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军印太转型：能力转向与盟伴协同

祁昊天

美军的全球大国军事竞争与作战准备方向一直存在欧洲和印太两个重点，印太是当前更为重要的一端。俄乌冲突在一定程度上将强化美国及北约在欧洲的军事准备和投入，但同时由于俄罗斯在常规军力方面长期存在的经费、管理、技术、官僚、方向等各方面问题，此次冲突进一步暴露了俄军的弱点与缺陷，长期则可能加大俄战略包袱。因此，欧洲战略态势目前的发展对于美军未来对印太战区的倾斜不会产生根本动摇。

能力转向

面对印太潜在军事冲突的可能场景，美国强调加强高端常规战争能力。这意味着针对具有类似先进军事能力的对手必须重新准备大规模、高强度、技术先进的常规能力。高端常规战争能力不同于反恐、反游击、治安战所需要的能力。在采办计划、军力准备、演习和作战实验等方面，美军都已开始加速和扩大强国间常规对抗的能力范围。

在美国整体军事准备及转向规划中，正在展开的主要措施包括：发展新作战概念，力量结构和部署转向更为分散、灵活，更多地使用无人平台，并在不同作战域（太空、网络空间、空中、陆地、海洋和深海）之间采用更高程度的集成；增加远程飞机和导弹的数量，在印度-太平洋地区加强空军基地和其他设施建设，使美军在对手远程精确打击武器射程内更加安全；强化无法被对手迅速抹平的优势领域，如水下战能力；加强美国C4ISR和后勤方面的防御能力和韧性；增强美军联合部队战备水平和应急作战能力；加强美国盟友的军事能力，提高军事互操作性；通过诸如“太平洋威慑倡议”（PDI）等机制从法律、组织和预算角度对美国的印太军事准备以及同盟伙伴国联合力量的建设进行统筹。

美军调整重点是降低对关键节点的依赖性、提高力量部署的分布化，形成新攻守平衡，使己方力量更具生存能力，更能够在集中时间和分散空间实现集中效能。关键是对数据、信息的管理能力，对指挥控制和火力通道的联通能力，正如各军种均在尝试实现的“联合全域指挥与控制”（JADC2）能力。2022年3月，联合全域指挥与控制执行计划签署实施，当前的工作重点是关键网络的连接和协议转换，空军的“先进战斗管理系统”（ABMS）、陆军的“汇聚/融合”项目（Project Convergence）和海军的“超越/压制”项目（Project Overmatch）均如此。在战区级别，印太司令部与中央司令部在这方面进展比较领先。

盟伴准备

2022年3月，印太司令部首次将关岛、日本、菲律宾、澳大利亚明确界定为印太战区美军的四个最主要的“中心”。美军要求加强这些节点的力量存在，并在包括台湾海峡在内的热点地区一旦出现危机或冲突时形成对华慑止、迟滞、干预介入等不同阶段和不同支持方式的能力准备。

以“太平洋威慑倡议”为代表，美国的盟伴规划在数量、质量方面均有提升，“太平洋威慑倡议”在对外政策与表层定位上，一是确保地区军事优势；二是强化印太地区的优先战略地位。在深层次，该倡议在美国国家安全战略与政策过程中的政军关系定位更加重要，本质上是通过预算管理对军事战略与转型进行协调和统筹的顶层机制。

在针对遏制中国的整体规划当中，相关举措包括加强美国与澳大利亚、日本和韩国的军事合作；扩大美国与印度的接触；与新加坡、泰国和菲律宾发展更多的军事联系；以及加强美国与台湾的伙伴关系等。其中包括加强小多边机制，如：美、英、澳“三边安全伙伴关系”(AUKUS)；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对话”(QUAD)；美、英、加、澳和新“五眼联盟”(FVEY)；美、日、澳“三边战略对话”(TSD)等。在这些机制下，美国与其盟国、伙伴国频繁进行联演联训，以印太地区多处热点地区对华潜在军事对抗为想定，不断强化多边防务合作。

