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22日 星期五

深圳故事:寂寞梧桐

我喜欢深圳,深圳是一个非常神奇的有故事的城市,匆匆忙忙行走在路上的每一个身影,背后都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故事……

——题记

深秋。

晚十点半,深圳某广场的必胜客餐厅。涂了蓝色眼影、紫色口红、红色蔻油、一身黑色紧身装束的舞影,鬼魅般地坐在临街的窗前,她那缎子般顺滑的黑发瀑布似地垂泻在她脸颊两侧;似乎她生来就只有半张脸,她的右半边脸始终隐没在厚厚的发丝里,以致无论她抬头、低眉、顺目、还是不经意地轻甩一下额前的发丝,都让人看不分明她的右眼。

舞影望着玻璃窗外依旧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阑珊夜色,淡淡地、静静地、也极有韵味地轻啜着面前袅袅溢香的咖啡。

批萨还要等一会。舞影早已习惯了隔三岔五来这儿喝上几杯热热的咖啡,再来一份自选的批萨:有胡椒、有芥末,口味极辣的那种。

当然,舞影来这儿不仅仅只为刺激味觉。

真是一个寂寞的女人。秦生想,无端地,油然而生怜惜之情。

秦生坐在一个角落里,正对着餐厅的大门。

舞影出神地望着窗外,秦生就定定地望着舞影。

自舞影摇曳着窈窕的身影、踩着尖细的高跟靴子、铿锵作响地进入他的视听,他游移的目光就再没离开过舞影。他留意她很久了,他想,这样一张精致的脸,该有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吧!他越是看不分明就越想看分明。

旁边一家三口的谈话吸引了舞影,她循声侧目。

看得出,这是一个标准的国际化家庭,娇柔、温娴的母亲轻言细语地说着日语,高鼻梁、深眼睛的父亲错落有致地说着英语,穿着校服、八岁上下、长着一张瓷娃娃一般的脸的女儿则昏天黑地地一会说英语、一会说日语,还时不时冒出一两句白话和普通话。

真有意思!

舞影侧着半张在氤氲的灯光映衬下显得极为妖冶的脸饶有兴致地想:这孩子可真是个精灵。

舞影也是个精灵,一个总在朦胧的夜色中游荡的、用一只眼捕捉猎物的精灵,另类精灵。

她的猎物已经出现了,她早知道了,那个从角落里追随过来的目光让她的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舞影听到那个天使一般的孩子用英语理直气壮地对父亲说她想学小提琴,她让爸爸明天去乐器行给她选把漂亮的小提琴,因为她说班上有个同学会拉小提琴,那样子特神气,所以她也要学;爸爸一边喋喋连声地应着女儿一边不断地往女儿嘴里送着食物;看得出,爸爸极疼爱女儿;

母亲用日语对女儿说你又学钢琴、又学芭蕾,如今又要学小提琴,时间能安排过来吗?

孩子就一边向母亲吐舌头扮鬼脸,一边极可爱地挽住父亲,将头伏在父亲的臂弯里轻轻摇晃着,一对灵山异水的黑珍珠像极了晴朗的夜空里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星星。父亲就忙着一边宽慰母亲一边允诺孩子,画面非常温馨。舞影看着看着,就越发觉得自己的寂寞了。

秦生猜得不错,舞影确实是一个寂寞的女人,一个从灵魂到肉体、到骨髓都非常非常寂寞的年轻而妩媚的女人,一个散发着雨中空结的丁香一般忧郁和寂寞的女人。

想到自己的寂寞,舞影愈发魅惑的左眼就有雾一样的东西漾出来。

舞影自小生活在山连着山、水绕着水的山水幽深处,或许因为贫穷,或许因为寂寞,或许因为与父亲感情不和,舞影的母亲在舞影七岁那年离开了她和父亲来深圳寻梦,之后,父亲也消失的不见踪影。舞影自八岁起就学会了如何照顾自己和年迈的爷爷。

舞影有家乡的青山赋予她的刚强,也有家乡的绿水赋予她的柔情。

十六岁,舞影初中毕业,但已出落的清新可人、亭亭玉立,像极了一株含苞待放、娇艳欲滴的野山菊。

多年未见的母亲在那一年的深秋突然出现在舞影的面前,母亲说她要补偿这么多年未曾给予舞影的母爱;她要带舞影走。

爷爷刚下世,眼角残留的泪水还未风干的舞影凝望着记忆中曾经那样俏丽丰韵如今却不得不靠浓妆重彩来掩饰风华已逝的母亲,她就再次泪眼婆娑了。

舞影又跟母亲一起生活了,十六岁,在深圳,她很开心。

深圳真是一座让人感到温暖和亲切的神奇城市,舞影喜欢这里。

初到深圳,舞影就被母亲安排去学舞蹈、学钢琴、学英语、学日语、学白话……母亲似乎急于要让舞影从骨子里脱胎换骨出来,急于要让舞影溶入这座节奏明快的城市。

母亲望着天生丽质、肌肤光洁且身姿日渐挺拔的舞影,常常出神地、意味深长地笑,这笑,让舞影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慌。

