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价值观外交”真有那么灵吗？

张文宗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研究所副所长

12月9日，美国拜登政府召集一批国家和地区的代表召开所谓“民主峰会”，声称“民主需要冠军”“民主需要复兴”，并出台了输出“民主”的配套措施。这个峰会阵仗不小，拜登政府台前幕后运筹良久，用心良苦。从民主党的视角看，这个峰会搞比不搞好，搞大比搞小好。在美国国内，特朗普的支持者拒不认可拜登总统的合法性，新冠疫情再次肆虐，种族矛盾依旧尖锐，贫富分化日益加剧，若不“重振民主”，美国恐怕没有脸面再自称“民主国家”。在国际上，美国想方设法遏压中俄，经济通胀、债务缠身却拿不出多少市场和真金白银收拢人心，又祭出“价值观外交”的看家本领。不过时过境迁，大江东流，刻舟求剑的美国政府恐怕要竹篮打水、白忙活一场了。

美国民主的衰败

美国政治制度诞生时具有进步意义，对限制政府滥权、维护个人权利、促进经济发展和维护社会稳定功不可没。这套制度也随着美国社会发展而演变改进，对美国软实力贡献良多，无需多言。但美国精英在将这套制度神化后，改革精神和动力便逐渐消退，导致制度难以适应时代，弊病丛生，国家治理能力下降，近年来突出表现在几个方面。

一是竞争性选举沦为“否决政治”。投票选举、政党交替执政是美国认定的“民主标配”。姑且不论将竞争性选举塑造为“自由主义民主”是美国出于冷战需要进行的意识形态建构，美式选举的问题已积重难返。21世纪以来，美国民主、共和两党进入你输我赢、为赢而赢的零和博弈。竞选辩论中的恶语相向、负面选战一再突破道德下限，极大毒化政治空气，严重撕裂社会民意。在国会山，两党议员势不两立，重大投票按党派划线，数度导致政府关门，国会满意度逼近个位数。最近两次大选，愿赌服输的游戏规则越来越难以为继。2016年大选后民主党不认可特朗普，各种调查似乎要将这位“商人总统”搞倒、搞臭。2020年大选结束至今，特朗普拒绝认输，其数千万支持者坚信“选举被操弄”。难怪严肃的学者认为美国选举制度有衰退到“第三世界国家水平”的趋势。选举争议以后如果成了常态，美国恐怕真要“国将不国”。

二是金钱选举导致特殊利益集团做大。美国人一直谈论金钱对选举和决策的过度影响。以2020年总统和国会选举为例，选举总支出高达140亿美元，是2016年的2倍和2008年的3倍。很难想象靠筹集更多金钱赢得职位的政客们，上任后不会通过政策回馈金主。2010年联邦最高法院对“联合公民诉联邦选举委员会案”的裁决，打开政治捐款闸门，非法“暗钱”持续涌入选举，不断创造新纪录。有钱能使鬼推磨，竞选团队、造势活动、广告、媒体在金钱驱使下疯狂搅动，让选举成为耗时耗力的巨大竞技场，迫使竞选双方筹集更多的钱。在“钱主”操弄下，大量理性决策无法出台。伯尔尼·桑德斯议员呼吁美国政府节制华尔街、限制医药公司和保险公司操纵药价、减轻军工集团对社会福利的挤压、打破步枪协会对控枪的阻挠、推动大企业提高工人最低工资等。但撼山易，撼“金主”难，被边缘化的桑德斯徒之奈何。

三是少数决定多数的不民主。“多数决”是民主本义，但美国政治制度的设计以防止“多数暴政”为由，竭力保护精英和富人的权益，“少数决定多数”问题无法解决。不管是对选民投票权的压制，还是在国会划分选区中公开制造保护政客私利的“杰利蝾螈”现象，抑或是选举人团制导致的“少数票总统”问题，种种顽疾难以得到解决，美国制度合法性被削弱。在放松监管、减税等政策推动下，资本野蛮生长，导致触目惊心的贫富差距、中产阶级萎缩、枪支暴力和种族冲突。当富可敌国的豪门和无立锥之地的流浪汉同框，当风光无限的金融巨头和家道中落的蓝领工人相遇，美国民粹主义、种族主义、排外主义，甚至麦卡锡主义抬头就不令人意外了。

拜登誓言恢复民主韧性，强调重新壮大中产阶级，其推动基建、力图提高工人工资、扩大对女性和儿童等弱势群体的支持等，都是正事。但在解决好美国自身问题之前，智者通常都会选择低调。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以民主之名号令天下尚欠火候。

