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No.2: 郑州VS成都

继《双城记》No.1: 苏州VS成都 之后，得到了一些读者朋友的反馈，很多朋友都想知道后续会有哪些城市与成都的比较，事实上在第一篇我们开篇就说了，大家非常关心的一些热门或网红城市都会出现我的比较中。第一篇选择苏州的理由是其GDP2019年排位在成都前一位，位于东部发达地区，第二篇我们选择了中原地区的郑州。

A、 川豫两省有着诸多的相似之处

要了解成都与郑州，必须先了解它们所在的四川和河南，两者都是农业大省，2019年四川农业总产值4395.04亿元，位居全国第三；河南省农业总产值5408.59亿元，位居全国第一。

△ 2019年各省农业总产值排名

图据：国家统计局

四川和河南同样是人口大省，2019年四川年末常住人口8375万人，河南常住人口9640万人，仅次于广东（11521万人）和山东（10070万人）。

B、 成都与郑州，皆为人口大省省会，又同为国家中心城市

国家中心城市是继计划单列市、副省级城市后的又一城市桂冠。这一概念自提出后，国家已经批复了9大国家中心城市，即北京、天津、上海、广州、重庆、成都、武汉、郑州、西安。

△ 图据：国民经略

国务院于2016年4月15日发布了《国务院关于成渝城市群发展规划的批复》（国函【2016】68号）文件中明确要求成都要以建设国家中心城市为目标，到2030年，重庆、成都等国家中心城市的辐射带动作用明显增强，国际竞争力进一步增强，实现国家级城市群向世界级城市群的历史性跨越。

另一方面，国家发改委于2017年1月22日发布了《国家发展改革委关于支持郑州建设国家中心城市的复函》（发改规划【2017】154号）文件，明确推进郑州建设国家中心城市，有利于引领中原城市群发展和支持中部地区崛起，有利于打造内陆开放高地、积极服务和参与“一带一路”建设。

A、交通便利，火车头拉来的城市

一提到郑州，几乎不可避免都会提起京广铁路和陇海铁路。郑州的确也是因为这两条铁路而生，由原来的 “ 郑县 ” 升级为郑州，并且成功成为河南省的省会。因此郑州市区有两条主干道，一条名叫 “ 京广路 ” ，一条名叫 “ 陇海路 ” ，是这种城市因铁路而生的重要记忆。

郑州因京广铁路和陇海铁路交汇而生，因此在普速铁路时期，郑州一直充当着亚洲最繁忙的铁路编组站的角色。自2002年10月起，郑州北站单日办理车辆就已突破3万辆大关。足见其繁忙程度。

2007年4月，成都北站正式投入运营，成为当时亚洲已建成的第二大货运编组站，特别要提醒的是，此成都北站不是成都市民熟悉的火车北站，其官方名称为成都站。

那是不是交通越便利，产业就必然发达呢？

答案是不一定。如果仅仅是交通便利，也可能存在被产业层次更高、城市能级更高的城市虹吸，由于人才迁徙便利，导致缺乏产业和人口基础的城市要素资源外流，反而存在产业空心化的危险。如何变“过道经济”为“通道经济”？那就要说说河南省的高招了。

B、产业转型做得好，农业升级为轻工业

农业是基础性产业，但由于先天条件约束，劳动生产率的提升存在天然的天花板，这对于农业大省来说，就意味着农业在吸纳劳动力方面存在较大的要素闲置。如何解决农村剩余劳动力问题？唯一路径就是工业化。但很多省份在工业化推进路径中片面理解了工业化就是制造业、高端电子信息产业等，而仅有河南省，依靠自身的农业优势，走出了一条适合自己省情发展的轻工业发展之路。

截止2019年，河南A股上市公司81家，总数位列全国第12位，中部六省第4位。在地区分布上，呈现出“一超多强”的局面，即以郑州为中心聚焦的特征，以30家上市公司的数量领跑全省。我们从下表可以看出，河南省上市公司行业分布中食品饮料行业高达5家之多。

△ 图据：《2020河南上市公司白皮书》

耳熟能详的有双汇发展、三全食品、好想你、科迪乳业等，这还不包括早在2006年就已经在新加坡上市的思念食品，拥有员工1.5万余人，年生产能力超过70万吨，主要产品市场占有率高达20%，是名副其实的国内最大的速冻食品生产企业。当然也有日薄西山年年亏损的莲花味精。如果我们把行业放宽到整个轻工业和农副产品加工，名单上还会增加新野纺织、牧原股份、华英农业等等。

△ 图据：《2020河南上市公司白皮书》

可以说河南省凭借其农业产业化以及升级为轻工业的优势，一手缔造了一个轻工业的帝国。

△ 图据：《2020河南上市公司白皮书》

C、先进制造业暴力拉升进出口贸易

工业化路径光有 “ 轻 ” 的也不行，还得“轻重并举”。因此河南省举全省之力，助力郑州发展电子信息及高端制造产业。

说来，成都与郑州还有一段产业之争。当年富士康准备内迁，成都原本在2008年5月就已经准备和富士康正式谈判建厂事宜，突如其来的地震打乱了这一步伐，随后展开了为期三年的灾后重建。但重建快要完成时要拿下富士康的城市就已经远不止成都一家了，成都、重庆、郑州等地对富士康的竞争已经日趋白热化。郭台铭左右为难之际，提出了一个令各大城市招商组头疼的难题，在20天内找到一个10万平米的标准化厂房和能容纳2万人的宿舍。