美菲军事合作

在双边层面，西太地区美日、美澳合作是近年来美国战略调整相对较为显性的体现，而菲律宾似乎在西太岛链中是对华压力较小的一个节点。事实上，美菲军事合作在具体业务层面虽没有过去驻军时期的深度与广度，菲律宾国内政治形势也对美军事存在构成影响，但美菲两军在印太区域的合作正在稳步推进。[1]以2021年7月美菲恢复《访问部队协议》、2022年2月美国务院发布《印太战略》等动作为牵引，美菲两军在业务和行动层面的合作在近中期有向进一步深度发展的趋势，其发展方向紧密围绕着美军的转型准备进行。

在陆上，菲陆军与美太平洋陆军将继续加强以下方面的合作，如支持菲国内安全与领土防卫、提高两军联合军演中的中高级指挥官和参谋人员交流、在联演联训中纳入多域能力、完善菲国内基地和训练设施、进一步提高现有机构如夏威夷太平洋多国联合战备中心（JPMRC）在双边军事互动中的角色等。[2]

2022年6月，菲陆军参与夏威夷太平洋多国联合战备中心会议 图源：Philippine Army

在空中，从供应链管理到一体化防空反导的协同问题，从强化亚太情报信息网络（APIIN）到加强联络官制度等人事安排，从提高菲空军与美太平洋空军合作到在美菲与第三方空中力量强化合作，美菲两军正在进行多个新领域合作的探讨。

在海上，双方合作在原有基础上稳步提升，包括强化P-8A反潜巡逻机的部署，加强菲海上巡逻和侦察飞机的空中打击能力，以及继续强化原有双边演习和多边升级可能。在陆战队方面，美菲也正从任务、部署、指挥、人员等各方面协商加强合作和协同作战能力。由于群岛和海岸线情况较为复杂，菲也希望从美得到从单边防空到岸基机动反舰、防空能力的支持，并进一步在美支持下提高两栖、网络、电磁等不同任务场景和作战域的能力。[3]

美菲共同防御委员会和安全接触委员会（MDB-SEB）是两军日常接触协调的主要平台之一，下设各领域委员会、分委会、工作组，业务涵盖范围非常广，每年召开会议对过去一年、本自然年和下一年度的防务合作进行回顾、计划和展望。[4]在政治舆论、装备采购、联演联训、设施强化等各方面，美菲军事合作已有重上快车道的趋势。[5] 虽然美菲双方在军事合作上并非铁板一块，但在大的方向上却是一致的。在继续加强原有联演联训传统项目的基础上，两军合作在以下几个方面呈现出新的深化趋势：更为多边的倾向；更具深度的态势感知融合；更为广泛的人员交流机制；更为完善的美菲联军区域行动支援体系等。

在海上情报和态势感知方面，菲面对区域内国家的领土及海洋声索、岛礁改造、军民舰船部署和活动、吕宋和巴士海峡的穿越等问题，不排除在近中期菲军的信息、数据、情报系统将更紧密地嵌入美印太联合作战体系。P-8A反潜巡逻机和MQ-9等型无人机的部署都可能进一步加速和强化，而为了实现更为深度的融合，空海态势感知网络的数据实时传输问题也必会成为未来重点工作方向，或包括亚太情报信息网络的调整和升级。

美菲《强化防务合作协议》（EDCA）对菲军多项设施有资助项目，包括机场修缮、燃料、后勤和物流设施建设、城市战训练设施建设等，美军也可以通过这些项目使用相关设施。[6]不过考虑到双方在具体出资进度上一向存在矛盾，而美国国内相关法律流程又经常推迟进度，美军对部分设施特别是对远征部队至关重要的后勤和物流设施使用可能会出现延迟。不过总体而言，这方面的合作依然在深化。

