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22日 星期五

补全你的世界文学版图

在日常的认知中,读者普遍将世界文学等同于中国文学+美国文学+法国文学+日本文学+英国文学+俄罗斯文学+德奥文学+西葡拉美文学。书籍分类系统也在不断强化这一偏见。这样的世界文学的观念只顾及众所周知的文学大国,自动忽略了在全球范围内其他的国家和地区。同时,在全球化的当下,移民文学在世界文学版图中也越来越重要。

非洲文学

作为抵抗主义者和存在主义代言人的阿尔贝·加缪(Albert Camus),描写了二十世纪最人道的反抗者形象,这是否与他的故乡法属阿尔及利亚有关?加缪绝非孤案,克洛德·西蒙(Claude Simon)、多丽丝·莱辛(Doris Lessing)都来自于英法在非的殖民地。动荡的四十年代,让-保罗·萨特(Jean-Paul Sartre)出面为一本黑人大学生诗集写出《黑色俄耳甫斯》(Black Orpheus)的评论,“黑人性”在世界知识论坛逐渐扎稳脚跟,著者之一的列奥波尔德·塞达·桑戈尔(Léopold Sédar Senghor)归国后涉足政坛,成长为塞内加尔的国父。

对帝国的亲附性是一极,非洲本土文明是另一极。《亡灵书》(The Egyptian Book of the Dead)无疑是世界上第一本畅销书,尽管它通常只被死者阅读。公元十世纪前后,流传在非洲大地上的主要有史诗,其中《松迪亚塔》(Sundiata Keita)讲述了曼丁哥人松迪亚塔带领族人建立马里帝国的故事。文学故事《国王的荣耀》(Kebra Nagast)记述了示巴女王和所罗门王的相遇以及约柜抵达埃塞尔比亚的历史。此外还有一种叫骗子故事(trickster story)的动物寓言形式。

在十九世纪晚期,非洲就诞生了第一批现代文学,其中有南非作家奥里芙·旭莱纳(Olive Schreiner)的《一个非洲庄园的故事》(The Story of an African Farm)。但直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非洲的第一部获得国际认可的作品才出现——钦努阿·阿契贝(Chinua Achebe)的《瓦解》(又译作《这个世界土崩瓦解了》)(Things Fall Apart)——,它讲述了第三世界的民族寓言:西方殖民主义和基督教摧毁了伊博人的世界。这部作品给这位比拉夫的支持者和国际流亡者带来了国际声誉。和阿契贝不同,恩古吉·瓦·提安哥(Ngugi Wa Thiong'O)中途选择重回肯尼亚,发扬基库尤语文学传统。非洲文学大亨还有宏大现实的书写者纳吉布·马哈福兹(Naguib Mahfouz),优雅的正义人士纳丁·戈迪默(Nadine Gordimer),简练真实的阿语作家塔依卜·萨利赫(Tayeb Sa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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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土崩瓦解了》

非洲戏剧也值得关注。索因卡(Wole Soyinka)是非洲第一位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它的戏剧作品《死亡与国王的侍从》(Death and the King's Horseman)与其说是两种文明的碰撞,不如说是约鲁巴神话下尼日利亚文明的盘杂怪态。阿索尔·富加德(Athol Fugard)是当今世界顶级剧作家之一,他的元戏剧实验从未脱离人类生存的现实。在更早的1933年,埃及作家陶菲格·哈基姆(Tawfiq al-Hakim)以《古兰经》(Quran)和基督教故事为底本创作了《洞中人》(The People of the Cave),它被视为埃及第一部象征主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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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与国王的侍从》

如今的非洲文学名家星罗,从国际主义受益人奇玛曼达·恩戈齐·阿迪契(Chimamanda Ngozi Adichie),到神话书写者米亚·科托(Mia Couto)(葡语),再到新兴作家殷波洛·姆布(Imbolo Mbue)。

南亚和东南亚文学

流布于南亚、东南亚的泰米尔语有两千余年的历史延续,在泰米尔文学中最经典的要数《蒂鲁古拉尔》(Tirukkuṛaḷ),它由1330首压韵的联语(kural)组成,是泰米尔族人所奉行的准则法典。越南语曾受汉语影响、发展出了喃字,阮攸(Nguyen Du)编创了青心才人原著而有了越南国民文学《金云翘传》(The Tale of Kieu)(汉字和喃字杂撰)。乌尔都语文学可以追溯到波斯文学,它的第一个杰出诗人是阿密尔·霍斯陆(Amir Khusrow)。

国人皆知拉宾德拉纳特·泰戈尔(Rabindranath Tagore),但少有人知道他的国语是孟加拉语。泰戈尔的国际声望在一些程度上要归功于他和英语的关联和他的正义。生于菲律宾的何塞·加西亚·维拉(Jose Garcia Villa)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就跻身于美国现代诗歌圈层,它有一个别致的笔名“狮鹰”(doveglion),结合了“鸽”、“鹰”、“狮”三种全球认同的象征符号。

阿米塔夫·高希(Amitav Ghosh)和阿兰达蒂·洛伊(Arundhati Roy)是当今印度文学的标杆。华语文学也是不可缺席的,有马来西亚的钟怡雯和新加坡的英培安。

西亚和中亚文学

《鲁拜集》和《柔巴依集》(Rubayat)是同一本书吗?是的。鲁拜或柔巴依是一种四行诗样式,出自波斯诗人莪默·海亚姆(Omar Khayyam)之手。波斯语是巴列维语抵抗阿拉伯入侵的产物,菲尔多西(Ferdowsi)顺势用新兴的波斯语创作了波斯民族英雄史诗《列王纪》。尽管袄教(琐罗亚斯德教)的法典《阿维斯塔》(Avesta)的“草创”要早于《列王纪》(The Shahnama of Shah Tahmasp),但它遭受了来自包括亚历山大大帝和阿拉伯人在内的几次毁坏。《阿维斯塔》使用的是更为古老的阿维斯陀语。

