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道的小洋楼|纪实文学「五大道的孩子」节选
作者 | 孙加祺
网络图片
在天津市和平区有一片被人们称作“五大道”的地区,说是五大道,其实远不止五条道路。
这片地区东西向长,南北向短,呈不规则的长方形,北起成都道,南至马场道,西起西康路,东至马场道东段,大约有2平方公里的面积。
我的家:常德道23号银行大 院,就坐落在这里。
在这片区域里:
从北到南横向排列着
成都道、重庆道、常德道、大理道、睦南道、马场道。
从西到东竖向排列的有
西康路、昆明路、云南 路、桂林路、衡阳路、河北路、新华路、香港路。
还有一些不长的街道也在其中
如澳门路、南海路、长沙路、湖南路、洛阳道、 郑州道等。
而核心是指从北向南排列的“道”,这里是早先的英租界。
打开老地图整个英租界像一斜放的长方块,东北部抵海河,西南部抵西康路,墙子河从中流过,将租界地分为上下两块。
五大道位于原英租界的西南板块,从图上看,道路设计最工整,最合理的是五大道地区,这里是典型的住宅区,一片又一片的别墅与小洋楼,覆盖了整个地区。
“五大道”内道路整齐宽阔,路面一般超过8米宽,人行道与车行道两相分开,车行道两侧有下水道口,人行道上相隔不远就有一盏路灯,还有消防用的柱状水龙头和绿色的邮筒。
这些“现代化设施”早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就出现在五大道上。
五大道上的道路名称,多为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重新命名的,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它们都有自己的“洋名字”:
常德道原名科伦坡道
大理道原名新加坡道
睦南道原名香港道
重庆道原名爱丁堡道
成都道原名伦敦道
衡阳路原名马耳他道
河北路原名威灵顿道等
皆是以英国地名命名的
五大道的小楼院落更是风格各异,争奇斗艳。小楼一般都在三层以下,主体是单户独居的别墅,也有公寓式民居大楼,典型的有民园大楼、林东大楼、民园西里等。
小洋楼一般都带庭院,院子有大有小,但多数在几十平方米到上百平方米甚至几百平方米之间。
新中国成立后曾长期作为政府招待所的常德道2号大院,就是经典的花园洋房。在这两平方公里范围内,有体育场、公园、俱乐部、邮局、电影院、医院、学校、幼 儿园、街边花园,公共设施一应俱全。
每一个院落都是大树成荫,高墙围挡,庭院深深。
五六十年代的五大道没有后来拆墙露景的改造,高墙侧立,便道平直,一眼望去无隐无蔽,给人一 种宁静而平安的感觉。
归纳五大道小洋楼的建筑风格,不论怎么千差万别,有两个要素是统一的、必备的,那就是不论面积大小,几乎都是楼下有院落、楼上有露台(平台),有院落就有胳膊腿活动的空间,有露台就有户外呼吸新鲜空气的地方。
转遍五大道,几乎无一处不如此。这个特点也在无形中影响了我的择房观,我现居四楼,一个30平方米露台让我仰望星空的同时,也会遥想起当年的五大道。
每一栋小楼都有不同寻常的来历,有着一段又一段的故事。从民国名人顾维钧、张学良、张学铭、高树勋,到将帅之后的朱德之子、林彪胞弟,从名医张纪正、虞颂庭、朱宪彝到开国 将军肖思明、费国柱等,许多知名人士和上流人物都在五大道上居住过。
但是,五大道上也不是处处别墅连着别墅,路路洋楼挨着洋楼,从小生活在此的我,至今仍清楚记得一些曾让我费思量的“特殊”房子和场院,给人留下洋里见土,中西合璧的另类印 象。
在我上小学的路上要经过成都道,紧挨着永定里银行宿舍那片洋楼的西面,是一个从高墙内露出大屋脊的一排长长的中式平房,从马路望去,墙头挂瓦,屋脊挂瓦,长檐上有彩绘,房脊上还有一个个形态生动的小动物雕塑,临街是与平房一边长的高墙,在高墙两端是中式大红门。
成都道106号丁懋英故居 图片|网络
这个典型的中式民居在成都道的洋楼群里,显得格外醒目。而且,从未见过大红门开敞过,仿佛里面没有人居住似的。
我和同学们常常纳闷,怎么租界地的外国人还会盖了这么个中国式大院呢?
这个闷纳了很久,直到后来大了,才慢慢知道其中的故事:这原是著名妇产科专家丁樊英家的旧址,平房部分是医院,后面有两层楼是内宅,她就是要在这洋里洋气的伦敦路上彰显中国传统建筑的美丽,就是让路人一眼看出这个洋里有中的“差异”。
然而,这还不是让我最奇怪的,最奇怪最特殊的是与常德道照星别墅仅一墙之隔的城中村: 李家院子。
这个院子住着李姓一家人,是个平房大院,临街有个大门,但轻易不开,平常走左侧胡同口内的一个偏门,李家兄弟姐妹成家后都住在院内,一大家子男男女女十分热闹。
最有意思的是,院子中间是片“庄稼地”,种着玉米、蔬菜什么的,做饭也是烧大灶点柴火,和农村的方式一模一样。
李家人中也有和我们边边大的孩子,但交往很少。李家养着一挂大马车,只要临街大门一打开,准是马车出来或回来。院子里有马厩,还养着鸡鸭,真正的一个都市里的村庄。
因为太特殊了,小孩子们纳不过闷来, 总想探探院里的神秘,但李家大院却绝不放外人进去,没办法,我们就爬照星别墅的墙头窥望,看新鲜,一旦让李家人看见,可不高兴呢。
直到今天,我也没明白:当初在这个五大道的核心区域里,在林鸿赉、孙凤藻、曾延毅、林宪祖等名人居所的重重包围中,怎么会存在着这么一个“农家院”呢?
除此,还有一个有趣的场院现象,那就是五大道上比副食店还多的煤店,这些煤店多位于路口处,且占地较大。
我记住的就有位于重庆道、桂林路口的重庆道煤店;大理道与桂林路口的桂林路煤店;云南路与大理道交口的云南路煤店;成都道与桂林路交口的成都道煤店;河北路与重庆道交口的木柴店;顾维钧旧居后侧的煤店。
在成都道与西康路交口处,大理道与西康路交口处还分别有两个大型煤场,虽然在西康路外侧,但分明是为五大道而设的,粗算大大小小约有八九个煤店。记得当年煤的创新产品蜂窝煤,就是由桂林路店生产的。
在一个敞篷式车间里有一台压煤机“哐哐”地挤压,一次成型一块,不要小看 了蜂窝煤,也是当初一场“煤炉革命”了,它可以码放堆高,不像煤球散一地或搭起煤池子。
现在除了桂林路煤店还存在, 其余都改造了,例如岳阳道小学现址就是云南路煤店。
五大道上的煤店也是一景啊,一年到头,都看得到拉煤工人拉着一筐筐煤球往千家万户去送,只是在各种书中没有被人们提及过,这种贵人也离不开的市井劳作。
完
作者孙加祺,1952年生人,从小住在常德道23号(银行大院)24年。在国行小学、反修中学上学,1970年下乡黑龙江兵团。返城后进厂务工,1978年考入天津师范大学。退休前为原天津二商集团副总经理,高级经济师,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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