郑州凭借率先找到一个14万平米的标准化厂房而最终胜出，赢得了苹果手机的生产线。成都不得已，只能退而求其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拿下了苹果平板电脑的生产线。2010年7月，鸿海公司公告显示，因机顶盒、平板电脑、手机等产能需求，投资富泰华精密电子(成都)1200万美元、鸿富锦精密电子(成都)2000万美元、鸿富锦精密电子(郑州) 2000万美元、富泰华精密电子(郑州)1200万美元。随后，富士康又继续在郑州追加投资了液晶面板制造项目，而成都在液晶面板制造方面则牵手了京东方。

△ 富士康在中南部布局

富士康为郑州带来的能量提升可以堪称暴力拉升。2010年，郑州全市进出口贸易额仅为51.6亿美元，仅仅是投产第二年（2011年），郑州进出口贸易额就高达160亿美元，比上年增长210%，其中进口增长274%，出口增长179%。这个增幅不可谓不恐怖。这还不包括由于富士康带动带来的上下游产业配套以及超过30万劳动力的就业。

D、河南省坚决做大“强省会”战略，由此郑州进入了“国家中心城市”建设序列

河南省很早就意识到了，对于不靠边不靠海的中西部地区来说，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省会城市，地级市再强，也成不了真正的经济强省。早在2010年8月，时任河南省委书记卢展工调研郑州时就当场提出要求郑州进一步思考省会中心城市的地位和作用，进一步谋划省会中心城市的发展和带动。之后河南省也多次提出了牢固树立 “ 省会 ” 意识。在重大产业项目招商时，河南省更是举全省之力支持落地郑州。终于在2017年郑州拿到了建设国家中心城市的入场券。

或许有的人会比较奇怪，进入了国家中心城市的建设序列，对一个城市来说，为什么那么重要？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就要说说党中央国务院为什么要推动国家中心城市的建设。

这就不得不提到一个文献计量学定律叫做 “ 齐普夫定律 ” （Zipf's Law），也叫 “ 幂律 ” 。

这个定律由哈佛大学教授、语言学家乔治·金斯利·齐普夫（George Kingsley Zipf, 1902.1.7~1950.9.25）最早于1935年提出的，描述的是词频分布规律。其含义是对于大规模文本，词频大致正比于其排名的倒数（也就是1/排名）。这是指数为-1的幂律。排名第二的词的频数大约是排第一的词的一半，第三大约是1/3……简单的说，就是最常用的词与第二常用的词，其使用次数并不是简单的100、90、85这种单一递减的关系，而是呈幂律递减的关系，如100、50、33或100、50、25这种关系。

1949年齐普夫正式提出城市规模和城市等级的幂律关系也符合齐普夫定律，随后美国欧洲等西方国家将数十年来城市人口规模的变化进行实证研究，发现的确如此。下表可以看到，美国人口第一大城市是纽约，人口数量分别为其后的洛杉矶、芝加哥等城市的2.2、3.1倍，高度符合齐普夫定律。

△ 图据：Pumpkin研究所

对于中国的城市来说，是不是也符合齐普夫定律呢？由于我国对超大及部分特大城市的人口实施了较为严格的户籍管控措施，因此不能直接套用人口指标来进行演绎，而金融机构存款余额作为约束条件相对较少的指标则可以显著反映出这个规律。

下面是各大城市2019年金融机构存款余额排名:

从上表可以看出，北京金融机构存款余额高达171062.3亿元，北京、上海作为大家公认的一线城市没什么问题，紧接着第二个层级深圳的金融机构存款余额为83942.45亿元，仅有北京的1/2，这也是广深被一些学者认为属于1.5线城市的依据之一。

再往下数一个层级，杭州、成都、重庆等强二线城市，杭州金融机构存款余额为45287亿元，成都为39828亿元，相当于北京的1/4，深圳的1/2，再往后郑州等中强二线城市金融机构存款余额为23356.1亿元，仅有北京的1/8、深圳的1/4，杭州的1/2等。由此可见，齐普夫定律对中国城市规模的实证研究也是适用的。

根据经济学家管清友的测算按照现有的体系发展下去，北上广深作为一线城市，每个城市2000万人口，每个层级8000万人口，设置8个层级需要1020座城市，容纳6.4亿人，此时的城镇化率仅有46%，与中国的城镇化发展目标差距太大。

如果在一线城市保持2000万人口不变的前提下，新增设4座一线城市，设置6级504座城市，可以容纳9.6亿人，城镇化率可高达70%，若增加到12座一线城市，则城镇化率可高达88%。

△图据：盘古智库

另一个指标也可以说明，目前北上广深四大一线城市常住人口仅占全国总人口的5.2%，不要说和日本的51.5%比，就连与发达国家最低的美国14.7%也有着巨大差距。因此一线城市扩容势在必行，这才有了党中央国务院关于国家中心城市的战略部署。

