经的戛纳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渔村，从法国南部一个普通的渔港小镇发展为欧洲著名的旅游胜地，除了因为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外，更多得益于历届戛纳电影节产生的旅游效应和经济收入。

戛纳电影节是当今世界最具影响力、最顶尖的国际电影节，与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柏林国际电影节并称为世界三大国际电影节，定在每年五月中旬举办，为期12天左右。作为戛纳的形象宣传窗口和经济“火车头”，电影节每年吸引至少6万名电影界专业人士和20万名游客，据悉，短短不到两周的盛会，就会给当地制造3000个就业机会，总共带来2亿欧元上下的收入，15天的所获就是戛纳旅游年度收入的四分之一。

同时电影节期间，还有4000多部电影在电影市场进行交易，销售额高达10亿美元。除此之外，电影节也带动了周边的酒店住宿、旅游餐饮以及极大的刺激了媒体经济的发展，形成了复合型产业链，向世界完美诠释了什么是“一个产业一座城”。

戛纳电影节在创造经济奇迹的同时，其IP的商业运作也被全世界关注。戛纳电影节每年的运营资金约为2000万欧元，大部分由国家影视中心及政府承担，其余部分由协会和企业赞助，戛纳政府在不损青山绿水的前提下促进城市发展，为推动“绿色经济”和文化产业树立了绝对标杆。

阿维尼翁戏剧节

作为世界三大戏剧节之一，与柏林戏剧节、爱丁堡艺术节齐名的阿维尼翁戏剧节，1947年由法国戏剧导演让·维拉尔创立。在此之前，阿维尼翁这个地处普罗旺斯腹地的小城，一直被巴黎人讥为“文化沙漠”，自阿维尼翁戏剧节创办以来，这座古城逐渐变成了住宿、餐饮、购物设施完备的嘉年华会场。

每到7月，整个巴黎都搬到这里来看戏，整整三周时间阿维尼翁彻夜不眠。老城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直径都不到2公里，走路穿行只需20分钟，聚集了大小130个演出场所，每个剧院平均每天轮轴上演11部戏剧作品，从早到晚没有间隙。据官方数据显示，每年戏剧节售出剧票11至12万张。

阿维尼翁戏剧节，有着独具特色的运作方式：官方、精英的IN单元和大众、开放的OFF单元并重，将双轨机制效应发挥到淋漓尽致；探讨共生、民主、自由等深刻的议题，被赋予了更加丰厚的文化历史意义；同时巩固与当地政府、合作商和赞助商的关系，发挥杠杆的力量，打造出世界顶级的艺术核心消费区。

阿维尼翁戏剧节在艺术性、先锋性与大众性之间达成了某种平衡，不仅做到古为今用，让戏剧这一古老的艺术形式在当代内涵下焕发出新的生机，还用文化IP提振经济，年创收2300-2500万欧元，激活了区域旅游基因，成为有革命创新意义的艺术盛会。

独有资源开发特色小镇

格拉斯香水小镇

格拉斯小镇位于法国东南部山区，较为温暖，距离海边有20千米路程，特殊的气候非常适合花卉种植。格拉斯最早成名于皮革产业，后随着王室大量使用香水，香水业日渐兴隆。谁也不会想到，当年在阴暗简陋的作坊里与气味难闻的皮革打交道的“臭”皮匠，竟成了日后征服世界时尚圈的香水发明者。

自18世纪末以来，格拉斯的香水制造业一直相当繁荣，风靡世界的品牌香奈儿5号香水就诞生于此，它也为法国赢得了"香水之国"的美誉。俗话说：“世界的浪漫在法国，法国的香氛在格拉斯小镇。”法国是世界第一香水出口大国，其产量占全世界香水出口量的38%，而格拉斯小镇则生产了法国2/3的天然芳香。在这个不到4万人的地方，有超过30家香水工厂，香水业每年为小镇创造超过6亿欧元的收入。

此外，小镇还有国际香水博物馆、香水实验室、香水工厂、花田、高尔夫球场等与香水相关的游乐场所，国际玫瑰博览会和茉莉花节也享誉世界，每年全球有数十万游客来此探寻香水的历史，香水旅游成为时尚，旅游业也成为格拉斯的支柱产业。以香水产业为主导，把花卉观赏、香水文化、香水制作体验贯穿到整个游览过程，同时，进行原产地品牌形象打造，引入知名产品制造企业合作，形成强有力的原产地形象，格拉斯成为世界之名的旅游特色小镇之一。

依云小镇

法国依云是个只有约7500名居民的小镇，它背靠阿尔湖，对面是瑞士洛桑，法国人休闲度假的好去处。依云镇独特的地理构造成就了依云水，来自高山融雪和山地的雨水在阿尔卑斯山脉腹地经过长达15年的天然过滤和冰川沙层的矿化形成了依云水，戏剧性的神话故事，让依云矿泉水充满了神秘感，专家们的证实又让依云水多了一个“健康”标识，有利于区别其他矿泉水。游客排着长队等只着取水为喝一口当地纯正的依云水，许多游客愿意在炎热的天气里排队等候，有的游客还会把瓶中的矿泉水倒掉，只为接一瓶依云水。