舞影是一只为母亲的寂寞而歌、而舞、甚而凤凰涅槃的百灵。

舞影不知道。

舞影玲珑明媚的身影开始赶场似的疾速地穿梭游走在深圳或醒目或隐秘的各个培训中心或艺术院校。

舞影不明白母亲为何坚决不让她去寻一份工以自食其力,她也不知道早已韶华不再、容颜渐衰、无一技之长的母亲这么多年到底以何为生;但她知道母亲活得不易,她决不能负了母亲昂贵的付出。

一年后,舞影的舞蹈已经跳得美仑美奂。当她在舞台上扭动水蛇一般曼妙、妖娆的腰肢时,她不但听到台下振聋发聩的掌声和欢呼声,少女的敏感也让她听到了男人的喉结拼命吞咽口水的咕咕声;

两年后,舞影的英语和日语已经说得跟母语一样流利和地道了。当她在各种场合与国籍不同、肤色各异的人游刃有余、出神入化地运用这些语言时,那种让人敬畏的高贵和傲然就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三年后,舞影的钢琴已经弹得如幽谷鸣涧,淙淙有声。

流水一样载歌载舞、宴乐升华的日子,一晃就过了四年。

四年的光阴在舞影饱满的、青春萌动的脸上、身上渗入了更加芳香沁人的气息。

二十岁生日那天,家里来了位陌生客人。

母亲自豪地向客人殷勤地介绍着舞影,然后,舞影听到母亲说:“这是榛叔叔,也是你干爹,来,见过你干爹。”

舞影扫了一眼面前这个大概六、七十岁、满脸横肉、大腹便便、秃顶、又垂涎着一双正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她的眯成两条线的小眼睛的男人,又看了一眼虽四十出头、人到中年但仍风韵有致、此时正对这个戴着三个明晃晃的大钻戒、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浓浓的铜臭味的老男人陪着卑微笑容的母亲,心里就涌起一股冷冷的、沉沉的悲戚。

四年来,虽然一直身处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耳濡目染、几近阅遍纸醉金迷的人间繁华,但二十岁的舞影依旧冰清玉洁、清雅脱俗如一朵嫣然绽放的牡丹极品之一—红莲满堂;她依然怀着少女的虔诚执着地期待着一份天长地久的人间真情;所以,舞影的清纯、圣洁让人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

舞影第一次违拗了母亲,她不发一言地出门走进了深秋的风里。

舞影的生日在深秋,似乎注定了,她只能寂寞地自己温暖自己。

想到这里,舞影正缓缓搅动咖啡的手就有些微微地颤抖了;这该是第五杯了吧?她埋首在咖啡升腾的热气里,长长地吁了口气。

咖啡的清苦和批萨的辛辣榨汁机般越来越清醒地搅拌着舞影有些纷乱的神经。

“庭院深深深几许?夜未央、灯如昼,雨打芭蕉半夜凉初透。”

秦生一边不由自主地向这个临街而坐、仅用半张脸就将寂寞诠释的如此悲凉而真切的女人走去,一边玩味着思绪中突然窜出的几句莫名其妙的零言散句。

“可以吗?”

不待舞影答复,秦生径自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不要同看上去莫名其妙的女人搭讪,你妈没教过你吗?”

舞影斜着那只在灯光下愈发显得冷森森的、让秦生有些不寒而栗的晶莹剔透的左眼从胸腔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嘲弄。

“莫名其妙的男人碰到莫名其妙的女人总会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如果你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那我该庆幸:我喜欢莫名其妙。”

真是莫名其妙!舞影发现,这个让她寻觅多时、如今才迟迟得以露面的目标未免太可爱了点!她应该对之恨之入骨才是啊!舞影这样想着就有点犹豫要不要将秦生作为自己最后的猎物来捕杀和毁灭了。

是的,秦生是舞影的猎物,整整半年,舞影的生活一直被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寻觅充斥着。

秦生不知道舞影,可舞影知道秦生的一切。

她知道他出身豪门,家世显赫;知道他是家中独子,是父母捧在掌心的亲亲的宝贝也是父母的骄傲和依托;知道为了让他有一个相对安全的生活环境和正常的成长条件,他自小就被父母隐秘地送到阳光极为充足的国度新加坡;知道他是一个毕业于美国J州J大学经济系的极有社会责任感和时代使命感的风云人物;知道他是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睿智、阳光、健朗、热情的天之骄子和青年才俊;知道他不张扬、不风流、不铺排、不显摆;知道他至今仍单身。

舞影甚至知道:秦生和她同年,也是二十四岁。

舞影想到自己将毁灭的是这样一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将金樽空对月”的人儿,心就有些隐隐作痛。

但是,命运本就不公平,能怪谁呢?