波斯被称作“诗人之国”,除海亚姆外,波斯诗人还包含内扎米(Nezami)、萨迪(Sa'di)、鲁米(Rumi)、哈菲兹(Hafez)四位大师。略过历史叙事,伊朗文学的现代化筚路蓝缕,文学巨擘有尼玛·尤什吉(Nima Yooshij)和芙茹·法洛克扎德(Forough Farrokhzad)。

伊朗之外,长于黎巴嫩、成于美国的纪伯伦(Gibran)在国内已是家喻户晓自不必多提。泛阿主义者阿多尼斯(Adonis)中年曾定居于黎巴嫩,像几乎所有当代作家一样,他最终成为了一名教授。诗人耶胡达·阿米亥(Yehuda Amicha)是用希伯来口语写作的第一人,他在国内有无数拥趸。另一位于不久前逝世的以色列作家阿摩司·奥兹(Amos Oz)曾在基布兹待了约二十年,他的作品的唯一主题是悲剧性的家庭。

国际巨星奥尔罕·帕慕克(Orhan Pamuk)给主流世界提供了一个瞻仰另一现代性的窗口,他的呼愁就像按下快门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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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巴勒斯坦的情人:达尔维什诗选》

多文明的交瘁之地,巴勒斯坦也在不断向世界文学输出文学巨子,知名的有达尔维什。这是伊斯兰文学界的一位争议人物。他在一封信中说,“诗人是在用语言给自己、给国家建造了一个家园”。另一位巴勒斯坦作家格桑·卡纳法尼(Ghassan Kanafani)代表着土地的沉重,他死于一次自杀式报复袭击。I.P.A.F.(阿拉伯国际小说奖,阿拉伯国家最负盛名的文学奖项)获奖作品《弗兰肯斯坦在巴格达》(Frankenstein in Baghdad)似乎也在验证着所谓的后现代主义大抵只是为了讲好一个由善恶观、主奴关系所决定了的“通俗-经典”故事。

如果你熟悉上世纪的外国文学出版,那你一定了解来自吉尔吉斯斯坦的艾特马托夫(Aitmatov),他用较为传统的写作方式,加上浪漫情怀赢得了世界的称赞。不过很不幸的是,他晚期作品走向了一种大而无当的世界主义,这就是题外话了。

全球文学

南非—美国—澳大利亚,这是库切(Coetzee)的迁居路径;尼日利亚—英国—尼日利亚—美国,这是索因卡(Soyinka)的迁居路径;斯里兰卡—英国—加拿大,这是迈克尔·翁达杰(Michael Ondaatje)的迁居路径。事实上,绝大多数来自“低语境”国度的作家们都势所必须地抵达一个“高语境”国度,这似乎已经是全球文学的一条不可废除的真理,这也是后殖民时代之联系于殖民时代、也联系于前殖民时代的一大特点。一个“高语境”国度所建立的文化圈几乎是神圣的,这个“高语境”国度之前是英国、法国,现在是美国。

移民作家还需要添上:谭恩美(Amy Tan)、费里顿·蔡莫格鲁(Zwölf Gramm Glück)、哈金、李翊云、李敏金(Min Jin Lee)、朱诺·迪亚斯(Junot Díaz)、卡勒德·胡赛尼(Khaled Hosseini)、萨尔曼·拉什迪(Salman Rushdie)、彼得·凯里(Peter Carey)、石黑一雄(Kazuo Ishiguro)、高行健……第二代、第三代移民则数不尽数。杂粹、多语、主奴叙述,这些因素似乎延续自“非帝国”的和庶民的经验,也通过继承现代文学的资源再造了当代文学景观。

实际上,移民作家也好,族裔作家也好,他们都并非全球文学的最突出案例。全球文学属于资本的宠儿、狂欢读者的酒神,比如J.K.罗琳(J.K. Rowling)、埃莱娜·费兰特(Elena Ferrante)、村上春树(Murakami Haruki)。这是那座巴别塔的顶端,入住者都享受着万众的朝拜。但今日世界从未真正准备好迎接这座文学巴别塔。我们仍然需要继承并扩大人文主义理想,来应对接踵而来的缺失、敌对、边缘和不幸。

加勒比海文学和巴西文学

加勒比海盛产海盗、糖和克里奥尔语,但加勒比也不缺文学,诺奖得主马尔克斯(Márquez)的家乡就在哥伦比亚,位于加勒比海南部。归属于加勒比海地区的还有帕斯(Paz),他是墨西哥先锋派诗歌和文论家,其代表作有《太阳石》(Sunstone)和《孤独的迷宫》(The Labyrinth of Solitude)。2015年的布克奖得主马龙·詹姆斯(Marlon James)的国籍是牙买加。2018年瑞典“新学院奖”得主玛丽斯·孔戴(Maryse Condé)的家乡是法属瓜德罗普。此地还有圣卢西亚的沃尔科特(walcott),一位史诗作者;还有特立尼达的奈保尔(Naipaul),如今他会因为其殖民叙述的阉割、变形和偷梁换柱而备受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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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石》

在巴西,马查多·德·阿西斯(Machado de Assis)被公认为最伟大的作家,但他在国内却很少有人问津。1992年的译作《幻灭三部曲》包含了他最富盛名的作品《布拉斯·库巴斯死后的回忆》(The Posthumous Memoirs of Bras Cubas)。苏珊·桑塔格(Susan Sontag)在关于阿西斯的书评里说“倘若有充足的时间,艺术生命足够长的话,一部伟大作品必定会找到本该属于它的位置”。我想这也是这份书单的题中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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