正人不如正己

搭台就要唱戏，在“民主峰会”这个台子上，拜登提出“复兴民主”五大举措，包括花钱支持独立媒体、反腐、民主改革者、促进民主的技术、自由和公正的选举等。正如美国制度弊病丛生一样，在急不可耐地“传经送宝”前，美国也需要先照照镜子。

拜登政府要支持独立媒体、保护调查记者，那么美国的媒体独立和自由吗？表面看，美国媒体在监督政府、叫板总统、为弱者发声上尺度很大。但不管是自由派的“有线电视新闻网”、《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还是保守派的“福克斯新闻”等，都被时代华纳、 新闻集团等几大传媒财团牢牢控制。媒体为资本服务，记者自我审查和因触犯禁忌被炒鱿鱼的事屡见不鲜，美国政府也有无数招数让不听话的记者靠边站。推特、脸书等社交媒体巨头主动选择推送议程、删帖没商量，近来更上演让特朗普“社交死亡”的大戏。美国媒体卷入党派斗争，对于大选结果、疫苗、口罩令、控枪、种族主义等议题吵得不可开交，极大撕裂民意、彻底毁掉社会共识。除了美国，这样的媒体和舆论生态，有几个国家吃得消？

反腐是好事，人人痛恨腐败，但美国的公开腐败、“合法”腐败深入骨髓，无人奈何。华尔街的金融欺诈和庞氏骗局，让美国遭受大萧条以来最严重金融危机，但没有一名大股东或高管因此受到法律追究。美国年度财政赤字动辄上万亿，债务雪球越滚越大，但几十年来一波波地减税、量化宽松让富人财富爆棚，连“股神”巴菲特都声称交的税比自己秘书还少。美国军费每年7000多亿美元，储备的核武和常规武器能把地球毁灭几十次，庞大的军费和耗钱的战争浪费纳税人的钱，养肥了大大小小的国防承包商。国防部的高官、军工厂和军事基地所在地的议员，本质上成为军火商的说客，将自己的特殊利益凌驾于全体美国人之上。这些腐败不治，美国百姓难安。

扶危济困、扶贫济弱乃民主应有之义。拜登声称要支持女性、工人、青年人、同性恋等弱势群体维护权益、提高地位。民主党长期以弱势群体代言人自居，这么做当然是要巩固在这些群体中的支持率。共和党传统上在老人、白人、男人中的支持率更高，也受到传统婚姻和家庭倡导者的支持。不同群体的利益需要平衡和协调，以推进民主之名谋求政党私利，不知共和党如何看。将国内政治策略放到国际场合，未免太不见外。

发展有利于民主的技术，对美国来说有些嘲讽。作为全球唯一黑客帝国，美国政府不仅监控本国民众，还监控全球各国政要、企业和普通民众。若非斯诺登和维基解密揭露美国情报机构的丑行，世界人民岂敢相信标榜民主和人权的美国政府如此胆大妄为。微软、苹果、谷歌等这些科技巨头，都主动或被迫地与美国国家安全局合作。凡是使用这些产品的用户，都处在美国监控之中。美国一些民权团体声称要捍卫公民隐私权，那首先问问“老大哥”同不同意。

要监督别国选举，先解决自己的选举问题。民主党是否借疫情期间的缺席选票和提前投票搞“选举欺诈”？共和党是否在“压制选民”？如何说服特朗普及其支持者认输？建设“更完美的联邦”绝非一日之功，拜登政府有一大堆棘手问题要处理。

害人之心不可有

输出民主是美国的阳谋，拜登政府在“民主峰会”上亮出的几招，似乎表明美国是个利他主义者，但实际上只不过是策动“颜色革命”的老招数罢了。

在俄罗斯煽动反政府活动、在叙利亚导演化学武器事件、在乌克兰危机中制造民族对抗等、在香港修例风波中煽风点火，都有美国支持的“独立媒体”的影子。这些所谓媒体是美国渗透别国、施加恶意影响、制造分裂和骚乱、护持美国霸权的工具。美国通过形形色色非政府组织，利用和资助别国的青年、工人、少数民族等团体，煽动抗议和叛乱，也早已是“颜色革命”的标准流程。此外，美国的“选择性反腐”也早已沦为抹黑别国和掠夺他人财富的工具。在《美国陷阱》一书中，法国阿尔斯通前高管皮耶鲁齐，揭露了美国政府，尤其是司法部、情报机构对美国企业的海外贿赂行为“宽宏大量”，对法国和欧洲其他国家企业大搞域外治法、疯狂迫害、巧取豪夺的伎俩。从2009年至今，仅欧洲的银行就因被控违反美国《反海外腐败法》等法律，总计被罚款160多亿美元；欧洲数家“国之重器”的战略性企业被美国竞争对手恶意收购。美国反腐，如果真要国内国际“一碗水端平”，那么先问问通用电气、洛克希德·马丁等公司答不答应。