“来份阿尔卑斯软饮料如何?你喝了太多咖啡。”秦生的男中音极富穿透力。

这个男人!舞影的左眼粗线条地在秦生棱角分明的脸上定了几秒,“冰镇的,谢谢!”

“这样的天气,喝冰镇的饮料。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一个让人一眼望去就感到冰凉沁骨的女人。”秦生轻叹道。

“我是一个没有心的女人,对冷暖早已失去知觉了。”舞影握住刚上的冷饮,双手不住地来回旋着,幽幽地答道。

“人都是这样,总是深沉地以为自己把什么都看透了,其实却往往看不分明自己;就像你,心是暖的、热的,渴望爱和被爱的,可是看上去却让人感到冷到极点。”

秦生入木三分的恰切剖析让舞影沉寂已久的心激烈地震撼了一下、两下、三下……

“人都有两面性。就像你的一张脸,让人看到的左半边脸写满了‘恨’和‘寂寞’,那么隐藏在浓发的黑暗中的右半边脸该是写满了‘爱’和‘温暖’吧!我想应该是这样。”

秦生继续用他利刃一般锋利而尖锐的语言残忍地切割着舞影脆弱而敏感的神经。

舞影感到自己正被秦生撕裂成血淋淋的一块一块的,她狂躁地逼视着秦生。

“说完了吗?”舞影将面前的发丝缓缓拢起,然后,魔幻般地将之全部拂到脑后。

秦生的面前出现了一张面若桃花、双目炯炯、让人晕眩、让人迷醉的、美到极致的娇颜。

这张脸不知杀了多少痴情痴色的人。秦生怔怔地想。

舞影瞟了一眼仍在痴痴呆望着她的秦生,鼻腔里发出轻蔑的一声冷哼。

“你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对人心、人性都曾深入挖掘和考究并自认对此认识已经达到一定深度和广度的秦生,此时发觉在这张花一般馨香、酒一般醉人的几近完美的脸面前自己也有点傻了。

“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以捕猎为人生乐趣的幽灵而已。”舞影想,既然自己已经被对方穿透,何不再敞亮一点呢?

“那我是不是你的猎物?”秦生一双目光如炬的小眼睛直视着舞影,咄咄逼人。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舞影挑衅道。

舞影想,自己在他面前怎么就失去了很好地把持自己和掩饰自己的冷静呢?她在意他了吗?

“是或不是,我都在意。”秦生坦言道,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

“你真是莫名其妙!”舞影有点怕秦生的感知力和穿透力了。

他仿佛是她肚腹的蛊虫,将她的思、她的想直白地读了出来。

他俩真是一对冤家。

“不是冤家不聚首,我觉得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秦生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就预先替她说了出来。

“是不是熟悉的就像你每日呼出的气流?”舞影不屑地轻嘲道。

她心中的恨开始慢慢地消融成软软的、绵绵的柔情。

“你真是冰雪聪明!”秦生由衷地赞道。

舞影的心又一次被触动了。在她短暂的人生生涯里,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过如此温暖的话。

舞影望着秦生那张与她而言并不怎么陌生的面孔挣扎许久,终于作出了真正的凤凰涅槃似的决定。

人心本善,舞影的良知在真诚的秦生面前阳春白雪一般复苏了。

“放过他就是解放了自己。”舞影僵硬了整整四年的冷艳的面孔第一次露出一丝柔和的笑。

“你笑起来就像天使。明媚、无邪、纯真。”秦生眷恋地感叹。

“谢谢你的饮料。再见!”舞影起身。她怕自己再多呆一会就会被这个男人完全俘获。

她已经没有权利和资格去选择或决定自己的情感归属:爱或恨,都不属于她。

“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秦生发觉自己已经被眼前这个仿佛蒙着一层轻纱似的神奇女子深深地打动了。

“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见。”舞影面无表情、语气生硬地应道。然后,她甩开亮泽、蓬松、顺滑的发丝,若隐若现着她的右半边脸,向门外深秋的夜走去。