国家中心城市的建设究竟有什么好处呢？简单的说，国家中心城市的建设其实代表着国家资源的战略性投入，并不是所有地方政府去争取就能争取到。幸运的是，郑州和成都都抓住了这个机遇，尤其是郑州成为了全国唯一一个地级市的国家中心城市，刺激了不少副省级城市也致力于争取国家中心城市的入场券。

A、 贸易单一主体集中度过高，产业生态仍有待完善

富士康的到来，不但带来了河南省和郑州市的进出口贸易的爆发式增长，与此同时，也产生贸易过度集中的问题。2015年，富士康贡献了河南省进出口贸易总额的67.5%，即便是到2019年，鸿富锦精密电子郑州一家企业的进出口总额3337.9亿元（出口2199.2亿元，进口1138.7亿元），占到2019年郑州全市进出口贸易总额4129.9亿元的81%，也就是说富士康如果打了一个喷嚏，郑州的进出口就得感冒。

尽管郑州市一直致力于降低富士康带来的贸易集中度问题，但由于产业生态仍在补环阶段，目前来看，收效似乎仍不太大。

B、 城市精细化管理程度不够，第三产业的发展质量仍有较大提升空间

尽管郑州多年来致力于提升自身的城市形象和城市面貌的整治，但总体上仍处于拓展有余，城市管理精细不足，始终未能成为旅游目的地热门城市。

从统计数据上也能看出差距，成都2019年全年接待游客2.8亿人次，旅游总收入4663.5亿元，增长25.6%；而郑州2019年全年接待游客1.3亿人次，仅有成都的46%，在河南省排在洛阳之后，旅游总收入为1598.6亿元，仅有成都的34%。

在第三产业的打造上，成都已经有可可豆动画、天美工作室等一批极具竞争力的现象级三产标杆企业，郑州仍处在招大引强的孵化阶段。

A、 重视轻工业的发展，与省内地级市联动招商

成都目前仍处在工业化快速发展阶段，但高端制造、装备制造、电子信息制造明显更受青睐，而轻工业发展仍处于 “ 爹不疼妈不爱 ” 的阶段。

以川菜为例，成都一直致力于川菜的标准化研究，多年以来却鲜有丰硕的成果。麻婆豆腐作为川菜的灵魂菜品，大家知道全球最喜欢吃麻婆豆腐的国家除了中国以外，是哪个国家吗？答案是一衣带水的日本。可是日本所有的麻婆豆腐速食产品或半成品中却没有一个是四川企业生产的。

问题在哪里？或许是我们的川菜师傅们认为他们的麻婆豆腐不正宗，也或者是我们的川企看不上，还可能是日本的检验检疫要求太高。不管哪一种原因，都说明一点，我们的川菜标准化仍未完成，工业化标准化批量生产其实和定制式的正宗川菜不冲突，川菜的原材料以及开发出适合各国口味的川菜速成品，都势在必行。

成都曾经被称之为锦官城，显然是以蜀锦为傲，可纺织行业却在四川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成都一直想要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国际时装周，希望可以引进一些品牌的设计工作室或者研发中心，可是一个纺织产业生态都不健全的省份，如何打造出属于自己的国际时装周？总不至于一个设计师设计出来的图纸打版还要去沿海地区，那别人又为什么要落在成都呢？

▲ 蜀锦织绣博物馆馆藏蜀锦

图据：蜀江锦院

轻工业的投资以及产出的确没有重工业和装备制造来得那么惊人，但其产业链上的高端附加值部分，却可以远远超过重工业和高端装备制造带来的利润。

因此，我建议成都可以着力打造专项扶持的轻工业产业园区，实行与省内的二级城市联动招商，将一部分轻工业的制造项目放在二级城市，而成都重点培养高端设计和研发环节，并帮助二级城市补链招商，未来形成的税收和GDP可以互相分成。

比如雅安已经有经纬纺机斥资120亿元建设年产200万锭纺纱园，而南充作为绸都，也有一定的纺织产业基础。成都可与这些地级市进行联动招商合作。川菜产业园的打造同样可以如此。而在招商考核中，可增加对产业链完成补链招商的奖励权重，鼓励形成完整系统具有优势的产业链。另外成都在招商产业考核中可加大实质性显著降低了贸易或产业集中度的权重考核。

△ 图据：第一纺织网

B、 进一步加大交通基础设施建设，进一步做强通道经济

成都作为人口大省的省会城市，拥有广阔的市场腹地和强劲的消费力，但由于目前高铁、大运量货运铁路和高速公路网仍处于建设阶段，造成成都产业和消费辐射成本过高，辐射范围不够广，一定程度上束缚了成都市和四川省二级城市的进一步发展。

未来随着西部综合交通枢纽的建成和陆权贸易的方兴未艾，成都的通道经济可以做到令很多人都想象不到的程度。由于篇幅有限，今后我会在合适的时间和另一个城市的对比中详细论述这个部分，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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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约撰稿人：路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