民主、民主，多少罪恶假汝之名。美国以武力推销所谓民主，导致多少生灵涂炭、家破人亡。冷战结束后，美国在南斯拉夫、利比亚、叙利亚、阿富汗、伊拉克的武装干涉，导致近百万人死亡，上千万人沦为难民。美国还以维护民主、人权为名，几十年来对古巴、朝鲜、伊朗实施严厉制裁，导致大量人道主义灾难。说轻一点，以自己的尺度评判他国，甚至通过颜色革命、使用武力迫使他国照搬自己的政治制度、民主模式，这是反民主行为。说重一点，美国借所谓人道主义干涉消灭异己，扶持亲美势力，掠夺别国资源，这是战争犯罪。

在侵略和凌辱小国之后，美国政府以大国竞争为名拉帮结派，撕裂国际社会。这个“民主峰会”违反联合国宪章精神，挑起意识形态对抗、挑动大国对立、复活冷战。美国妄图垄断对民主的定义，霸道地裁决别国政体，同样违反民主原则。民主是多样的，实现民主道路并非只有一条。这种二元对立、非黑即白的思维和政治化操弄相结合，是在开全球化的倒车、开历史的倒车。

归根结底，美国是个扩张成性的国家，其意识形态扩张服务于霸权扩张，服务于对世界的控制欲。尽管部分美国人对美式民主真心痴迷，但美国政府披着民主外衣的地缘政治战略，不过是天鹅绒手套里的铁拳罢了。不管美国对其民主战略如何包装和宣传，都难以掩盖其追求霸权的贪婪和野蛮。

防人之心不可无

美国大搞“民主峰会”，矛头直指中国和俄罗斯。理想主义者认为美国真心希望中国“更民主”，美国一些精英则声称“对接触政策未能让中国走上民主道路感到失望”。但地球人都知道，美国对中国全面遏压，核心动因是中国经济实力“坐二望一”，中国人生活水平快速提高且走出一条独立自主的成功道路。新加坡学者马凯硕提出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美国人认为自己的民主是个好东西，是让美国强大和保持活力的法宝，但如果民主能让中国变得更富裕和强大，美国政客还希望向中国“输出民主”吗？

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行稳致远。中国既不走封闭僵化的老路，也不走改旗易帜的邪路，拒绝任何没有根基的“飞来峰”。中国的村委会选举、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与政治协商、民族区域自治制度、民主集中制等，是中国民主制度的有机组成部分。全过程民主把选举民主与协商民主结合起来，把民主选举、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贯通起来，保障了人民当家作主的权利，确保了中国实现经济长期发展和社会长期稳定，得到中国人民衷心拥护。世间万物都在发展变化中，中国社会主义民主当然不完美，进一步巩固和完善是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应有之义。

民主是多样的，世界是多彩的。社会主义民主和资本主义民主，都是人类社会对民主的实践形式，都有自己的生命力和改进空间。中美发展模式有一定竞争，但竞争应该聚焦各自治理效能、聚焦民众福祉。美国政府为维护霸权，将中国的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妖魔化，并发动强大宣传机器，将遏压中国塑造为“民主对抗专制”的叙事，并不遗余力地向全世界灌输。在此程中，美国还给中国扣上“实施种族灭绝”“进行经济胁迫”“全面数字监控”“输出专制模式”等一顶顶高帽子，试图吓住盟友、蛊惑人心。这种造谣抹黑的话语霸权，当然是对中国的一种霸凌，遭到中国的反对。

对于美国的民主攻势，中国人民心中有数。苏联亡党亡国的历史教训，“阿拉伯之冬”的内乱和新中国成立以来取得的伟大成就，从正反两方面时刻提醒和激励着中国人民。处在“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历史交汇期的中国，正统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全局，步伐坚定，不惹事也不怕事。中国不仅反对美国对中国内政的干涉，也反对其对俄罗斯、伊朗、巴勒斯坦和世界上任何国家政治进程和民主选举的干涉。中国坚决反对和惩治腐败，“打虎”“拍蝇”“猎狐”一样不少，因此反对美国为中国的外逃贪官提供庇护。中国反对和惩治商业贿赂，更反对美国以反腐为名、滥用国内法迫害中国企业和高管。当然，中国还坚持多边主义，坚定不移推动国际关系民主化，反击和反制美国的外交孤立和军事围堵。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中国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正确把握民主与发展的关系，支持各国自主选择本国的民主发展道路，推动构建新型国际关系和人类命运共同体。这样的中国，与依仗实力搞唯我独尊、霸凌霸道的美国相比，谁是福？谁是祸？（责任编辑：王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