子夜的风袭来,两行清泪滑过舞影粉嫩的脸颊。

已经多久没流过泪了?舞影以为自己的泪早在二十岁生日那天就流干了。

那个夜特别冷,在街上被冷风肆虐的舞影被随后追来的母亲哭劝回去。

因为母亲说,她们娘俩早已是攀附在干爹身上的菟丝,她们的吃、她们的穿、她们的住、她们所有的花销用度都是干爹供给的;这么多年,母亲除了做干爹的地下情人,被干爹养着,就再没任何赖以生存的凭借,离开干爹,凭她们娘俩单薄的力量在深圳生存和立足,谈何容易;

母亲说,自己年龄大了,干爹已对她心生厌倦,早晚要遗弃她,如今她前无进路后无退路也没别的盼头了,她只希望舞影将来能给她撑起一个未来,所以,她将多年的积蓄作为最后的筹码都押在舞影的身上了;

母亲说,她之所以在舞影生日的时候将干爹带到家里是因为她想让干爹见见舞影;因为母亲说她知道干爹有一个在美国留学的与舞影年龄相当的儿子,她想舞影有一天能够嫁给干爹的儿子,即使日后她被干爹抛弃,她和舞影的一生也有靠了;

母亲说,干爹刚才见了你,对你印象很好,说你跟他的儿子很般配,求你回去给他敬杯酒吧,我知道你看不起妈妈,但我们的眼光必须放长远些,你还小,哪里懂得生存的艰难;

母亲说……

舞影就觉得母亲可怜,可母亲还不是为了她好?

在母亲的哀告下,舞影默默地跟随母亲回了家。

舞影没有想到,那晚,她喝的那杯酒竟被处心积虑的母亲放了迷药,她被母亲作为最后的赌注,祭品一样地献给了干爹!

拥有亿万家财的干爹怎么可能让出身寒微、母亲又这么低贱的舞影嫁给他优异的儿子?

舞影太天真了!

但母亲不天真。

干爹兑现了他与母亲关于对舞影的蹂躏和摧残的这场肮脏交易的承诺:他给了她们一套两百多平米的豪宅,一部令多少追求时尚的美女深切向往的、在深圳名车如流的滨河大道和深南大道都屈指可数的悍马越野车,另外还有五百万打入了母亲的帐户……

如母亲所愿,舞影给了母亲后半生一个稳妥的依靠。

但舞影从此就不再是舞影。

舞影常常阴骛着半张脸,身姿摇曳地晃动在酒吧、咖啡厅、夜总会、迪厅等歌舞升平的地方,她越发妖媚的、放浪形骸的奔放身影触目惊心地周旋在身边蜂拥而至的各色男人身边,她是这个越舞、越醉就越疯狂的风月场所的一枝花—夜来香;

舞影老练地用她那双在黑暗、嘈杂、喧闹中愈发熠熠生辉的眸子,颇为轻车熟路地向或英俊或丑陋、或年少或衰微、或白皮肤或黑皮肤、或痴情或负心的男人们抛送着让人无法抵御的似水柔情,她撩拨着、折磨着这些男人的本能欲望,也腐蚀着、麻醉着自己青春年少的肉体;

泥淖中自我摧毁、自我玷染的绝望灰暗的日子持续了三年又多。

舞影蜕变的已是彻头彻尾面目全非了。

半年前舞影例行体检,HIV阳性;

半年后,舞影找到了秦生,干爹秦榛的儿子。

舞影的心短短一瞬被秦生征服:她想,她可以毁了自己但实在不能毁了秦生—秦生是无辜的;秦生也是真的怜惜她。

从此,这个城市夜晚的街头少了一个寂寞的幽灵般的女子的身影,多了一个口中喃喃低吟着“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的寻寻觅觅的男子的身影。

舞影去了离天堂最近的地方—西藏;在那里一年后,她一直空悬的灵魂终于在雪域高原博大、深远的静谧怀抱中得以永久安息;

舞影的母亲变卖了深圳所有的物产回到依旧山清水秀也依旧贫穷、闭塞的家乡办了一所希望学校,学校高悬的校牌上书着苍凉、遒劲、饱含深情的‘舞影’二字;

在商场、情场一直叱诧风云、呼风唤雨的舞影的干爹在他的晚年突然对人生产生了深深的沧桑感和挫败感:他引以为傲的唯一的儿子拒绝留在香港继续发扬和光大他的家业;

秦生一直呆在深圳,经营着一个名叫“寂寞梧桐”的咖啡屋,他希望某一天的子夜能在街头或静静的咖啡厅、批萨店再次邂逅那位“丁香空结雨中愁”的忧郁而寂寞的女子。

深圳的,其实很暖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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