根据依云水对一些疾病的显著疗效，1902年，一个专门的依云水治疗中心成立，1984年，这个中心被改建为设施一流的依云水平衡中心，装满依云天然矿泉水的游泳池更是前来SPA中心的人们喜欢去的地方。据此，依云小镇逐渐形成了依云水、旅游、疗养等主导的文化旅游目的地，目前小镇70%的财政收入来自于依云水文化相关的领域。

依云小镇从初期的疗养胜地，到水主题的养生度假胜地，最后走向集聚旅游度假、运动、商务会议等多功能的综合型养生度假区。采取的是基于特色资源的小镇发展模式，围绕特有的生态资源，通过发展特色产品、生态休闲、旅游文化等领域，满足日益增长的生态和文化需求，将资源优势转变为发展动力。同时保留地域文化特色，成为欧洲极具代表性的文旅小镇。

名人名作激活文旅资产

科尔马小镇

综艺《中餐厅2》的播出，让法国特色小镇科尔马火了。明艳的鲜花，清澈的伊尔河支流，特色木筋屋，科尔马就像是隐于大城市间的世外桃源。加上又是宫崎骏动漫《哈尔的移动城堡》的原型，使科尔马成为无数人向往的旅游目的地。

科尔马位于法国东北部的阿尔萨斯，莱茵河支流伊尔河以西，小镇到处充满着中世纪风格，带着浓郁的阿尔萨斯风情，科尔马也是法国最浪漫的小镇之一，境内的运河和花船十分有名，有着法国“小威尼斯”的美称。

因为位于德法交界处，它曾经历过17次统治国家变换，如今归属法国。因此，科尔马的建筑风格有着浓郁的德式风情，建于17、18世纪的“木筋屋”是科尔马的精髓所在，被称为是拥有德国躯干法国心脏的小镇，镇内古老的建筑遗产保留的十分完备，辉煌的历史依旧散发着浓浓的文化气息。

此外，科尔马还是阿尔萨斯葡萄酒中心，是法国干白葡萄酒主要产区。美丽的自然风光、神秘的酿酒工艺、以及个性迥异的葡萄树，相映成趣。每年9月是为期两周最负盛名的科尔马酒节。还有当地特有的泡菜节，可以看到穿著传统黑白服饰的阿尔萨斯男女跳着传统舞蹈。

科尔马既有迷人的自然风光，又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及人文情怀，它充分利用建筑资源的独特性向世界展示着来自自身文化中的独特风情，打造科尔马浪漫、悠闲的小镇品牌。

昂蒂布小镇

昂蒂布，全名“昂蒂布-朱安雷宾”，位于法国东南角地中海沿岸，是法国普罗旺斯-阿尔卑斯-蓝色海岸大区滨海阿尔卑斯省的一个市镇，法国著名的滨海旅游度假区。这个海边小镇让格雷厄姆·格林产生了归家的感觉，让海明威为之沉醉，让菲茨杰拉德写出了晚期杰作《夜色温柔》。

1946年，当毕加索带着情人吉洛特第二次昂蒂布时，他再一次被这里美丽而湛蓝的海岸线惊艳。毕加索将昂蒂布的一座私人城堡——格里马尔迪城堡当作工作室，至今游客还能在城堡的墙面上看到毕加索未完成的作品。短短6个月的时间里，毕加索完成了许多作品（油画、素描、壁毯、陶艺）。作为回报，毕加索捐赠出自己在蔚蓝海岸时期的所有画作，只有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所有画作必须永远留在昂蒂布。这些作品融合了传统风景画的优美和毕加索特立独行的艺术视角，带给人们无尽的遐想。

1925年，昂蒂布市买下城堡并且将其改建为历史和考古博物馆。直到1966年，这里才更名为毕加索美术馆，成为第一座在一位艺术家在世时就为其建立的美术馆。那份由毕加索赠送给昂蒂布市的系列作品构成了美术馆的馆藏。1973年毕加索去世后他的家人又向博物馆捐赠了一批艺术品，丰富了博物馆的收藏，格里马尔迪宫毕加索博物馆由此声名远扬。

此外，一些其他知名艺术家的代表性作品也分期在毕加索博物馆展出，比如爵尔梅勒-希耶的雕塑，米罗、贝尔纳-巴热、安娜和帕特里克-波尔里耶展示在天体露台的作品。如今，毕加索博物馆每年都会一年组织两期展览，吸引全世界各地的毕加索粉丝前来朝圣。

博物馆衍生产品深受市场欢迎

作为文创和衍生品开发的“前辈”，英国、美国等地著名博物馆一向是国内博物馆的取经对象。事实上，除了英国、美国，拥有众多著名博物馆的法国，在衍生品开发方面也卓有成效，并收获了市场的广泛赞誉。