2021年美菲陆军的安全防卫演习 图源：Philippine Army

美菲联合行动能力将进一步提升，且这一提升在近年已有向多边协同框架演变的趋势。为此，考虑到美军整体转型需求，在近中期我们可以预估美菲联合协同中心等机构和平台将持续升级，特别是提高应急磋商协调能力，完善联合行动指挥体系和数据融合支撑能力。此外，由于菲军相对落后的战斗能力，美菲既有联演联训项目需要在全要素战斗测试等方面进行加强，并完善尚不成熟的共同防御概念。

多边方面，“美菲+”的模式正在愈加成熟。如美-日-菲三边对话和演习，包括指挥和参谋人员的交流逐年有序推进。在美菲传统军演中，如“肩并肩”“海上勇士合作”“安全防卫”“共同”海上训练行动等，我们能够看到包括日本在内的第三方参与。[7]

菲军与美军在印太区域其他盟军、伙伴国军队相比整体能力较弱，两国军事合作深度与广度也并不算突出，且菲律宾国内政治局势并不允许菲律宾完全重新捆绑在美国以中国目标的同盟战车上。但是近年两国的防务合作有重新深化趋势，这一趋势已在具体的业务层面和中（高）层人员交流中得到显著体现。在双边情报和态势感知共享、军种间协同能力建设合作、联合行动互操性、双边向多边转化、美军行动保障等方面，两军合作正在稳步发展，需要持续跟踪。这一过程中两国在具体问题上存在差异，特别是关注重点优先次序、设施授权和资金使用等方面。这些问题并不足以动摇美菲军事合作的整体趋势，但也同样值得重视。

参考文献

[1] Rene Acosta, “Philippines Considering Addendum to U.S. Visiting Forces Agreement,” July 21, 2021, https://news.usni.org/2021/07/21/philippines-considering-addendum-to-u-s-visiting-forces-agreement ; Sophie Jeong and Brad Lendon, “Philippines renews key military agreement with the United States,” July 30, 2021, https://edition.cnn.com/2021/07/30/asia/philippines-us-visiting-forces-agreement-intl-hnk-ml/index.html

[2] “US Army attaché renders courtesy call on CGPA,” July 22, 2022, https://army.mil.ph/home/index.php/press-releases-archive-2/1537-us-army-attache-renders-courtesy-call-on-cgpa;“PA joins JPMRC 2022 Middle Planning Conference in Hawaii,” https://army.mil.ph/home/index.php/press-releases-archive-2/1485-pa-joins-jpmrc-2022-middle-planning-conference-in-hawaii

[3] U.S. Embassy Manila, "U.S. and Philippine Forces Successfully Conclude 37th Balikatan," April 8, 2022, https://ph.usembassy.gov/u-s-and-philippine-forces-successfully-conclude-37th-balikatan/

[4] U.S. Embassy Manila, “Philippines, U.S. Host Annual Mutual Defense Board and Security Engagement Board,” October 15, 2021, https://ph.usembassy.gov/philippines-u-s-host-annual-mutual-defense-board-and-security-engagement-board/

[5] Ryan Warren, "Philippines, US reaffirm commitment to strengthening defense ties," September 13, 2021, https://defense.ph/2021/09/13/philippines-us-reaffirm-commitment-to-strengthening-defense-ties/

[6] 相关设施建设体现了美菲日常联演联训的内容，如2021年两国陆军的安全防卫演习报道，如Ryan Warren, “Ph-US conclude ‘Salaknib’ 2021”, August 1, 2021, https://defense.ph/2021/08/01/ph-us-conclude-salaknib-2021/

[7] 日本参与2021年相关演习的报道，如https://www.pacom.mil/Media/News/News-Article-View/Article/1992868/philippines-japan-us-conduct-closing-ceremony-for-exercise-kamandag-3/ ; Seth Robson, “Kamandag drills kick off in the Philippines with a focus on shore-based weapons”，Stars and Stripes, September 30,2021,

https://www.stripes.com/theaters/asia_pacific/2021-09-30/kamandag-military-exercise-philippines-us-japan-307493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