成熟的协同开发模式

法国博物馆衍生品开发有着近百年的历史，已发展出一套成熟的衍生品开发思路和模式，在产品创意、设计、生产、渠道、售后等方面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文创产品的销售收入占博物馆收入比重很大，吸收借鉴其成功经验对我国博物馆衍生品开发将是十分有益的。

在法国，法国国家博物馆联合会与卢浮宫、凡尔赛宫、卢森堡博物馆等32所知名博物馆协同开发馆藏复制品、衍生品。时至今日，法国国家博物馆联合会已开发数千种商品，艺术年代跨越时空，各类别皆有，商品更畅销全球各大都会。该联合会下设38个实体商店，每年光顾实体店的顾客超过300万人次，年销售额超过5200万欧元。据法国国家博物馆联合会文创产业总监Marianne Lesimple介绍，该机构在衍生品开发方面有两种模式，即展览类衍生品开发和馆藏展品开发。

多措并举开发展览类衍生品

博物馆常年举办各种展览，与展览相关的画册和文创衍生品往往购买率非常高。因为涉及的艺术家、艺术风格较多，工作内容较多，所以在法国，展览线的衍生品大多单独开发运作。以画展为例，如何在画家诸多作品中选出合适的画作进行衍生品开发呢？

在这一方面，法国国家博物馆联合会的做法是，选出最能代表画家艺术特点的画作，让游客通过明信片或文具等衍生品管窥展览大概。选图后，制作团队要确定作品风格，一般制作风格分经典风和艺术风，经典风往往以经典的油画产品为主，颜色相对素雅，艺术风的产品多是更具现代感的油画。

值得注意的是，该机构在制作任何风格的产品时都会做一些限量版的产品，这些限量版帆布手提袋、小钱包等只能在博物馆买到，网上和分销渠道都无法购买。限量版产品定价高、数量少，但因为稀缺，往往更畅销。

同时，法国国家博物馆联合会还会授权其他品牌开发展览衍生品，通过与其他品牌合作，扩大展览的影响力。该联合会鼓励合作机构开发不同种类、独具特色的衍生品。例如，近年来，展览衍生品板块越来越看重儿童市场，开发了一系列儿童限量版画作衍生品，在T恤、魔方、拼图、铅笔、胶带、徽章等日用品上印制儿童特色的画作图案，开拓儿童消费市场和礼品市场。

推陈出新，从体验入手

拥有丰富的馆藏品，是博物馆的第一要义，馆藏品的衍生品开发要关注不同类型游客的不同需求。对于首次到访博物馆的游客，重在提供优质的旅游体验，衍生品种类多样且方便购买至关重要；而衍生品商店要吸引多次来访的游客，必须不断推出新产品，衍生品的更新频次要高，这样游客每次都会有不同的体验，消费需求才会增加。

以卢浮宫镇馆之宝《蒙娜丽莎》展品为例，将其与当下的潮流结合，就会为游客带来全新的感觉。以此为思路，卢浮宫最“萌”的一件纪念品就这样诞生了，这是一个面向儿童读者的卢浮宫导览册。在这本导览的封面上，蒙娜丽莎的怀里多了一只小猫，这只小猫正准备畅游卢浮宫，蒙娜丽莎则为小猫充当向导。依托于蒙娜丽莎这一大IP，开发吸引当下消费者喜欢的衍生品，不仅可以提高客单价，还为游客提供了更多选择，吸引游客多次造访。

此外，法国经验还指向了丰富的礼品类产品，在礼品类中特别深耕儿童礼品和珠宝类礼品的设计。依托卢浮宫丰富的珠宝馆藏，结合时尚发展趋势打造的高端商品珠宝和个人配饰，因设计精美、极具创意而广受好评。当然，这也与法国高度发达的时尚产业紧密相关。

不过，法国国家博物馆联合会在衍生品开发方面存在问题，其设计的产品相对传统和保守。近年来，颇具先锋精神的文创公司Arteum正在挑战该联合会在法国博物馆衍生品开发领域的垄断地位。Arteum公司开发的衍生品更偏重实用性、更新潮，并进行了可穿戴设备的尝试，不再拘泥于传统的复制、仿制，越来越受到年轻一族的喜爱。但不可否认的是，法国国家博物馆联合会衍生品开发的体系化经验十分值得我们学习，在流程化的基础上创新，将更加有益。

总结

如今法国文化产业所具有的生生不息的活力，既来自悠久的历史传统，也来自对文化创意的不断追求。虽然有着众多相似之处，但法国与我国在国情、文化、经济发展水平上各不相同，因此我们应该积极发掘其文化产业发展背后的巧思，借鉴可取之处， 以此推进我国文化产业发展。文化，绝不仅仅意味着创造价值，它存在的本身就是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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